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4、杜娟

　　在两家人对琥珀的不断叮嘱声中，月牙终于和琥珀踏上了求学之路，背着满满一大包的琥珀看着身边就攥着一本破书的月牙，心中只觉得愤恨不已，这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讨得身边所有人的欢心，自己的魅力怎么就没人发现呢？待看到月牙刚刚走完半程便有些摇摇欲坠起来时，琥珀心中的烦闷更是深了一筹。
　　按照琥珀最初的想法，第一次离家的月牙必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若是没有自己的照拂恐怕第一个月都很难坚持下去。
　　然而，月牙的求学生涯好似与自己和他人皆不相同。按照书院的规定，留宿的生员必定是四人一个房间，平日的饮食皆由私塾统一料理，卫生却是由自己操办。但是月牙打破了这项规定，来到私塾的第一天，月牙便被李老头叫去聊天，这一聊就是一个下午，再之后，月牙便从李老头那里聊来了一间单独的庭院。因为紧挨着李老头的住处，所以，平日里的饮食卫生也由李老头的仆人一并代劳了。
　　按理讲此举必然会引起大量生员的不满，但是月牙除此之外，又打破了私塾的另外一项规则，那就是可以不去听课。于是月牙终日都在研究他的那本周易，偶尔也会找李夫子交流一番，却极少去到外院生员们的领地，使得私塾里面除了琥珀和几个独自之外，甚少有人注意到私塾里来了一个叫做月牙的新生，所以其他的生员们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不满了。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那就是杜娟。
　　自从月牙进私塾之后，便断了与杜娟的通信，对杜娟而言，就像一个常常聊天的好友突然间失了联系，总归会有或多或少的关心和好奇，纵然这种好奇表面上看来未必能察觉的出来。
　　杜娟很早就知道了与自己通信答疑之人定非琥珀，出于女子的矜持，杜娟从未向琥珀询问寄信之人的来历，即便在信中也只是老老实实的答疑解惑。既然对方从来不曾主动表明身份，也从未过问自己的身份，杜娟也乐得保持这份神秘，但如今好友突然失去踪影，杜娟终究还是好奇与关心战胜了矜持。
　　既然知道对方与琥珀必然有着很深的渊源，杜娟理所当然是从琥珀处下手了。琥珀也没有让杜娟失望——因为自从月牙来到私塾之后，琥珀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探视一番，顺便蹭蹭吃喝，更加过分的是从进门到离开时都会师弟师弟地叫个没完。
　　杜娟偷偷跟踪了琥珀几次，便知晓内院来了个与琥珀相熟的新人。杜娟直觉此人便是自己的笔友，便放下架子找到琥珀验证，没想到却被琥珀给否认了，对方言之凿凿托自己寄信之人已经外出云游去了，如此一来杜娟自然也就没了继续追问的兴趣。
　　月牙在李夫子的指导之下，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将整本周易详详细细地钻研了一遍，彼时心情大好，想着来镇上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得空可以叫上琥珀一起出去逛逛，但又一想到这家伙最近天天管自己叫师弟师弟的几乎到了没完没了的地步，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独自一人出门了。
　　镇子并不算极大，但月牙身子不好，极少出门，也早已习惯了乡下与私塾的静谧，对于周遭热闹嘈杂的环境反倒是多了几分新奇。月牙边逛边吃，在周围充斥着的叫卖声以及混杂着家长里短的笑骂声音中渐渐走远，直到看见街边的书舍才停下脚步。
　　月牙在里面顺利地找到了一本《周易注解》，之后便着迷地看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彻底被吸引了，只觉得书中字字珠玑，之前许多不通之处如今亦是茅塞顿开。
　　等到月牙因为肚子饥饿而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天色晦暗，月牙正在疑惑为何今日刘嫂还未送饭过来，突然发现周围景色不对，这才醒悟自己原来还在镇上。付钱买下看了许久的注解，月牙便匆匆出门，只是刚刚走了几步月牙才无奈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庆幸小镇不大，询问几人之后总算大致找到了方向。可是就在快要到达私塾之时却被几个少年给拦了下来。
