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众猫拱月

14、【14】

　　姜阳朔再接到姜慕凝的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听出电话那头姐姐声音里抑制不住的疲惫沙哑，心里咯噔一下：“姐，怎么了？”

　　姜慕凝从沈妍那里拿到了云景的遗物，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木，愣了好半天才说：“没事，就是累了，你来接我吧。”

　　她越这么说姜阳朔越不放心，开着车一路踩线飙到了小区，停下车四处张望，在凉亭里看到了靠在椅子上发呆的姜慕凝。

　　他心里慌得很，姜慕凝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颓废过了，就是陪沈妍聊了一晚上，怎么就成这样了？

　　姜阳朔忙上前挤到她身边，刚贴上去心里就是一惊，这体温也太低了点，不像是在夏天该有的温度，反而好像是在寒冬腊月里被冰水浸泡过，“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他看到姜慕凝手中捧着的破旧木盒，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眼熟，干脆拿过来瞅了一眼，“我去，这东西……”

　　姜慕凝如梦初醒，红着眼眶看过去，轻声问：“是沈妍那天晚上捡到的，他那天……想和我说什么呢？”

　　别扭又青涩的少年心意，最终淹没在冰冷浑浊的河水里，再也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姜慕凝用力抹了抹脸，清醒了些，“这东西给你拿着吧，放我这不方便。”

　　姜阳朔想也不想，说：“你拿着呗。”
　　说完才反应过来，眼眶有些发红，沉默片刻说：“哦……也行，等奶奶走了，我把它放进去当陪葬吧。”

　　姜慕凝叹息一声，“都过去了。”

　　现在她身边的人是景琏，再怎么样也要顾及他，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也不要去想，这是对云景心意的尊重，也是对她，对景琏的尊重。

　　姜慕凝感觉气氛不太好，扯了扯唇，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可惜我酒精过敏，不然还真想体会一下一醉解千愁是什么感觉。”

　　姜阳朔摇摇头，将盒子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里：“酒的味道其实一般，不好喝，辣嗓子，喝多了还头疼，解不了愁，就是喝那个氛围。”

　　姜慕凝闭了闭眼，轻轻应了一声：“今天过后，就都忘了吧。”

　　姜阳朔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不是，姐，你快一天都没回去，跟景琏说了没？”

　　姜慕凝愣了一下，迅速从低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眉头紧锁，下意识就去摸手机：“嘶，我忘了，我好像又没开机。”

　　她早上恍恍惚惚的半天找不到手机，折腾了半天也就懒得找了，拿别墅的备用电话打的，她有些懊恼地拍拍脑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手机一打开就是一堆消息涌进来，姜慕凝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景琏这回估计气够呛。”

　　上百个未接电话，也不知道他怎么有耐心浪费这个时间的。

　　虽说是姜阳朔自己挑起这个话题的，但真看到景琏明显焦虑的来电记录又有些不爽：“这是催命呢，你这是找男朋友还是找老爹，咱爸当年也没这么严过。”

　　姜慕凝摇摇头，沉郁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他也是担心，我去给他回一个吧，不许跟他吵，听见了没。”

　　姜阳朔撇撇嘴，不说话了。

　　景琏大概是真的气的够呛，她打了好几个，都是被挂断的状态，姜慕凝按了按眉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三年下来两个人中其实是她服软更多一些，景琏有些大男子主义，脾气不好又缺乏安全感，就算生气也不会明显表露出来，又不会说为什么生气，姜慕凝只能不断回想自己过去几天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只有夜不归宿不接电话这条。不至于吧，她来找沈妍的时候景琏也知道，就算联系不上他也能找姜阳朔，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姜慕凝迟疑了一下，回头问道：“景琏昨天给你打电话问我了没，他状态有没有哪里不对？”

　　姜阳朔愣了一下，挠挠头说：“打了，挺正常的啊，我都没骂他傻逼，好好跟他说话的。”

　　……总不能是因为姜阳朔没有和以前一样骂他傻逼所以生气了吧？没看出景琏有这爱好啊。

　　姜慕凝心神不宁，干脆不在多想，道：“送我回去。”
　　她想了想，又给于卓发了条报行踪的信息，如果景琏想跟她沟通，应该会回来。

　　姜阳朔虽然不懂，但也能大概猜到景琏又双叒叕闹脾气了，对此他十分鄙夷：“这王八犊子又怎么了，姐，要不我今天陪你住几天？”

