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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猫小白·孤独的钢琴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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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小白在罗杰的家里,这一周中她一直在沉睡,罗杰在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期,陪同母亲照顾猫小白,闲时,他也翻开书预习课本的内容。
猫小白为救罗杰受了重伤,失血严重,罗杰的一家感激不尽,请来了镇上最好的医生,猫小白的身体很特殊,是熊猫血型,镇上的血库没有这种存留,天无绝人之路,罗杰恰巧也是这种血型,这七天以来为了给猫小白输血,医生抽了不少罗杰的,从某种层面来说,猫小白和罗杰已经成为了生死之交。
罗杰很担心猫小白的身体状况,镇上医生说她失血过多,身体处于休克状态,什么时候苏醒还不清楚,罗杰这几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整个人看上去消瘦的像一棵枯树,可把他的母亲急坏了。
最近这两三天晚上,罗杰的母亲都会陪着猫小白一起住,到了白天,罗杰会坐在猫小白旁边,等待苏醒。
到了第八日,罗杰吃完早饭来到猫小白的房间,他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来路的少女,脑海里萌生了一丝想法,他觉得自己在前世是不是和这个少女有过交情,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越看越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遇见过。
猫小白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露出半截雪白的后背,罗杰看到了赶紧捂住眼睛,两个红脸蛋羞涩的像熟透的苹果。
罗杰打开门对着院子喊:“娘,娘哎,娘,赶紧过来!”
罗杰叫了半天,却没有回应,往常来说爹这个时间肯定在地里干活儿,娘如果不在家就是去集市里买东西了,罗杰只能自己动手去给猫小白重新盖好被子,他一只手捂住两只眼睛,却留了一条缝。
他走到猫小白床前,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呼吸声轻轻地像一只小猫,罗杰从小在镇郊长大,算半个乡下人,在学校里并不受欢迎,更不受镇上女生的欢迎。
罗杰除了自己的母亲和远方的妹妹,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同龄的少女有过这么近的接触,十八岁的青春期少年,在自我的人生中,第一次萌发男女之情。
罗杰看着猫小白,轻柔地像一片纸,却救过自己这个比她高大许多的男生,罗杰反倒是像被勇士拯救的女孩,他一时之间把猫小白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珍惜的人,罗杰没有和女孩接触过,更不知道怎么照顾女孩,罗杰的内心像一汪清水,他只是单纯地想报答少女的救命之恩。
他一只手仍然捂在眼前,另一只手缓缓地伸向猫小白的肩膀,想把她扶到平躺的姿势,就在刚刚接触到少女的肩膀那一刻,猫小白突然醒来然后一脚把罗杰给踹飞出去。
猫小白说:“你干什么?死变态!”
罗杰见她醒了,激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快步走到猫小白的床边,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的少女,他憨憨的傻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猫小白冷漠地说:“你的表情像一个弱智。”
猫小白环顾四周,眼前这个破旧的小房间只有罗杰一个人,很多家具都像是被水泡过的,木头已经有些发霉,房顶的瓦片一直在滴水,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破木柜子和一张床,唯一能看上眼的是一架被擦得锃亮的红木钢琴。
这样的生活环境对于这个在猫界当帝王的猫小白来说实在是太简陋了,他很怀念曾经居住的纯金月牙王宫,那一座漂浮在天空中的宫殿,里面有无数陪侍的猫少女,猫小白此时很想念暮苍雪,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王之号令在门的这一端,并不可以使用,猫小白感受不到苍雪的心跳。
猫小白对罗杰说:“你就是在这种环境长大的?我看你屋里有一架钢琴,你会弹钢琴?”
罗杰给猫小白倒了一杯水,随后笑着说:“是啊,这里可好玩了,你在这里躺着,我给你弹一曲?”
猫小白翻了翻白眼,心里想:就这种土老帽,还装洋气弹钢琴。
罗杰走到钢琴前,从下面拉出一个破木板凳,这个破旧的板凳和红木钢琴格格不入,但他坐在板凳上,轻轻地打开了钢琴的琴匣,里面的琴键光亮如新,猫小白突然对这个少年十分惊讶,她没有想到这架钢琴的里面会被罗杰擦拭的这么干净。
罗杰说:“那我开始了。”
猫小白点了点头,罗杰调试了一下凳子和踏板的距离,他把手放在琴键上,然后闭上眼睛,一边深呼吸一边酝酿着情绪。
琴声响起,温柔的前奏在罗杰的指尖飞舞,音乐里夹杂着几分罗杰的哀伤,仿佛这个弹琴的少年饱受几世的冤屈,猫小白听着乐曲的前奏,眼前出现这样的画面:
那是一个暴雪纷飞的夜晚,战火仍在捷克的边境燃烧,平静的小镇已被炮弹轰击成一片荒野,乌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它们聚集在教堂的屋顶互相靠拢着取暖,小镇的地上满目疮痍,满眼尽是被空投的炸弹轰炸后留下的深坑。
罗杰弹到这里,猫小白的左眼流下一滴泪,她一边想起二战时期的画面一边联想到几百年前猫界与龙界的战争。
那个时候小白还很小,龙帝带着龙界大军入侵天国之门时,战火纷飞,小白被父王装进襁褓里背在他的后背,猫小白在小小的襁褓世界里怯懦,依靠着父亲的脊梁骨,小白像依靠在大山背后,父亲的脊骨是小白所能感受到的唯一温度。
