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与鬼》荷花君

1、第 1 章

　　虽说这天地呈现的算是橙调，但是最好的描述还是血色。拔起一棵挺直的松树时，视线顺着树干看向天空，逆着光的剪影映衬着此时的槟色的天空竟如此瑰丽。但是这景象似乎即将逝去了，因为光线逐渐黯淡，颜色要趋向灰暗，变得平淡了。拿出手机，想要在那之前记录，脑子里已经觉得是拍不出它真正的样子的。眼睛看到的事物，在光照下显得晶莹，画面又是这般辽阔，到了手机上便呆板了，色彩也失去了鲜活。是以果然如此的时候，没有什么所谓的放下。
　　产生如此异景的是什么所在？只知道这几天死去的人身上的齿印都是同一副吧，顺着这个线索或许能可找到可怕的凶手。
　　与几个懒散闲人在夜晚探寻，虎头虎脑地闯进了一座四四方方空空荡荡的屋子。第一头木门位于墙的左侧，没有什么不寻常，又能说是不同寻常的单薄和老旧。进了大门沿着墙是一圈圈的螺旋楼梯，上了一段阶梯，到达了四四方方的房子的另一个角，又是一头门。我停驻在这里研究门上些什么的时候，其余几人继续走，丝毫不管这遇上的每一扇木门——每上到一个墙角，都有一扇紧贴着墙壁的木门，紧贴到彷佛即使撬开了它，背后也只会是发了霉的一道墙。我不再研究了，但是没有继续走，只是盯着他们向前的步伐，直到最前的那一人似乎发出了叫喊声，还是呼呦声。我终于继续往前了。
　　阶梯的镜头通往看台，走到看台上，右边的墙又有一道门，双开百叶门，但是两扇门叶软乎乎的荡着——因为太大了，否则为什么有点往里凹着，却没有一条缝容我们进去呢？那几个人玩了几下门，便开逃了。我也跟着逃，下看台的时候还记着关住了这一头门。
　　是曹格，大家都这么说。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呢？大家似乎都认识此人的样子，他的音容笑貌也好像尽在眼前，似乎前不久才与他玩乐过。
　　他是鬼吗？又是因何成了鬼呢？这下反应过来了，原来关上那门的时候，那鬼已经一直站在我身后了。那一瞬间，我把鬼与我锁进了同一空间当中了。好像是很惊险的一件事，但是心里也没有什么触动。
　　我是人，他是鬼，怎能长久的在一起呢？他却说，如今他是鬼，我是圣，他守着我一次次轮回，便是长久的在一起。我听了这话，是云里雾里的，背后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呢？这些经历我既然不知道，又怎能说是“我”的经历呢？守着这样一个“圣”，意义何在，不过就是与需多个女人谈恋爱罢了吧。
　　他说，不是的，我一直都是这副样子，这个性格，再没有第二个人是如此。那好，于你是好，对我来说却丝毫没有好处，我不认得你，就要与你在一起吗？唔，虽说这缘分也是难得。哈哈，确实吧。想象当中是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好奇心突然起了，往房间的另一头走去，心里只是觉得这会让他慌张吧。果然如此。眼前的景象，比较好描述的，是结的厚厚的蜘蛛网，屋顶上织下来，填满空隙。年月太久，灰尘遍布，蜘蛛网是很容易沾上脏东西的吧。白加灰，总之样子是陈腐的可以了的。然后便是一具具的森森白骨，都是我，我感觉得到。
　　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也该感受到危机感了吧，这白骨模样俱是青春，一次次横死可就是因为我身后这只鬼？但是心里好像也并不怎么惧怕，是一片坦然。鬼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不稳的，沉着的语调，低沉的声线。他是一只鬼，不再会变模样了，我自然也得是如此。言语之中就是这样一番意思。听起来也很动人的。在我长成这副模样之前，也不来找我；当我这副模样将要逝去之前，就将我杀死，好快点儿入轮回。这么一次次的，每一次相守也不过几年功夫，还总要被我给磨蹭个好久。听起来声音充满哀怨，还是可以让人心疼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成了鬼，白白劳烦，这么多琐事。
　　我说了，你是圣，圣这么能成鬼？
　　那我每次死去，我可都愿意？
　　说真的，脑海里确实好像想起一点前几辈子的事情了，确实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这只鬼。但是对于死去时候的记忆，却是一概没有。
　　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所谓，死去前也是很坦然的样子……
　　听起来，似乎没有对你有什么眷恋呢。
　　可以说是这样吧，但是日子不就这样的过去了吗？我俩之间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
　　生不出些期待。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心底却乐开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段日子再说吧。他笑了，看着我。我也笑了吗？