　　可不敢让他再加进来添乱。姜慕凝随口敷衍了几句就闭上眼不再说话了，姜阳朔讪讪，也不吭声了。

　　把人送到叫家门口，姜阳朔多少有点不放心：“姐，真没事吗，要不我今天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姜慕凝笑笑，敲敲他的脑袋：“就是我们俩闹点小矛盾，说开了就好，你再掺合进来就真的要吵起来没完没了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要真欺负我，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叫你修理他。”

　　姜阳朔勉强满意，点点头道：“那行，我先走了，下周大哥就办婚礼了，景琏这犊子可别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姜慕凝说：“放心，不会的。”

　　她目送姜阳朔的车离开，回身推开门准备先上楼休息，谁知道一推门就看到景琏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姜慕凝怔了一下，笑着问道：“回来这么早啊？”

　　景琏沉着脸抬头看她，姜慕凝微微一愣，意识到这件事大概很严肃，渐渐收了笑脸，在他面前坐下，轻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我给你预约了医生，”景琏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她，眼神里说不上有恶意，但也并不怎么让人舒服：“我说过了，离沈妍远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极其厌恶的模样，连眉头都皱的死紧，“我不和你计较，只是以后不要和她来往，你不是一个人，不要连累别人。”

　　姜慕凝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什么？”

　　景琏不说话，垂下眼从柜子里拿出一份单子递过去，绷着脸说：“既然已经发生了，看在你是无辜被骗的份上，我不和你多计较，先体检，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再说。”

　　姜慕凝眉头紧锁，没有再说话，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有什么需要检查身体的？什么叫既然已经发生了？

　　她一张一张看过去，脸色越看越难看，火气层层飙升，看到最后姜慕凝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好脾气，将单子往桌上一拍，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根本就不是常规体检，而且正常体检的时间也没到，这是检查药物两性等等方面的深入检查。

　　景琏什么意思？

　　侮辱她还是侮辱沈妍？

　　景琏眉心微蹙，道：“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只是我信不过沈妍，你和她接触也未必安全，保险为上，检查一下最好。”

　　姜慕凝闭了闭眼，过度的愤怒让她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知道景琏常常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目空一切的想法，也并不在意，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保持自己的个性也没什么不好，又不是软件程序，要所有人都复制粘贴一样的性格。

　　但前提是不能这么离谱。

　　沈妍工作的那家酒店虽然会有一些灰色地带的东西，但实际涉猎不多，沈妍的工作并不涉及低俗方面，甚至越界了还能举报获得赔偿。

　　不然那天别说姜阳朔只是把卡丢家里不带，他就是把脑子和胆子一起丢了也不敢去，就是因为那里不可能有人明目张胆的越界，姜阳秋才放心让他出去。

　　后来出于沈妍清白的考虑，姜阳朔还找人查过她接待过的人，确定了她没有吃过什么亏才放心，景琏但凡费点心查一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空口白话就污蔑一个女孩的清白。

　　说白了，他先入为主的看不起沈妍，认为她肮脏，所以才懒得费时间去查清真相，直接拍板定案，让人想反驳都不能。

　　姜慕凝茫然地捏着那一小沓纸，反问道：“你查过吗，你知道你这样盖棺定论对别人的影响有多大吗？沈妍还只是学生，我……”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极反笑，将纸往桌上一拍，冷声道：“我不去，没必要，你这也是在侮辱我。”

　　景琏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我这是为了你好，我没有怀疑你，我说过了，我只是认为沈妍有问题。”

　　姜慕凝头疼的抓了抓头发，“我是成年人，不是你养着的小孩，好了，我不想说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们还是都冷静一下比较好。”

　　姜慕凝拿起钥匙，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在景琏面前表达自己的不满，过去景琏闹脾气她也只将对方当做年少时的姜阳朔哄，可再怎么哄也是有限度的，人格侮辱决不能妥协，有这次还有下次，三年的时间，但凡他对她有一点了解和尊重，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姜慕凝疲惫地闭了闭眼，坐上车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去哪。

　　她自己的房子现在沈妍还没搬走，姜阳朔的房子离得太远，而且平时跟猪窝一样也不收拾，回姜家……

　　姜慕凝迟疑了一下，调转车头往姜家走。

　　管他呢，先回去再说。

　　眼看着姜慕凝的车消失在视线内，景琏站在窗户边上，眉头越皱越紧。此时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接通：“查的怎么样了？”

　　于卓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显得分外清晰：“查到了，已经给您发过去了，还有那几个小子我也跟他们说过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景琏沉默片刻，说：“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