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 皎皎如月》窈窈舒浓

1、第一章 飞刀问情

　　“你可愿随我一道离去？”话虽是疑问，语气却是没什么起伏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清冷。
　　这本也没什么，只如今已是戌时末，虽还没到三更半夜，但大多数人也已休息，也唯有这间小院还有朦胧的烛火，显然主人还没休息。
　　那女子一身单薄的中衣，外披一件浅紫色斗篷，她的脸色苍白、身子单薄，眼睛明亮却又略嫌哀怨、冷漠。尽管如此，她也是极漂亮的。
　　此时她正斜斜倚窗而坐，怔怔的望着月光下的梅林，一贯明亮的眼睛此时却是没什么神采，眼眶滢有水光，欲落不落，柔弱又倔强。
　　下人们都被打发去休息了，四下里也是静悄悄的，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可把人吓得不轻。
　　那女子被吓了一跳，“蹭”的站起了身，眼中雾气更浓，要掉不掉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也好在没有感受到恶意，这声音还带着几分熟悉，才不至于让她失声叫出来。
　　循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却见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不知道何时已站了个人，离她也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那是个怎样的人啊，只一眼便让人觉得惊艳，若说这房间的主人有十分美，那她就有十二分的美，她身着一身颜色略深的淡紫色广袖衣裙，身形比例高挑匀称，皮肤细腻白皙如上好的美玉。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精致，秀丽绝俗，清逸如仙，神韵脱俗，真真是姿容天成，风华绝代，美得不染半点尘埃。
　　无疑，她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然而当你认真看她时，第一眼注意的绝不会是她的容貌，却是那通身的气势太过引人，天神般的威仪和与生俱来的高贵，而尊贵中又有几分飘渺。虽然有所收敛，但那通身的气度却是藏不住，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
　　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窗边的女子先是松了口气，想到如今自己的模样，忙侧过身擦了擦脸，待收拾好了才转向来人。
　　紫衣女子见把人给吓着了，不由抿了抿唇，凤眸中闪过些许懊恼之色，不过她到底不是常人，懊恼也不过一瞬，且她虽有着远超常人的头脑，但安慰人这事吧，却偏不是她所擅长的。
　　“君既无情我便休，不过一个男人罢了，你何必这般为他伤怀，损害己身。”安慰她是不会了，但转移话题她却是可以的，她虽是这般想的，话里也是不赞同居多，但语气中也不乏关怀之意。
　　那女子勉强牵了牵嘴角，露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慕姑娘何时回来的，怎这般晚了来李园，可是遇着什么事了？”眼神闪烁，没有接话，却是问起了慕姑娘的来意，显见是不愿和来人讨论那个话题的。
　　那姓慕的姑娘垂了垂眸，没有拆穿，“我一刻钟前到的保定府，本欲寻家客栈下榻，路过李园时，见你屋里还亮着，便过来看看你。”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但其中内情如何林诗音也不需要知道就是了。
　　“劳姑娘记挂，诗音很好。”说着好，心中却是苦涩难言，但她性子内敛，并不是能与人诉说心事，道人长短是非之人，况且另一个还是她的表哥。即便没有婚约，那也是至亲，她并不想与人说他的不是。
　　慕姑娘，或者该称呼她元曦。在林诗音说话的时候，她就一直看着她，她的眼睛无疑会说话，在元曦灼灼的目光下，林诗音就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元曦那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下，她有些不自在得转过了脸，目光落在了窗外的一片漆黑，心绪繁杂。
　　“我这次来保定府，是特意来与你道别的，我离家日久，也该回去看看了。”没有管林诗音投过来诧异的目光，自顾自道。“我知你心慕你表兄，但他既已变心，你也等了他两年，足够了。”
　　“这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我们也算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关照也属应当。你如今留在李园不过徒添尴尬，我家中也没什么亲人，太过冷清了些，你若是无处可去，可随我一道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元曦是看着林诗音说的，看到了她黯然的神色，也看到了她虽有意动，却没有离开的决心。不由挑了挑眉，决定下个猛料，“还是说，你想遂了李寻欢的意，嫁给那姓龙的。”
