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沧海半缘水》离人心上秋

1、白蛇

　　当人心里有某个解不开的情结时，就会忍不住收藏东西。
　　收藏盒里不断添塞入的满足，终敌不过偏头一望，盒外那无尽的空虚。

　　严柔回到家，俯身取拖鞋的时候，才发现刚买的新鞋不只是磨脚，后跟都来不及起几个晶莹的水泡，直接蹭去了小块皮，血水渗入了皮鞋内层，暗暗的，看起来有些脏，隐隐还透着铁锈味。
　　她一手去开电脑，一手褪下缠在腿上的丝袜，褪至脚踝处，半湿未干的伤口处，被扯得生疼，咬牙忍了忍，揭开，是淡淡的粉色创面，渐渐，渗液更为汹涌。
　　电脑开机画面的一闪而过，眼里的酸涩，似灰蒙了眼。
　　右下角的头像在闪烁，她急忙拿过鼠标点开，发了个笑脸，十指放在键盘上，良久没了动作。黑色的键盘，衬着指尖的那枚钻戒越发闪亮，活动手指，发现它只是搁手。

　　卖勺的：小猪，回来的挺早。
　　搜猪（严柔）：小勺，我要结婚了。
　　卖勺的：想骗我卖勺子给你？
　　搜猪：不用了，早让你打个折包个邮卖我得了，现在好了，我也不要了，看你1000一把卖给谁去。
　　卖勺的：要结婚，买我的勺不正好？三只小猪，凑一窝。
　　搜猪：可是……我没能嫁个同种的。
　　卖勺的：……
　　搜猪：是条白蛇。
　　卖勺的：那可是快成你家相公的人，就不能形容的……憨厚可爱点？

　　严柔停顿了会儿，突然就想到了再好不过的解释，愤愤地打上了几个字：小白脸加恶毒舌。
　　似觉得不够，又补充了句：总之就是集我所恶之大成。
　　对方只打了个问号，静静等待。
　　严柔浅笑，喜欢和这人聊天，也许是因为他从不给人灼灼逼人的压抑，会等待，会聆听，只是一个问号或者省略号都能给予人安慰。
　　半年前，她在购物网上挂了条求购纪念勺的信息，不出一周，这卖勺人就发了东西的照片给她，就是她想要的，三只小猪的勺。
　　开价一千，太过血腥了。
　　当初他坚持着不肯降价，把严柔逼急了才嚷：这是我用来表白的！
　　他第二天回：如果买钻戒的话，可不只这个价，小猪，太吝啬不会成功的。
　　那天开始，他总这么叫她，而却已经是第二个，叫她小猪的人了。
　　严柔苦笑，第一个，是她的老猪，只儿时戏言一句，打闹间，偏就上了心，数载纠结。
　　第二个，陌生的连性别都不祥的路人甲，就再没了意义。
　　就像不能嫁给自己爱的那个人，嫁谁都是一样的，毒蛇，猛兽都一样……真的是她太吝啬了？迟迟不肯买下那把勺，才被他诅咒到，她的老猪插了翅膀，去飞越太平洋了？

　　搜猪：小勺，我姓严，我一直想着，若是以后和老朱有了孩子，就叫朱颜，多美的名字。
　　卖勺的：……
　　搜猪：白蛇姓吴……
　　卖勺的：你不情愿嫁？
　　搜猪：他是小白脸，瘦的像条蛇，笑起来像狐狸，凶起来像老虎……我只想嫁只猪。
　　卖勺的：那么，为何要答应。
　　搜猪：老猪和我摊过牌了，心灰意冷的时候，难免自暴自弃。

