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不老之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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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破木然接旨，赵清明拍拍他肩，只说，“我这就回去让衙役把尸体送过来。”
半个时辰后，褚破站在飘满尸臭的小院儿外，捏着鼻子朝里头喊，“傲君你看，我给你送的大礼，水漂尸。”
秦傲君清冷的声音传来，“你再不进来，我就把尸体搬去你房里。”
褚破是被程实晁介驾着进去的，小半刻后又被两人抬着出来，昏昏沉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清醒过来的人就跑去一旁吐了个爽快。
停尸案上那具肿胀变形的身体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不过是一团四肢五官错位，筋肉变形扭曲散发着恶臭的腐肉而已。
褚破灌下几口浓茶，脑海里还是那团污绿色的肉块，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高胀外翻，舌头如牛舌般探出，胸腹隆起，四肢增粗，生殖区膨大像个球，自依稀可辩的肚脐位置朝下，一道已经扭曲溃烂的伤口上，还错乱的缝着一条粗绳。
闭了闭眼，褚破又想起进门时亲眼所见，秦傲君正将死者手足处已呈脱袜状的皮肤缓缓剥下，神情专注的仿佛厨师在钻研一道新菜。
入夜，秦傲君敲响褚破房门。
眼看着他将口鼻捂住，一脸惊慌，秦傲君熟稔的投去鄙夷神色，“死者生前是被人剖腹，失血而亡，观其封纪，后探玄圃，该是未有生育过，但观齿根骨缝，死者应有五十上下。”
褚破想了想，算是明白的点点头。
秦傲君又道，“这具尸体很好，很新鲜，很对我胃口。”
褚破捂着嘴的手更加的紧，声音断断续续，“所，所以呢？还，还有什么发现？”
秦傲君道，“死法很奇妙，她一个未生育过的老妪，竟是被挖去子宫，甚至连盆骨内壁还残留着刀痕，想来凶手该是痛恨极了她才行此酷刑，就是不知她是被活活疼死还是昏迷中被剖腹放血，我很好奇。”
褚破风一般的跑出了房门，弯身在梧桐树下大吐苦水，胆汁几乎都要吐尽。
秦傲君站在房门外，双手抱臂一脸嫌弃，“那镯子是贡品，褚破，这案子可不好办。”
褚破头也不回，“没有惊羽卫办不好的案子，你放心，我一定尽快结案，让你亲手处置了这具尸体。”
这是褚破第一次独自进宫，递了折子，老老实实的跟着领路太监身后。沿途的宫人们看着他手拄一根形貌夸张有趣的狗头杖，纷纷侧目，继而小心的收回视线，褚破浑然不觉般亦步亦趋。
御书房内，周皇笑叹，“明落早说你可独当一面，如今你竟跑来我这里问案，果然不假。”
褚破一脸恭敬，“若那翡翠镯当真是宫中所出，也好尽早查明死者身份，还她个公道。”
周皇扶额叹息，“朕年纪大了，记不清那许多贡品名录，你让和喜带你去查看便是。”
褚破谢恩，周皇再说，“你可知，若是明落碰上这样的案子，会如何查？”
褚破不敢抬头，也不敢怠慢，认真道，“自然是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但小人不比明大人，自然莽撞些，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望圣上莫怪在我家大人头上，”想了想，褚破又说，“小人还需学习的地方很多，虽不济，但也一心愿为君分忧，还百姓安宁。”
周皇打量着下跪的身影，心里想得却是前不久北堂戚与他说的话，相爷对褚破褒奖有余，却总带着些微妙情绪。
御书房外，和公公笑着将一早便准备好的名录呈上。
和喜道，“明大人一向对奴婢们照顾有加，此番能为大人效劳，也是奴婢们的造化。”
褚破从不会小瞧这些大人物们身边的人，于是诚恳道谢。褚破知道，用银子很俗，他也没多少银子，有时候顺势而为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褚破匆匆看一眼名录，略一挑眉，随即凑过头去，认真问，“和公公，你说后宫赏赐的东西如果出现在死人身上，这种事会不会传到后宫里去？”
和喜眯着眼笑，反问道，“褚师爷觉得，会是不会？”
褚破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于是直言不讳，“我希望届时和公公能对口角不严密的宫人略施薄惩就好，不必太过。”
和喜笑着应下，一派慈祥。