　　没有法子，我心底没什么抗拒的，要拒绝与他这般浑浑噩噩的过这一辈子，好像要非常强烈的抗拒之心才使得，否则只能接受了。不过……
　　光！你这只鬼，能可见光吗？
　　他的笑容黯淡下来了。外面的太阳被云遮住了吧，房屋内顿时灰暗下来，连带着看不太清他的脸。
　　不可以。
　　我听见了，我有没有继续盯着他呢？还是继续盯着只是看不到了罢了？与他在这灰暗的房内一直过下去，不用几年光景，我就会枯萎。原来只有那么几个月吧。当我不再能够笑意吟吟地看他时，我便已不再是我了。
　　眨巴眨巴眼睛，再仔细地看他，原来只是一直可怜的执念鬼罢了，早不知何谓天长地久了。就像是一段程序，守到她了，杀了她了，再继续等她。生活不会再精彩，只能因平淡而幸福。这样一可怜他，距离突然就拉远了。照理说也不是第一次可怜他，但偏偏是这一次。
　　他笑了，是凄艳的笑。刚刚拉开的空间顿时破碎不堪了，他是不是知道我很吃这一套？但是一只执念鬼是不懂得套路的。看他的模样便知晓了，他的那一世，年纪轻轻就死了，涉世未深。这样脱离尘世的东西，要我怎么拒绝？实在拒绝不动啊。因为锁住他的，就是永恒。
　　我醒了醒，开始反思，自己适不适合做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呢？没有很相通，只是就这样做了。
　　开阔了思路，故事不再那么缠绵悱恻，我带他入尘世，让他见见外面那许许多多的景色、人物。我没有忘记他见不得光这回事儿，这可是故事不再缠绵悱恻的第一个点。
　　让他眼里看进其他事物是很有难度的，且这一步步的不可由我来催，我只是不做任何额外的事情，如他所描述的，坦坦然然的，我不需要刺激他，该刺激他的，应当是一个绝艳的女子。
　　能得了我的倾心，这只鬼实在是很不错的。于是那个夜晚，烛火灯笼点亮的客栈内，那个明艳的女子便攀上了他。我去做什么了？去柜台那边找掌柜谈话吧，似乎是要打听些什么消息。我叫他等在那儿，他便会乖乖等在那里的。
　　我仍能撇到他那儿的光景，娇俏的人儿扑进了他怀里，彼此对视了。在我看来是好久，女子先开口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猜她是在说些抱歉的话语。我挺想走出客栈的，但若是如此，没过一会儿，他就会在我身后了，然后这个女子就会变成什么也不是。我必得站在这儿，让他们多交流些时候。
　　因为，纯纯的这只鬼，不懂得避嫌。
　　我就站在这儿，不可去打扰他。我要自己忘掉那边的动静。好像有些勉强，但是与掌柜就聊起来了，然后，就真的忘掉了。掌柜的懂得许多事儿，聊起来又是那么有趣儿，实在是感激感激。反应过来之后，又是一身冷汗了。因为做得过了，仿佛故意的样子。我保证我没有想故意如此。我该淡淡然地回转。与掌柜简单告别，我开始淡淡然的回转，还好，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女子姓名不俗，就叫她嫣然不错。嫣然坐在她身旁，脸蛋红彤彤的煞是娇艳。我是很会欣赏美的人，此时她没有讲话，确实是个很美的样子，若要我喜欢她，她最好永远不要讲话。但是她要讨的不是我的喜欢。
　　要赶人，只有我有这个动机，既然我不赶，我们便三人行了。但是越过下去，越觉得悲哀，因为觉得这般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嫣然，你何时能入了他的眼？
　　而你，这只执念鬼，能不能沾染些俗气？
　　已不能再回头去过那平淡的日常生活，但这两件事又是如此遥遥无期。
　　我一直想着这些自己的事儿，却终是把他想得太愚钝了。
　　你变了。
　　他这样对我说话，仿佛这段日子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灰暗的房内。他的发丝无风自动。
　　我爆发出突然的怒气。
　　滚。
　　我该推开他，再走出去。但是我没有碰他，绕过他便径直走出门外了。那我似乎就不该说那个滚字。说都说了。他应该是认错了，我怎么可能是圣？他一点都不了解我。而我喜欢他，却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他只是一个艺术品，一个物件儿罢了。
　　天旋地转，我已经在他怀里，生命似乎即将逝去。
　　他将我放倒在榻上，坐在一旁。
　　就是这样。
　　他如果此时看我，我对他的喜欢必然灰飞烟灭，因为此时此刻，他的任何眼神都不会适当，只会让我觉得不适当。但他没有看我。
　　他果然只是一个执念鬼，他什么也不为，只是一段程序般要完成那一系列的命令。他不会要了解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有我喜欢他，他不会喜欢我。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是圣了，因为要渡一只鬼，非圣不为也。
　　接下来的一世，我可以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