　　良久，对方才有了回应。
　　卖勺的：只是冲动？
　　搜猪：总要嫁人的，白蛇有房有车无贷，遗传基因应该也还行……他喜欢我，就这点，多好。
　　卖勺的：我叫了快递，把你的地址给我。
　　搜猪：什么？
　　卖勺的：我把勺送你当礼物。
　　搜猪：小勺，这算是惊喜吗？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如果你其实就是老猪多好，我们就拿着勺私奔去。
　　卖勺的：……我不是。
　　搜猪：呵呵，开玩笑的……不用礼物了，白蛇给我的钻戒挺大的，只是不是我要的勺……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是不是挺酸？我不会游泳，就安分留在水坑里吧。
　　卖勺的：有事，下了，留意签收。

　　生活可能会有无数的巧合，但巧合可以是惊喜，尴尬，也可以是悲哀。
　　我不是你的老猪，偏还是你要嫁的白蛇。
　　吴憾把玩着手里的勺子，盒上了电脑的盖子，唇边的笑意渐维持不了，撑桌起身，才发现痛楚比想象的来的强烈些，凝眉定了定神，才找了纸巾将勺子层层包裹好，勺顶端的那只小猪不安分的探着脑袋，傻笑的表情看起来带着几分嘲弄。
　　匆匆上网，急切等待，淡淡的喜悦都被这丫头搅乱了，想着气恼，偏就不舍得打电话质问那丫头，直闷在心里，酸涩渐成了刺痛。
　　本是想在今天告诉她，卖勺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想给她完满的幸福，不只有钻戒，也有她所想的勺子。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终是胆怯的，毕竟，他从来都不是她要的那片沧海。
　　已经乘虚而入的借机求婚了，小人之举得逞该是窃喜，还有什么可气愤的？偏偏胃里的闹腾又加剧了几分，他急躁地在抽屉里翻找药片，只是空空的药瓶而已。
　　多久没有这么疼过了？自从认识了这丫头，生活都变得难以想像的美好有趣，不曾想，也会有一天，被她气成这样。
　　去药店买药，无意间瞥见了一旁有卖卡通创可贴，想着白天她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微左右晃着，定是磨破脚了，凝眉挑了盒小猪模样印花的，一并付了钱。
　　把勺和创可贴装入袋子，交给快递，打开冰箱准备下包水饺当作晚饭，水还未烧开，他偏有些站不住，索性熄了火，靠坐到了沙发上。
　　突然很想听听那丫头的声音，便拿了电话按键。
　　“喂，我是严柔。”话筒那头是如此嘈杂，她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模糊不清。
　　“是我，晚饭吃了吗？”吴憾低声应了。
　　“还没，我妈在做……有事吗？”严柔半饷未出声，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只怯怯地问他，有什么事。
　　“没事，你好像还有些怕我。”那语调生疏的，令他的眉宇收紧，有汗水划过。
　　“你是领导……我不太习惯。”是如此尴尬的语气。
　　“我们都要结婚了。”吴憾点明，不觉抬手按在了生疼的腹上，用力，生怕听到她的回答是“我后悔了。”
　　所幸，她只是应了声，“哦。”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挂了。”语毕，他迅速切断了通话，咬牙渐弯下了腰。
　　脑海中突然又回忆起刚才同她网上聊天的片段，记得她遗憾打着：白蛇姓吴。
　　第一次见她，是在招聘会上，他站在她的身侧，只见她盯着印有他名字的宣传单咯咯笑着，脸蛋微红，嘴里嘀咕，“吴憾，死而无憾吗？还鞠躬尽瘁呢。”
　　他有意上前倒盆冷水，直想着这丫头变脸一定会更有趣，“我叫这名字，还真是对不起啊。”
　　小猪，我这样，可真是对不起你？

　　严柔拿着电话僵在那里，听着耳边只余长长的盲音，一时想说的话都冒到了喉咙口。
　　“你晚饭吃了吗？”
　　“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啊，吸气声都听得见了。”
　　“电话线路不好？有杂音了？”

　　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的，偏偏刚才，她的脑海里只有一团浆糊。

作者有话说

　　再次望天，无辜的表情，难道，我真的有某些恶趣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