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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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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梨亭既下定决心,允了杨逍的计划,便也不再扭捏推脱。
随着杨逍一路回到天香楼,殷梨亭在杨逍蓄意调侃的话语中自也从容淡定,只是最后终究忍不住冒出一句:“我一直以为我们正道与你们明教势不两立,平日相遇就算不拼杀个你死我活,也会视同陌路。但为何杨左使每次都让我这般意外?第一次,你戏弄于我,我不介怀。但这一次再遇,你的态度总让我心下生疑。”他狐疑地看着对方,似是想从对方的笑容中窥知几分秘密,“难道你真以为我就是当年与你初遇时那种呆呆傻傻的性子?”
杨逍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僵,“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朋友之间的相处总该随性一点。”
“随性?但为何江湖中人对左使的评价却与我所见相差甚远?还有,我怎不知我何时与你成了朋友。”
“哎……原来在六侠眼中,杨逍是一个连做你朋友都不够资格的人吗?”
听到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语气,殷梨亭忍不住有片刻恍惚,想起一年前初遇那人时,他也是这样追在自己身后,用夸张的语气夸张的神情吐出这样一句话,迫得他无奈点头,让自己原本悠闲自在的江湖日子瞬间变得鸡飞狗跳。虽然混乱,却令人无比怀念。
忆及往事,殷梨亭双唇微微一抿,想起那人数月前的不辞而别,忍不住哼了一声。
“原来六侠真的是不屑与吾等邪道为伍啊。”杨逍听到那声冷哼,敛起笑意,目光中最初闪动的星光一点点化作黑夜中最深的暮色。他沉沉的目光落在天香楼红色的大门上,压低声音,优雅地解释着,“明教虽是由西域传入的外教,但在中原立足百余年,早已和西域脱离了联系。我教中子弟虽行事不拘礼仪,颇为随心,但我们心中的道义尺寸,却绝不会比你们心中的道义尺寸短!殷六侠,我曾以为你和其他人并不相同,今日再见,才知以前是我想的太过美好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杨逍的目光一直不曾从大门那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芒的门环上挪开,仿佛那门环上突然开出了鲜艳的花朵,而唇角却一点点挂上了恰到好处的微笑。
殷梨亭先是一怔,刚想为自己那声不合时宜的冷哼道歉,却听到了杨逍这一番话语。他看着杨逍的笑,目光微凝,下意识地便问出一句自己曾问过无数人无数次的话语,“不知你是否知道江湖上有一个名叫萧易的人?”
“萧易?”杨逍目光重新落回到殷梨亭身上,“我并不曾听闻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六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名字。”眸底深处,却有一道莫测的光迅疾划过。
“他是我一年前在济州认识的朋友,我们结伴而行,在江湖闯荡了五个月后,他却突然不辞而别,我到处打探,虽偶尔有些消息,但到了最后才发现那些人只不过是凑巧同名的人而已。”
“能被六侠称为朋友的,当是武林英才,又怎会在江湖默默无名?再则,相识数月,难道六侠就不曾问过对方的师承来历,又或者……其实对方根本不曾将你当成朋友,而随口胡诌一个名字以搪塞你的询问?”方才目光尚透出几分冷冽的黑眸,重新透出几分笑意。
而这分笑意,落在殷梨亭的眼中,自然是嘲讽意味甚浓。他微微笑着,因回忆起当初的事情,话语中忍不住带上几分暖意,“他品性武功皆是上乘,这样的人若出现在武林中必不是默默无名之辈。我曾猜测他是江湖隐士教出来的弟子,但他不说我自然不问。杨左使,朋友相交,贵在交心。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萧易待我之真诚。”
“原来在六侠眼中,不辞而别也是一种真诚?”杨逍嗤笑。
殷梨亭听得此言,拱手向杨逍道歉,“左使方才问我的那句话,萧易当初也曾说过。我方才便是想到此事而心绪不佳,一时恍惚忘了此时处境,在左使面前失了仪态,尚望左使见谅。”
杨逍先是沉默片刻,忽而开口:“若现在你知道了萧易的下落,你最想做什么?”
“冲到他面前,问他当初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我还想骂他一句……真正的朋友,除了分享开心的事情外,也是能够共患难的。”
“是吗。”杨逍睫毛轻扬,微侧身子,在逆光中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我也需为我方才的误解向你道歉。”
“左使客气了。”殷梨亭客套地回了一句话,随即忍不住笑起来,“我说左使,我们再这样互相客气下去,只怕等到日已西坠,我们仍站在这门口。不如我们一起忘记方才那不愉快的事情,如何?”
