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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谈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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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哥儿端着药一进屋,床上昏睡的人就睁开了眼。
不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帐子顶。
傅红雪不说话,金哥儿便也不说话——
五天前,傅红雪被花无谢一剑刺了个对穿,被救起时,失血过多,昏迷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醒来,傅红雪看到床边的金哥儿,只问了一句:“花花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金哥儿答道。
花无谢的确没有受伤,不仅如此,花无谢还接下了宣德帝的两道圣旨,一道是接手神策军,一道是回京城与公主完婚,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甚至都没有提过一句要来看傅红雪。
金哥儿生怕傅红雪问花无谢为什么没来看他,但傅红雪只问了这一句,便再也不说话,仿佛心中一切都明白。
傅红雪这两天都是安安静静昏睡着,喂他吃饭,就乖乖吃饭,喂他吃药,就乖乖吃药。
金哥儿伺候花无谢多年,花无谢生病的时候,喂药的难度堪比九天揽月,每回都把金哥儿愁到想哭,头一次碰到傅红雪这么听话的病人,不由十分舒心。
今天,金哥儿一进来,傅红雪就撑了一下手臂,似乎是想起身,但只起了一点,又闷哼一声,重重摔回去。
金哥儿连忙跑上前,把药放在一旁,问道:“傅公子,你想做什么?”
傅红雪气息不稳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好?”
金哥儿:“……”
这不是难为人吗?
那夜,萧平看着床|上昏死过去的傅红雪,切了脉,查了腹部透心凉的伤口,好半天,才抛下一句:“暂时死不了。”
但萧平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是金哥儿头一次从萧平脸上看到表情。
所以,傅红雪的命虽然能保住,但要短期内好起来,是绝不可能的,何况时间才过了五天。
傅红雪听不到金哥儿回答,又问:“花花什么时候回神京城?”
金哥儿:“……”
这不是又在为难人吗??
不过,看来傅红雪虽然单纯,人却不傻。
花无谢的确是在收拾行装,准备回神京城与倾城公主完婚,因为战事吃紧,没办法再延误。
但,听傅红雪这意思,难道还想跟花无谢一起回神京城吗?
……何必自己去找虐呢?
金哥儿在床边坐下,仔细地喂傅红雪吃药。
喂完药,金哥儿才斟酌道:“傅公子,你不用急,二少爷很快会从神京城回来的,到时候,你的伤正好能养的差不多。”
傅红雪不说话,重新看着帐子顶。
金哥儿暗自叹口气,收好药碗,准备离开。
傅红雪忽然问:“还有吗?”
金哥儿不明白:“还有什么?”
“药。”傅红雪道:“我还想喝。”
金哥儿:“……”
他头次碰上这么主动吃药的主儿。
但喝药也要适度,并非喝的多,就好的快呀!
*
花满天的书房。
花满天把手里的书信看完,放下,看向一旁的花无谢。
“二弟,这些人真的可靠吗?”
花无谢微微一笑:“大哥,他们虽然出身草莽,但分得清善恶,是可以信赖的。”
花满天似乎还有疑虑:“可是,我怕他们对你有——”他斟酌了一下,才吐出一个词:“嫌隙。”
花无谢倒不以为然,“大哥放心,我的事,我已让人保密了,没有外人知道。”
花满天这才放心,嘱咐道:“那公主的事就交给你处理,千万不能有一丝差错。”
花无谢道:“公主身份尊贵,又是我未来的妻子,我自然会保全她。”
花满天听得微微一怔,又不做声打量花无谢——
四天前,花满天一带着宫里的人回到白鸟山庄,就听说花无谢刺伤了傅红雪。花无谢虽然昏倒,并没有受伤。
等花无谢醒来后,就恢复了“正常”,时常面含笑容,举止优雅,对他十分恭敬,又成了他那个知礼知仪的“二弟”,就像回到了与傅红雪相遇之前。
花满天终于放了心。
但此刻,听到花无谢直呼“公主”,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叫“倾城”,花满天才察觉到细微的改变。
花无谢和倾城公主从小一起长大,是倾城公主未来的夫君,因此,整个天和朝,除了皇帝和太后,花无谢是唯一一个,可以直呼公主名讳的人,花无谢也一向直呼“倾城”。
花满天犹豫了一下,问:“二弟,你没事吧?”
花满天对白衣城的事知之不多,他只知道花无谢身份特殊,全家都不能伤了他,而且花无谢的很多事都归萧平和宫里那位管,花家只负责“亲人”这部分。因此,萧平到底对花无谢用了什么手段,让花无谢放下傅红雪,花满天只是心里大概有数,具体是不清楚的。
花无谢淡淡一笑:“我没什么事。”
——除了腰疼。他醒来后,腰酸腿软整整五天,直到今天,走路才恢复真正的风度翩翩。
花满天见花无谢神色从容,完全没了前段时间的倔强和痛苦,就彻底放下心,脸上也有了轻松的笑容,道:“那便好,你自己注意身体。”
花无谢道:“多谢大哥关心。”
——他之前一直都知道莲蛊,也知道萧平变成这副样子,是服用莲蛊的效果,还以为莲蛊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毒药物,可他醒来后,却觉得神清气爽,之前一直沉重压在心头的那些事、那些人,忽然就放下了,心情也随之平静。这种感觉,他不讨厌,当然也谈不上喜欢,因为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有讨厌和喜欢这种情绪了。
花满天又问:“你什么时候回神京城?路途遥远,就算你动作再快,与公主成婚后,拿到神策军的兵符,再返回北境,也要两个半月。”
花无谢这才道:“大哥,在回神京城之前,我恐怕还得去一趟斑衣教。”
花满天警觉地问:“你去斑衣教做什么?”