褚破回府第一件事就是遛狗，太岁田园欢腾，褚破就拄着杖慢悠悠晃荡，颇有些招摇过市之嫌，继而回府吃饭，洗漱更衣。
一连两日如此，就在程实按耐不住想要询问之际，一道皇子诏令下至都尉府。
二皇子赵亘召见惊羽卫顾问师爷，地点，在其母妃宫中。
褚破拿着那纸诏令，抖着手问程实，“二皇子的母妃，是谁？”
程实答，“当今贵妃。”
褚破木然再问，“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程实好笑，“褚哥想大人了？”
褚破认真点头，“希望他早点回来，估计还能赶上给我收尸，你告诉大人，我怕虫咬，到时候一把火烧了，骨灰还是埋到梧桐树底下就成。”
延华宫奢华辉煌，宫人光鲜亮丽，穿梭其间，忙碌有序。
宫灯被擦拭的明亮不然杂尘，褚破放下狗头杖，动作迟缓的跪下，老实的问安，余光却不紧不慢的打量起宫中摆设来，褚破想，贵妃娘娘是当真喜欢桃红啊，桌案上的绣垫，选窗前的花瓶，就连悬挂在廊柱间的重重幔帐纱帘也是深浅不一的桃红色样。
褚破嗅了嗅，宫中没有燃香，却带着淡淡的沁香气息。
眼尾扫过宫墙内壁淡淡的粉红，褚破知道，那是花椒树的花朵研磨粉刷，芳香防蛀，冬日还可保暖。
椒房专宠，历来应是正宫皇后所享。
帘帐后缓缓走出一人，宫女搀扶下，殷瑶光仪态万千的落座。
眸光微闪，殷瑶光笑得慵懒，“听闻褚先生伤了腿，不知恢复的如何。”
“劳贵妃娘娘挂心，小人的伤很快痊愈，只是暂且不便行走。”褚破抬头笑着应对，又很快低下头去，将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愕掩盖的很好。
这才多久啊，怎么千秋宴前见到的那个容光焕发的贵妃娘娘竟憔悴如斯，半点看不出先前不辨年岁的痕迹。
宫女呈上托盘放在褚破面前，那是一枚翡翠镯，与先前尸体上发现的一般无二。
贵妃道，“这是当年陛下立本宫为贵人时所赐，本是一对，另一只被我送给了容嬷嬷，她本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乳母，自幼待我如亲生，早年间我准她出宫养老，只是不曾想......”
贵妃说着，心有戚戚然，掩面悲哀万分。
褚破不认为他有安慰宽解皇帝小老婆的权利，于是公事公办道，“娘娘节哀，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出杀害容嬷嬷的真凶以告慰她在天之灵，小人斗胆，请娘娘将容嬷嬷身家住处和过往一切线索告知，也好尽快破案。”
殿内安静了半晌，贵妃略显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是家生子，又从未婚配，自出宫时依旧孑然一身，本宫将她安置在城北，逢年过节偶尔召她进宫陪伴数日，记得她说，她住在云花小筑。”
再没等来多的话，褚破自然的道谢，贵妃挥挥手，“本宫乏了。”
褚破拄着狗头杖踏出殿门之际，身后人突然道，“褚先生，容嬷嬷如我亲人，望褚先生早日破案，缉拿真凶。”
延华宫外，褚破见到了守在那里的赵亘。
除了脸型身量，二皇子可说是得天独厚，继承了母亲的全部优良基因，白皙且算端正。
褚破真的不喜欢皇宫，除了吃穿好些，往来规矩繁重，动辄下跪行礼，实在让他苦不堪言。
赵亘却免了他的礼数，作为二皇子，赵亘给了褚破颇受重视的态度。
八角重花亭内，赵亘直言不讳，“褚师爷，容嬷嬷年轻时便一直伺候母妃起居，自有一套药膳照料，自她失踪至今，母妃忧思甚重，夜不能寐，身子也大不如前，她只一心想要寻得凶手为容嬷嬷报仇，但身为人子，还是体恤母亲多谢。”
褚破连声应和，点头称是。
赵亘又说，“听母妃说容嬷嬷那里有一套药膳食谱，母妃向来不管这些琐事，若是此番褚师爷能寻到那食谱，还请一并送来，也好全了我顾念之情。”
褚破认真点头，却在下一刻，赵亘忽而凑近，连声问道，“听闻明大人还在北境不知归期，惊羽卫中各项事宜皆由褚师爷打理，连日来井井有条，褚师爷甚有才干。”
暗道一声“来了！”褚破眯起眼，笑着看过去，眸子里带上期冀且隐晦的光。
赵亘一挑眉，压低声音再道，“明大人为惊羽卫殚精竭虑，也该有个合适的左膀右臂，若是此番褚师爷处理得当，父皇那里自有我去进言，惊羽卫二把手的交椅......”
赵亘言尽于此，褚破强忍着笑，认真反问，“二殿下，您可知小人与明大人私交匪浅？”
赵亘眯起眼，身子缓缓向后靠去，唇角勾起一抹不可察的微妙笑意，笑而不语。
论下套和入套，褚破自认不是这些浸淫在深宫之中权谋中心的皇子王孙的对手，但褚破自认，演戏他是拼了命的。
作者有话说第101章 不老之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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