《无忧释神》林吉特

56、武一九

　　对方闻言亦止了兵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无常，“伸冤？有意思，我家将军何等英雄，要你一个毛头小子来给他伸冤，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给他伸的什么冤。”
　　“以阁下的身份来说，倪将军做过何事你应当最清楚才是。坊间传言当年珍珠案和废楼案的凶手都是倪修况将军，本来我们两人是准备仔细调查一番看看是否能找到遗漏的证据。可是没想到随着这些日子的调查下来，在下反倒觉得倪将军或许不是凶手了。”
　　“不是凶手怎么可能每次都刚好让他给碰上的？”乐南音还未回应，倒是身后的阿奴难以置信道。
　　“如果排除掉巧合的可能性，倒是还有一种说法能够讲得通——那就是倪将军才是当年凶手真正要杀的目标。”
　　无常语不惊人死不休，阿奴早已呆滞当场，乐南音脸上亦有惊异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痞痞的坏笑，“臭小子不会是信口开河吧？”
　　“我这么说当然是有根据的，两案表面上看似正常，实际上都有奇怪之处，比如珠粉案发生后没多久当年药铺里的次等珠粉便被人所偷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药铺被盗的事情虽然极为稀少，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回应无常的是阿奴。
　　“当时药铺里的珠粉都是剩下的次等货，若是平常小偷，怎会放着更珍贵的药材不理会却选了个如此廉价的。”
　　“就算你断定小偷是冲着这些珠粉来的，那又能说明什么？”这次有疑惑的却是乐南音。
　　“说明这些珠粉里隐藏了某些秘密，对方不想让外人知道，结合陆行商是被买回去的珠粉里的毒药所毒死的，那最大的可能便是，偷盗者偷走的珠粉里也掺杂着毒药，因此他需要毁掉证据。”
　　无常一口气讲完，不待他人接口又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倪将军的嫌疑反而可以被排除了：倪将军与陆行商见面时，考虑到两种珠粉已经完全分开，所以若真是倪将军下的毒，他也只会下在已经被陆行商买去的一等珠粉里，那剩下的次等珠粉中便绝对不会再有毒，自然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珠粉被盗之事。”
　　“没错，我家将军武艺高强，将军府又守卫森严，明刀明枪当然伤不了他，所以那些卑鄙之人只能想些小偷小摸的见不得人的方法。哼，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我家将军还是有神明保佑，自然有倒霉鬼来替他消灾。”乐南音得意道。
　　“如果当真是有神明保佑，你家将军也不至于在其后的废楼案中身受重伤了。”无常摇着头继续道，“聋者说话总是不自觉地很大声，以为别人跟他一样也听不清楚；但瞎子却绝不会认为别人也如他一般看不见东西。
　　所以所谓的推理类比即便合情合理也往往可能与事实相悖。但如今既然有了猜测，在下总是要去证实一番才甘心，因此这些日子才花费了好些时间来调查废楼一案。说来废楼案的调查倒是有乐先生的一份功劳。”
　　“哦。跟我有关系？”
　　“若是真有人想要对倪将军不利，那珠粉之计既然失败了，对方肯定会再想其它办法来对付你家将军的。”
　　“废楼案？”阿奴的眼睛亮了几分。
　　“没错，有了珠粉案的推测，我便不得不先入为主地设想到废楼案或许亦是针对倪修况将军的。碰巧废楼案没过多久我便听闻乐管家你曾去药店里抓药，乐管家在倪府地位不低，值得你亲自去抓药的大概也就只有你家将军。
　　于是我们便沿着这条线索继续调查下去，总算确定了废楼案发生当日倪修况将军曾经受过重伤。”
　　“等等。你好像忘了废楼案中受伤的可不止我家将军一个，这似乎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乐南音听到此处忍不住粗鲁地打断了无常的叙述。
　　“受伤的确实还有一个外地人，据说他是被废楼中发出的箭矢所伤，而碰巧又有几个人没过多久便看见倪将军从废楼中匆匆离去。”
　　“怎么，你是想说我家将军暗地里放冷箭？”乐南音冷笑道。
　　“本来我倒确实有这种想法，但既然都说倪将军功夫了得，那就绝对不可能暗箭不中反而不小心伤了自己。加上事后的调查让我知道了受伤之人与倪将军素不相识，一个人脾气再差也绝对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去伤害一个陌生人的道理。”