杨逍微微眯起眼,“想不到一段时间未见,六侠比起当初多了几分魄力。”
殷梨亭看着杨逍,深呼吸数下后,才用比较和缓的语气说道:“杨左使,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
“能否请您不要一再提醒我当年曾经做过怎样愚蠢的事情吗?我好不容易让自己遗忘了那桩惨痛的过往,但自从与你重逢后,那些镜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在我面前晃动。”
“咦,难道这就是你总是不肯给我好脸色的原因?哎呀,我从来不知道我在六侠心中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此话怎讲?”殷梨亭呼吸略微不畅,总觉得自己常常会跟不上对方快速跳转的思绪。
“若非六侠心中牵挂杨某,怎会一见杨某就清楚想起当年发生的一切。”
杨逍特意压低的声音在殷梨亭耳边回荡,竟漾起一种难言的旖旎。
殷梨亭双颊微染嫣红,恶狠狠瞪了眼杨逍,再度在心中诅咒着明教诅咒着杨逍。
就在杨逍看着殷梨亭此番模样,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前方街上突然拐出一个人。那人今日着一袭淡紫色长衫,袖口偏缀着大团的金线,张扬华贵的衣服衬着他的面容丝毫不见突兀,反而透出几分明艳。
“哎呀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连在这苏州城内随便走走都能遇到你,你说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另类的缘分呢?小杨杨~!”那人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扇子摇晃间带起的轻风扬起他垂落肩上的发丝,映着他唇边的笑,更增一分艳丽。
殷梨亭看着那人,先是惊艳,复又听到他对杨逍的称呼,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侧头去看杨逍的表情。那个见到自己便以捉弄自己为乐趣的可恶家伙脸色微沉,眸中的恼意清晰可见。殷梨亭唇边笑意加深,对这个陌生又带着几分浮夸的男子瞬间多了几分好感。
“范遥,我上次曾说过,你若再这般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会给你面子的。”杨逍话中带着笑意,但那笑,却是冷笑。
殷梨亭从不曾听杨逍从这般口吻说话,因着好奇忍不住多望了他两眼,随即在醒悟“范遥”二字所代表的含义时,将目光重新落在那个华贵的男子身上。
尝闻范遥性情古怪,行事作风有如纨绔子弟。他以前一直以为所谓纨绔是神色猥亵,今日一见方知自己误解了纨绔二字中所蕴含的意思。
殷梨亭看着范遥笑吟吟地走近杨逍,再看着杨逍额上青筋一根根蹦出来的样子,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原来这世界上还是有人可以瞬间把杨逍气成这副样子啊。
范遥对杨逍的威胁视若无睹,露出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后转头看殷梨亭,将他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两圈后才笑道:“我说小杨杨,你就是为了这个家伙匆匆赶来苏州的?”
“啊?”本以为范遥会说些客套的见面话语,不曾像却是这样的开场。殷梨亭有些不解地望着双眼写满真诚的范遥,复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到杨逍身上,“杨左使,你来苏州不是巧合吗?”而且……为什么他觉得范遥的话语里透出满满的古怪?
“自然是巧合。”杨逍口中应着,右手已飞速探出,搭在范遥肩上,“或者……殷六侠认为我们的交情已好到我一听到阁下有难,便会奔来为你两肋插刀的程度?”
“不像。”殷梨亭用力点头,十分赞同杨逍这句话。
范遥看着殷梨亭颔首的认真模样,不由溢出几声轻笑。杨逍的脸色又沉上几分,搭在范遥肩上的手指向内侧缩进,有几分冰冷的剑气从杨逍掌侧溢出。
“你与小杨杨自是没有交情。但是若我的消息无误,似乎六侠最近一直在寻找那位萧易的下落?”
“嗯?”殷梨亭听着范遥这番暗示,眼珠子微微一转便猜到了范遥话语中的暗示,“右使话中的含义难道是我猜测的那样?但是……”他目光落在杨逍身上,微带探寻,口中说着的话语仍是对着范遥,“为何我之前向左使询问的时候,他却推知不知此人的存在?”
“小杨杨是个口是心非的别扭人,有时候他的话语你可是要反着来理解。”范遥对着殷梨亭眨了眨眼,风情无限,“反正若你想找到那人……”
“殷六侠,有些人便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若轻信了他的话语,可是会自寻无趣。”杨逍继续不遗余力地将内力压在掌心上,一边笑言,“算来我与六侠也相识甚久,我像是会随意欺瞒你的人吗?”
“像。”
杨逍哑然,范遥继续大笑。
“六侠,我家小杨杨……”范遥正想继续说些什么,一边的杨逍突然出手点中他的哑穴,更拎起他就往边上跃去。
“殷六侠,我还有点私事需要处理一下,你且在此处稍候片刻。”
殷梨亭尚未来得及回来,便见到那两位古里古怪的明教使者迅速消失在人海中。他眼帘微垂,若有所思,眸中却染上几分怀疑与猜测。
片刻后,杨逍从容出现,而那位性子颇为奇异的范遥却不曾尾随。
“范右使呢?”
“明教素日里琐事甚多,身为右使的他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
殷梨亭沉默,不由怀疑范遥是被杨逍处理掉了。“方才范右使所说的话……”
“那人素喜胡搅蛮缠,他的话你不用理会。”
“是吗?”殷梨亭轻声呢喃,随即似笑非笑地看了杨晓一眼。这个目光,顿时让杨逍有点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