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侠盗无形（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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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袭红衣，抱着手，腕间别着一柄长剑。
褚破问，“阁下来自清辉阁？”
那人衣袂翻飞，寐着眼不言语。
夜黑月高，建春门的剪影投射在两人身上，中间是门楼冷寂的倒影。蝉未鸣，月无声。褚破一时间想得到了来自古龙大人笔下的暗夜江湖。
月下静立，两人，一剑。
褚破说，“好剑。”
那人无动于衷，褚破又说，“我也曾有一把剑，乃西域寒铁所致，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也许是净夜月凉，褚破无欲独立的态度得到了杀手的尊重，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如死人般灰白，竟是个瞎子。
杀手道，“你的剑呢？”
褚破说，“太长，太重，我没带。”
褚破当然没有神剑乌鞘，剑神的佩剑也不是他能随便能拥有的，哪怕是上辈子，褚破和同事追击一伙打架斗殴的小流氓时曾收缴过一把龙泉宝剑，只是在逃跑时那把剑摔成了两段。褚破只拥有过一把□□和一根橡胶警棍。
杀手侧首，问道，“你的气息不像剑客。”
褚破说，“剑之一道在于诚，剑为我用，我便是剑。”
一阵温风吹过，杀手拔出了手中的剑。
褚破想过自己的死法，得罪权贵会被杀，招惹恶霸会被杀，甚至是激怒了惊羽卫指挥使大人也会身首异处。他想过无数上位者对自己的制裁，却没想过死在一个杀手的剑下。褚破荣幸的想，也许今晚，他可以圆了自己那个江湖儿女的热血梦。
于是褚破背着手闭上了眼，“希望你的剑够快。”
杀手迟疑了，他是清辉阁天字号杀手，他的剑快如白云外的一阵风。
剑风袭来的一瞬间，褚破转过了身。他不希望身体前被戳出一个洞，肠子肚子流一地也总归不好看。杀手不留余地，他在期待褚破下一瞬的反击。
十几道身影在剑尖划破褚破后背衣襟之际落在建春门下，杀手的铁画银钩被一根梅花刺挡住。红衣翻飞，十几个身影鬼魅般与杀手对招。褚破只来得及将头转过一半，后衣襟就被人凌空提起。
久违的被人扛在肩上，褚破又一瞬间懵然。扛着自己的人就像没有呼吸，背着褚破在房顶上穿梭，身姿轻盈，强过丁乾百倍。
褚破几乎是憋着气，乖巧的一言不发，任由那人把自己带到了一处院落，高墙幽静，树影繁茂。屋外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屋内灯火通明。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老男人，久居上位的气息让他不怒自威。
褚破被放置在地上，想也没想就屈膝跪下。
褚破垂首，“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男人说，“清辉红雀，曾杀朝廷命官十三人，关内外知名剑客九十四人，他的剑下从无活口，你能让他轻易拔剑，很是不俗。”
褚破说，“他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啜了口茶，淡淡道，“凭借一己之力连拿清辉阁神取门两大门派，你也是个值得人尊重的对手，褚破。”
褚破按下心惊，说道，“互相尊重而已。”
男人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褚破近前，居高临下的打量起跪在眼前的人。
“你可知你买凶刺杀的是皇亲国戚，亦是明落日后的当家主母？”
“知道，大人说我做错了事能原谅我一次。”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低沉的可怕。
“龙雀簪乃北齐王室之物，曾于数年前被盗后经由天颐军带回呈上，太后赐婚，将龙雀簪赐予嘉阳县主。后天颐军纷乱，将军身死，两家婚约照旧，落在了明落身上。”
“啊？”
“明落的兄长乃是天颐军大将军，我武周最年轻的将军，曾立军功无数。”
褚破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男人双眼，他问，“您说将军身死，而不是战死。”
男人眼中闪过不明的光，一转而逝。
男人说，“你很聪明。”
褚破却问，“我家大人今后要娶的是曾经可能成为他长嫂的女人？这样不太好吧。”
男人说，“今夜一过，岑苑儿便嫁不得明落。”
可不是，一个串通飞贼盗取御赐龙雀簪的女人如何能嫁给惊羽卫指挥使。褚破想到那个飞身挡在岑苑儿身前的男人，一闪而过的还有岑苑儿惊惧担忧的神色。
褚破说，“展纵声有勇有谋又沉得住气，如果不是清辉阁的出现恐怕很难让他现身，不管他和嘉阳县主什么关系，他们两人一定还有另一个目的。”
男人赞许看他一眼，道，“他曾入大内，将一枚带血的天颐军将军令牌放在圣上御案之上，以此邀圣上彻查天颐军旧案。”
褚破沉吟，“展纵声曾经入过天颐军，嘉阳县主曾是将军的未婚妻，这两个人都挺有情有义。”
“将军一事众口铄金，圣上难掩悠悠众口，此事已有近十年未曾有人提及，神取门盗簪闯宫不过是稍起波澜，你引动江湖波及皇亲国戚却是歪打正着，宝亲王已然联合硕伦、固伦亲王合为上书，两位久居封地，今次千秋宴恐会一同入京，为嘉阳县主讨公道，天颐军一事确有可能重被提起。”
明落有个做将军的兄长，褚破不知道，关于明落的一切他从来没有擅自打听过。关于天颐军，眼前的人也言辞闪烁，不加明说，褚破明智的选择了不过问。
男人再次打量起褚破，半晌后道，“你初入京城时便救下明落，半年时间不到，扳倒了镇国公，结识了齐国公小公爷，金玉楼内救下惊羽卫，白鹿堂里巧舌如簧机警非常，屡次犯戒却能全身而退。出身市井无欲无求却则大智若愚，如温水煮青蛙般与惊羽卫打成一片，褚破，虽你来历不明，作为都尉府幕僚，明落如虎添翼。”
褚破在想，是不是明落最初立邀自己加入惊羽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翻了他兄长的案。
男人又说，“你是聪明人，又深谙明哲保身，有你在身边他兄长的案子确有可能翻案。”
褚破心头一动，不能确定眼前的人什么身份地位，是否和明落站在一边也无从可知，如果对方是一个并不希望天颐军案被重启的人物，那自己被摆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就好比在断头台上被人敬酒，喝下是一刀，不喝也是一刀。
褚破没说话，低着头谦卑恭顺。男人问，“倘若有人不希望旧事重提，你当如何？”
褚破后襟有些汗湿，说道，“自然是听大人的安排。”
“哪个大人？”
“惊羽卫指挥使明落，明大人。”
男人笑出声来，“倘若他推你入刀山火海，一去不回？”
褚破低着头，“那便一去不回。”
明落自出宫便待在都尉府大牢，褚破再次失踪，建春门前有大片血迹及打斗痕迹，但惊羽卫赶到之时已然无迹可寻。
展纵声与岑苑儿一墙之隔，明落端坐对面，一抬眼便能将两人收入眼底。
手边的茶已凉，丁乾再次换了新茶。明落时不时啜饮，慢条斯理，始终不发一言。
岑苑儿到底是个深闺中的女子，涉世不深，阴暗潮湿的牢狱和墙对面受伤的男人终于让她彻底卸去了防线。
岑苑儿从腰间取出个巾帕包裹的东西，语气颓唐，“你早知道龙雀簪在我手里？”
明落放下茶杯，缓缓道，“龙雀簪失窃一事，必有内鬼，惊羽卫中决计不会，那便唯有你，监守自盗。”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侠盗无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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