　　“既然不是我家将军所伤，那显然不过又是一个替死鬼而已，不过这次倒霉鬼没死，倒是他运气不错。”乐南音打着哈哈说道。
　　无常闻言再次摇头，“不是替死鬼，而是诱饵。这次对方的手法显然又高明了不少，他在废楼中设置了机关，然后趁着倪将军路过之时胡乱地朝他附近射了一箭，考虑到这一箭的准度如此之差，不排除只是由一个小机关所触发的可能。
　　珠粉案过后不久，倪将军或许便领悟到了有人想要在暗中加害自己，因此他的警觉性自然比别人高出许多，这突如其来的一箭也保不准便是原本准备射向自己的。
　　不过对方既然失了手，倪将军又怎么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于是便趁着大家都被受伤者吸引的时候悄悄地攀上了当年的废楼……”
　　“结果倪修况便不出所料地触发了仇家所设置的机关，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在同一天受了重伤，而又有人随后看见了他从废楼中匆匆离开，对吧？”一边的阿奴冷静地补充起来。
　　无常点点头，继续道，“若我是仇家，便会将箭矢的机关放在废楼前门，而将真正致命机关的触发点设置在后窗附近。这样倪修况甫一进门，便会发现前门门口‘丢弃’的弓箭，继而通过空无一人的屋子看到半掩的后窗，想当然便会联想到对方一定是从后窗逃走的。
　　那时时间紧迫，有此发现倪将军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往后窗奔去。
　　嘿嘿，人在最焦急的时候恰恰也是其最松懈的时候。”无常自言自语到此处，方才发现四周的几个打手都微微变了脸色，倒是显得颇为尴尬。
　　好在阿奴及时替他解了围，“应当如此，机关若是直接设在门口，倪修况刚刚进门便会被触发，无论成功与否也应该会被四下之人所看见。设在屋里则刚好可以不被周围之人所发现，倒是可以顺便诬陷一下倪修况。”
　　阿奴说到此处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虽说合情合理，可是你不要忘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那也始终只是推测罢了。”
　　“所以我打算继续查下去，相信不久便会有证据出现了。”
　　“放屁！你们两个臭小子在我面前一唱一和的，真当我乐南音不存在吗？还想继续查下去，我家将军同意你们查下去了吗？”乐南音呵斥道。
　　“为什么不愿意，无论怎么说我的调查不是一直在帮助令府将军摆脱嫌疑吗？何况阁下又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让在下放弃调查？”
　　“哪里来的自信？老子这就让你知道我是哪里来的自信。”乐南音爆完粗口，一脚踢在那些彪形大汉屁股上，“真当自己是来看戏的啊？还不快点动手。”
　　再一次见识了阿奴的厉害武功之后，地面上很快传来了众位打手哼哼唧唧的痛苦声音，这之中又以刚刚口出狂言的乐南音最是凄厉。
　　“现在乐管家知道在下的自信来自于哪里了吧？”无常俯下身子向着躺在地上的乐南音嘲笑道。
　　“你等着，我家将军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看来乐管家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呢。”无常再次直起身子，“阿奴。”他向身后不远处的阿奴说道。
　　“这些人你要打要杀请自便，我可没兴趣了。”阿奴显然没打算给无常面子，收拾完乐南音几人就又退了回来。
　　“哼，看在阿奴的面子上我今天就先放过你们。”无常声色厉荏地威胁完对方，见身后的阿奴早已转身离去，都快离开了小巷子。无常瞥着地上已经不再呻吟的打手们，突然觉得四周不安全起来，于是他赶紧转身，朝着同伴的方向追随而去。
　　刚走得几步，身后再次传来乐南音的声音，“小子，你不要以为自己很厉害。你的那些推理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是我却知道有一点你一定说错了。”
　　“哦？愿闻其详。”无常本已打定主意离开，却还是被对方所言勾起了好奇心。
　　“那次我去药铺根本不是为倪将军抓药，而是为我自己买的。”
　　无常楞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在下倒真是好运气，歪打正着也能刚好碰上。”无常说完不再给对方机会，匆匆朝着阿奴离开的方向再次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