　　这话不亚于惊雷，响在耳边，震得林诗音整个人心神都有些恍惚，呐呐不能言，半晌才喃喃道“表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元曦见她心神激荡之下，消瘦的身体都发起抖来，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不由叹了口气，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嘴里的话却没有停，既然开了头，自然没有停下的道理，况且长痛不如短痛，林诗音也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因此而郁郁两年，这事若不说明白了，她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纠结其中不得出了。
　　“你只怕不知道，你表兄李寻欢带龙啸云回来那日，偶然撞见了你，不日就病了，大夫说是相思病，而龙啸云也央了你表兄，将你嫁与他为妻，可你与李寻欢有婚约，他不好答应，便只能日日流连青楼，好让你失望退亲。而另一面又让你去照顾龙啸云，好安他的心。”她的声音清冷，绝美的脸上也是无甚表情，说出的话却莫名让人信服，虽然元曦的描述里省去了许多细节，并没有特别详细，但要表达的也很明白。
　　虽然元曦说话的时候已经很客观了，但她到底做久了上位者，又是女子，对女子天生就存着几分善意，对李寻欢让妻之事，便多了几分不喜与嫌弃，言谈间不由也带出了几分，因为过于伤心，林诗音倒是没有听出来的。
　　林诗音是个受礼教荼毒颇深的普通闺阁女子，而元曦却不一样，她生就锦绣堆，身边无时无刻不充斥着阴谋诡计，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她可不觉得李寻欢让妻是什么重情义，她甚至觉得此人颇是凉薄，相处十几年的亲表妹，还是两情相悦的未婚妻，说送就送了，便是那些最不讲究的人家，也干不出让妻这种事来。
　　堂堂探花郎，竟这般算计起一个深闺女子来，二十多年的书怕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她可不相信林诗音会没有问过李寻欢变心的缘由，可他却只字未提，也不曾问过林诗音的意愿，显然没有把林诗音当一个人看。
　　日日流连青楼，逼着林诗音主动退亲，若林诗音退亲再嫁龙啸云，这世间本就对女子多有苛刻，不明其中内情的人只会说林诗音的不是，他李寻欢倒是清清白白，被人提及也不过可怜两句。且那龙啸云可不是个好的，在李园住了两年，连元曦这个交集不深的人都能打探出来的事，他又怎会不知道林李两家有婚约之事，只怕是起了坏心思。为了成全他李寻欢的情义，却是要毁了别人的一生吗？这样一想，元曦对李寻欢此人便更添了几分不喜。
　　或许元曦对李寻欢的看法有些过于偏颇，但李寻欢的做法确实不磊落，有失妥当，更不是君子所为。他对兄弟是有情义了，对亲人却未免太过无情。
　　随着元曦的讲述，林诗音的手不由攥紧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元曦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要是还不懂，那就是真的蠢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表哥这是要将她送人啊！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几分悲哀，几分了然。
　　表哥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林诗音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但却不得不信，她是性子单纯，却不是蠢，回想起两年来的种种，那些不明白的，现在全明白了。与其说是林诗音想明白了，不若说是她累了，李寻欢这两年刻意的冷漠忽视，已让她失望伤心透了，如今元曦将她那点微薄的期望彻底打碎了，难过的同时却不免带了几分悲凉。
　　想通了其中缘由，不由又是悲从中来，趴伏在元曦身上哭得不能自己，悲凉又无助。
　　感觉到肩头传来的湿意，元曦脸色暗了暗，有些后悔，别误会，她可不是后悔说出真相（黑李寻欢），她只是后悔刚刚一时心软没有躲开，让林诗音抱了个正着，还涂了她一身鼻涕眼泪。
　　元曦没有洁癖，但素来爱洁，又身居高位，气势又盛，稍微靠近些，都觉喘不过气来，更没有人敢抱着她哭，还哭得这样凄惨，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正哭得忘我的林诗音，还不知道她被嫌弃了，要不是现在推开可能会让林诗音更伤心，到时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元曦都要把她推开了。
　　要说元曦脾气算不得好，为何这般容忍林诗音，这却要从一年多前说起。