节奏突然激进到了高潮部分,他的十指在琴键上弹出自己内心绝世的伤感。
猫小白听着乐曲的高潮,他看到那个风雪之夜,捷克的边界有无数百姓挥舞着火把,这些不同分布的火光从很远的山中,渐渐汇合到了一起,小镇的边界响起儿歌,那是无数孩子合唱的声音,暴风雪已经漫过人们的膝盖,但是这些捷克的人儿哟,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满怀喜悦,用身体赶着雪往家走,尽管自己的家可能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他们走进城镇,把插满遍地的法西斯旗帜烧成灰烬,整个小镇燃烧的旗帜把这里变作一片火海,但是这火是无数百姓对战争怨气的宣泄,尽管燃烧的法西斯气质被风吹到了房子上,把房子点着,但是这些活下来的人,围着燃烧的房子,把这里当做篝火的中心,他们挽着胳膊唱歌跳舞,寻欢作乐。
二战结束了,德军被盟军彻底的击溃,捷克的国土被彻底解放,那些苟延残喘的避难者,如今终于可以回到家乡。
猫小白沉醉在罗杰的音乐氛围中,她两只眼睛不停地流泪,抓着被子擦拭双眼,她想起来自己的童年,最后一次和父亲的离别。
猫小白被父王亲手装进襁褓中,那是她和父亲最后一次肢体接触,龙界最终获胜了,多数猫族的战士被龙人们杀死,猫界一片战火纷飞,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只剩下屠戮和掠夺。
她紧紧依靠着的父亲的脊梁骨,父亲的后背慢慢变得寒冷与僵硬,小白知道父亲已经受了伤,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猫小白的父王已经被龙人的魔箭射成了刺猬,他拼尽全力,把双臂架在胸前,以防治箭矢穿透自己的身体而伤到小白,他身体的正面已经全面溃烂,但他依旧用毅力保护着背后襁褓里的小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战争结束了,猫界败了,不同于另一个画面中的捷克,捷克人民因为战争的胜利风雪夜归来,猫小白家族的故事却因为战败而陨落,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父亲已经被装进了玉棺,而自己却加冕成王。
猫小白坐在纯金月宫的王座上,头上戴着金橄榄之冠,以王之号令统御着整个猫界的众生,但是他的内心,从来都是一个孤独的孩子。
他很想念他的父王,甚至有时候会因为想念而流泪,他的父王对他而言意义甚深,从小到大猫小白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依靠他父王亲手扶持,可以说猫小白被他的父王精致地保护在羽翼下,他是一个王子,一个在众星捧月环境下成长的孤独者。
因为猫小白身份的特殊性,在他的成长之路,注定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父王保护不了他一辈子,却用他的一辈子来保护孩子,直至生命的旅程到达终点,父王依旧用意念驱使着残破不堪的肉身,把猫小白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猫小白听着罗杰的音乐,陷入回忆的哀思,刹那间忘记了时间、生死以及自己生来的意义。
他反复追问自己:
我是谁?
我从何而来?
要到何处去?
曲终时,人未散。
这是最好的结局。
罗杰还不懂,但是猫小白领略过。
罗杰缓缓地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琴键上的指纹,他微笑着对猫小白说:“见笑了。”
猫小白回答他,这次语气不再那么冰冷,因为通过罗杰钢琴曲的演奏,猫小白觉得罗杰和他一样,同是一个从骨子里孤独到灵魂深处的人。
小白说:“你弹得是不是德沃夏克的《幽默曲》?”
罗杰点点头,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也是反复练习过最多次的曲子,为此我把所有业余的时间都用在了钢琴上,我的父亲很生气,他认为更多的时间应该用来学习……”
罗杰问猫小白:“姑娘,你听过这首曲子?”
猫小白点点头,她说:“你别叫我姑娘了,就叫我猫小白吧。”
谈及过往,猫小白刻意的隐藏了金池雨的身份然后温柔地说道:“曾经我不在这座城市,列车缓缓地驶来,我在异乡做着孤独的梦。”
“在那一场梦中,我是电影的主角,所有群演都在我的身边环绕,而我却在一场戏中扮演着别人笔下的角色。”
“唯独音乐不会欺骗人,在音乐的世界里,所有注定刻画好的因素,都被写成了五线谱。”
“我是一个孤独的休止符,音乐到了我的这边,曲终、人散。”
罗杰听她讲完,他沉默了许久。
时间,像凝滞在了这一刹那,一间破屋,一架钢琴,一男子一女子,两人同知心声。
猫小白在被子里穿上了衣服,她说:“出去走走吧。”
罗杰点了点头,猫小白大病初愈,身体尚虚,罗杰把她扶下了床,两个人在院子里走走停停,看着夕阳西下,秋叶落满庭院。
罗杰问她:“小白,你的家在哪里?”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罗杰便不再提及。
猫小白说:“你的父母什么时候回来?我想道一声谢,然后就要离开了。”
听到小白要走,罗杰摇了摇头,他说:“不知道,我去厨房看看,小白你等着,这个时间妈妈可能在做饭。”
猫小白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罗杰走到院子的西边,他敲了敲厨房的门,然后喊道:“爹,娘,你们做啥好吃的咧?”
房内无声,罗杰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他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他跑回来对猫小白说:“没有看见他们,可能还没回来。”
猫小白说:“别急,再等等吧。”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直到日落月升,繁星铺满天穹,罗杰试图拨打电话,两人的手机皆是不在服务区的留言,罗杰把猫小白送回房间,决定外出独自寻找父母。
他的内心隐隐约约告诉自己:
父母一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