——难道花无谢是在假装“放下”?
花无谢道:“我查到了关于黑刀的秘密。”
花满天:“傅红雪那把黑刀?”
花无谢道:“不错。空寂门一直想要黑刀,就是因为这个秘密。”
花满天口快地提到傅红雪,本来十分后悔,怕刺激到花无谢。没想到,花无谢神色平静,如同提起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一样,花满天暗自舒口气,看来,这是真的不在意了。
花满天问:“不是有傅红雪在吗?为什么还非要回一趟斑衣教?”
花无谢道:“我之前问过傅红雪关于黑刀的秘密,他也不清楚,他应该不会骗我。所以,我想这个秘密,恐怕只有花白凤知道。”
花满天再次疑虑:“可是你们……现在这样,花白凤会把秘密告诉你吗?”
——听说花白凤十分疼爱傅红雪,可目前这种状况,花无谢不仅睡了傅红雪,还重伤了傅红雪,还打算“始乱终弃”,他有点担心花无谢去斑衣教后,不仅得不到秘密,还会被打死。
花无谢道:“知道我中莲蛊的人不多,所以还可以一试。”
花满天领会了花无谢的意思,是要假装之前的关系,去套花白凤的秘密,这也是一个方法,不过,他充满怀疑地问:“二弟,那个傅红雪愿意配合你吗?”
花无谢轻笑:“我去谈谈看。”
他虽说是去谈谈,神色却十分笃定。
*
傅红雪正闭目养神,就听到了脚步声——
花无谢的脚步声。
他一阵惊喜,他没想到花无谢还会来看他,不由暗自积蓄力量,用手臂撑着床,一点点、一点点地坐起身。
腰腹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皮肉撕扯的疼痛让他不住发抖,冷汗瞬间爬满全身,但他嘴角还是挂起一丝期待的笑容。
傅红雪好不容易坐起身,抬头看向门口,就见花无谢负着手,慢悠悠走进来。
花无谢穿深蓝绣暗银纹锦袍,脸上挂着轻笑,一派矜贵雅致,比过去的浅色少了风流,多了沉静。
……花花没事。傅红雪心道,真好。
花无谢一进门,看到傅红雪,当先笑句:“金哥儿说你睡了,原来没有啊。”
傅红雪见花无谢这么亲切地和他说话,心里蓦地升起一丝幻想,或许,这莲蛊没那么严重,花无谢不会变成萧平那副样子,花无谢对他还是关心的。他心情一激动,张口想说话,可喉咙一腥,“哇”地先吐出一大口血来。
花无谢负手而立,淡淡瞧着,一时没想起上前扶一把。
倒是金哥儿跟着花无谢进来,见傅红雪居然是坐着的,正暗自担心傅红雪的伤势,就见傅红雪吐血了,他连忙跑上前扶傅红雪躺下,责怪道:“傅公子,你先别乱动了!”便又急忙跑出去拿药箱。
傅红雪用手抹去嘴上的血,然后看着他自己被血染红的手,有些怔。
金哥儿提着药箱跑回来,蹲在床边,熟练地替傅红雪擦拭血迹,又掀开被子,一看腹部的伤口上全是血,连被子都染红了,倒抽口凉气,“傅公子,你也太胡闹了,你不是想快点好起来吗?再这样折腾下去,还想不想好了?”
疼痛让傅红雪轻轻颤栗着,他眉心微蹙,看着帐子顶,一言不发,任由金哥儿絮絮叨叨替他的伤口换药。
花无谢也不靠近,远远地站在一旁,平静地等着。
由于傅红雪极度配合,金哥儿换药的速度飞快,三两下包好伤口,换下被血浸湿的衣物和被褥,金哥儿就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傅红雪和花无谢。
花无谢仍旧没有靠近的意思,远远地站着,道:“那天晚上,出手伤了你,很抱歉。”
傅红雪侧头看向花无谢——他本就苍白清瘦,经过这次重伤,整个人躺在那里,更是单薄的像一张纸,他脸上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惨白的,但他抿出一丝微笑来:“没关系。”
花无谢又道:“在这白鸟山庄,你也就和金哥儿熟一些,金哥儿很机灵,擅长照顾人,所以我让他来照顾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和我说。”
傅红雪道:“满意。”
花无谢继续道:“我们之间的事,我需要时间整理一下,再做结论。”
傅红雪:“嗯。”
花无谢:“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傅红雪:“什么事?”
花无谢:“你那把黑刀所隐藏的秘密,只有你娘知道,所以我想请你帮我问问她。”
傅红雪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一会儿,才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花无谢:“什么条件?”
傅红雪:“我要留在你身边——做护卫。”
花无谢问:“你这又是何必?你应该知道,我马上要回神京城和公主成婚,不可能和你再有任何关系。”
傅红雪藏在被子里的手用力攥紧,他轻声道:“这是我的事。”
花无谢便道:“那如你所愿。不过——”他扫了一眼傅红雪的腹部,说道:“我马上要出发回神京城,你伤势这么重,我怕你起不来。”
傅红雪道:“给我两天时间,我起得来。”
花无谢道:“那我等你两天。”
说罢,他不再多做停留,直接道:“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便转身离开。
傅红雪的视线,追随着花无谢的背影,蓦地想起那一晚,花无谢抱着他嚎啕大哭的情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