　　一年多前，元曦初到此界便结识了林诗音，那时的林诗音就已是一身忧郁哀愁，却是温柔和善，见元曦无处可去，又不通俗物，极度缺乏常识，遂邀她去李园暂住。
　　为着她这份善心，便是护她一辈子，于元曦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元曦在李园只住了三个月，对这个世界大致有了解，便辞了林诗音，自己去游历了，花了一年多将这个世界大致走了个遍，昨日才回了保定府，不为别的，只是她要回家了，想到来到此方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便专程来和林诗音道个别。
　　初初在李园那三个月，虽然和那两个男人没甚交集，但对林诗音和她表哥与龙啸云之间的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且不说那两个男人的做法妥不妥当，在她看来林诗音的性格属实太过软绵，但凡强硬些，也不至于落得这般黯然自伤的处境。
　　想到这，元曦便有些怒其不争，若换作是她，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阴谋堆里出来的，真不是什么小白兔。
　　林诗音虽然性子软了些，胜在品性不错，也还算聪慧，经此一遭，再好好教导一番，必然会有所成长。谁说性子软就不能有一番成就呢？
　　好好哭了一通，心中郁气消了些，尽管心中仍然不好受，但想到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自己还抱着人家哭了一通，不知道是不是哭久了，脸上一片绯红，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当初元曦虽然没在李园住太久，但元曦喜洁她却是知道的。元曦的衣裳看着素净，但却是用差不多同色的线，绣了暗纹的，只有在阳光下才会若隐若现，林诗音刚开始没有注意，如今，看着元曦肩头上那一片湿润，便觉羞愧不已。
　　“诗音失态了，还弄脏了慕姑娘的衣裳，是诗音的不是，我那儿还有几身没有上过身的新衣裳，慕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将就着穿……”在元曦灼灼目光下，林诗音觉得脸上一热，声音不由越来越小。
　　“这倒不必。”这倒不是元曦嫌弃什么的，仅仅是因为身高不同罢了，元曦虽看着不过十六七岁，但身高却要比林诗音高出半个头，林诗音的衣服她倒是能穿下，只是不合身，且元曦的衣服并非普通材质，乃是一件法衣。
　　说话间，指尖快速掐了个清尘决，只眨眼间，元曦的衣裳就恢复原样了，半丝水痕也看不到了。
　　林诗音本还疑惑着，但见她不过一个转眼，衣服就变干净了，并不觉得惊讶，此间武道盛行，虽然在元曦眼中，这里的武力值并不怎么高，但以内力烘干衣服这类小事，武功稍好些的都能做到，唯一让林诗音稍微惊讶的是，元曦竟然会武，但一想到元曦敢一个人在外游历，且还平安回来了，便也不觉得惊讶了。
　　“天色已晚，也不好住客栈，慕姑娘不若在我房中宿一晚。”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踟躇半晌，林诗音却突然出言留人。
　　元曦只略一思索，便答应了。林诗音房里有一方小塌，刚刚好可以躺下一个人，林诗音平素小憩或是看书的时候才会用上。
　　虽然答应留下了，但元曦没有打算和林诗音抢床，以她的修为睡不睡都没关系，不过今天林诗音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大了，就不再刺激她那脆弱的神经了。
　　“我睡塌便可。”说罢也不等林诗音反应，便向着房里唯一一张塌走了过去，意思非常的明白，林诗音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出来，最初与元曦相处那三个月里，林诗音就明白，元曦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做的决定鲜少会改，意外的，却不让人反感，唔，反正林诗音就适应的很好。
　　看着元曦自顾自走到塌边，极其自然得躺了下来，林诗音心中莫名一暖。她却不知道，如果元曦真要睡床，完全能干出让她睡塌这种事，才不会管她是不是主家呢！
　　见元曦闭上了眼，再无交谈之意，林诗音便轻巧的灭了灯，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她也躺在了床上，但她却没有一点睡意。
　　身体躺得板直，睁着眼看着黑暗里的床幔，虽有月光，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轮廓，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的心却异常的平静，两年来从没有过的平静。
　　直愣愣的躺了一个多时辰，或许是累了，也或者是其他，轻轻拭掉眼角边不自觉掉落的眼泪，敛起所有思绪，阖目沉沉睡去。
　　在林诗音呼吸彻底平稳的一瞬间，塌上的元曦却睁开了眼，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