　　其中一人颇有些嚣张地开口道：“之前你与琥珀一起进私塾的时候我见过你，听琥珀说你小子在后院独占了一栋院子，还天天有人伺候着，是吗？”
　　月牙见来着不善，倒也没有胆怯，淡定答道：“琥珀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也偶尔犯些小错，但却没有说谎的习惯。”
　　对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微怒道：“你小子说话休要弯弯绕绕的，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是谁？”
　　“听兄台这么一说当然不会是无名之辈了。”
　　“算你小子识相。听好了，这位便是我们雁山县县令家的公子，人称小太岁的王城王公子，王公子的姐姐去年可是刚刚进了天龙书院的。”
　　月牙由衷佩服道，“那你姐姐与父亲倒确实是挺厉害的。”
　　“刚刚夸的你，你小子怎么又不识抬举了，我们王公子也是顶厉害的，王公子的武功在我们私塾可是首屈一指，进入书院也不过是迟早之事罢了。”
　　“如此倒是失敬了，不过这样看来恐怕诸位与琥珀并不是一路的，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月牙拱拱手正准备离开，被唤做王公子的少年却率先拦住了去路，“你小子还真有点眼力价儿。不错，去年武试明明是我表现更好，没想到邓老头不开眼楞是给了那臭小子第一。今天既然碰巧遇到了阁下，阁下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
　　“我与琥珀是好朋友，王公子又与他有些嫌隙，如今这么一说倒也在理，不过一来我身上并无多少银钱，二来在下身子一向不好怕是经不起几下拳脚。不如这样吧，我倒是可以将私塾后院的宅子送与公子，也能想想办法助你打败琥珀，只是不知道公子对哪个更感兴趣呢？”
　　对方听了月牙的话，先是讥笑地摆摆手，“我要你那破院子干什么？”随即又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不过你说有办法帮我打败琥珀，可是当真？若是敢骗我定叫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你可要想清楚了。”
　　“只要不是要我的院子便一切好说。我与琥珀自小便相识，对于他的弱点自然也要比别人知道的多些。”月牙极为庆幸而又自信地拍着胸脯道。
　　对方极为鄙夷地看了月牙一眼，“好，那你就说来听听，若是有道理今日便是放过你又如何。”
　　月牙还未开口，突见一个小厮急忙上前附耳对王城不知说了什么，接着月牙发现眼前的小少爷身子分明身子一阵颤抖，然后几人理都没理月牙，便匆匆跑开了。
　　转眼之间身边空无一人，月牙不由好奇地转过身，正有一位少女迎面走来。
　　女子眉清目秀，不过表情冰冷，也看着正在打量自己的月牙，半晌之后，才冷冷开口问道：“你叫月牙？”
　　这次倒是月牙疑惑了：今日真是稀奇，怎么好似全世界都认识我似的。
　　见月牙没有回答，少女继续问道：“他们欺负你了？”
　　月牙这次终于反应过来，却仍不答话，反而好奇地向对方问道：“他们怕你？”
　　“因为我揍过他们。”
　　月牙闻言再次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女子的面容上，极为肯定地点头道：“难怪他们会招惹你。”
　　趁着对方想明白之前月牙又赶紧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杜娟！”
　　见月牙无意答话，杜娟带着疑惑道，“你当真不认识我？”
　　“姑娘难道在私塾里十分出名？”
　　见月牙言语之间不似作伪，杜娟又恢复了冰冷，好似对眼前之人已经失去了兴趣，“那倒没有，但你至少应该对我说声谢谢的。”
　　月牙撇撇嘴，随即嘴角勾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该跟你说谢谢的是刚才那些人才对。”
　　“不知好歹。”少女说完便不再理会月牙，继续慢慢向前走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月牙。但很快女子的声音再次隐隐传来：“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随着杜娟渐渐走远，其声音亦渐渐微弱了下去。然而月牙却突然转过身直直地盯着对方的倩影，眼神也渐渐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