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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烧竹马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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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寺丞将案卷念完后,堂内陷入了一阵出奇的静默。
霍成粲紧紧注视着凌玦,不愿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波动。
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被牵扯进了这样一桩大案之中,一定后悔极了吧。
若是她肯早些向自己低头,若是她肯服个软求个请,自己说不定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将她的身份稍稍遮掩过去,她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只可惜,到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她毕竟是个弱女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定会吓得失魂落魄,跪地求饶,涕泗横流……
若是她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袍,求自己帮她一把的话,说不准……
“寺卿大人。”凌玦却在这个时刻突然开口,打断了霍成粲的臆想。
她的声音平稳而冷静,仿佛只是这场残酷审判的看客。
大理寺卿王攸微颔首,“你可是有异议?”
凌玦点了点头,“大人明鉴,既然是堂审,自然不能只听一家之言,我也有证人,应当可以传上堂为我作证吧。”
徐寺丞闻言有些意外,他和霍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迷茫。
她还能有什么证人?霍成殊还是霍成圻?难道北垣王府也要来趟这趟浑水?
霍成粲亦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来救她?
王攸沉吟片刻,随即应道:“自然,你的证人姓甚名谁,本官着人去通传。”
“王大人不必麻烦了。”
凌玦还未答话,堂外便传来了一声温然轻语。
片刻,众人只见一高髻缎裙的贵女跨门而入。
霍成粲的神色一僵,而霍瑥更是满脸愕然。
“你……”
“兄长何必如此讶异。”霍韫面含浅笑地望着他,可那笑却没什么温度可言。
霍瑥向来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个性子极为柔婉的女子,对待自己从来恭顺有佳,无论是在闺阁之中还是嫁作人妇,别说同自己发脾气了,便是一句赌气的话都没说过。
她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就像如今这般,闻言软语地唤自己兄长。
但她今日怎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是作为对面的证人?
“阿韫,此事为兄未曾告知于你,是不想你因此伤心,”霍瑥不知她究竟知道些什么,只得作出一脸痛心疾首的神色,“你对那薛不晚如此交心,将她当亲姐妹看待,可她却在暗中生出如此阴损的心思,你说说,这世上怎会有这等歹毒之人。”
说着,他又瞥了眼了跪在地上的薛不晚,极为沉痛地摇了摇头。
“是啊沈夫人,”徐寺丞也从旁接上话头,“你可能有所不知,当年你将这薛不晚带回侯府之中后,她不仅不顾念您的好,反而还恩将仇报,将沈府千金换走的始作俑者正是她呢,齐国公也是想等着此案有了结果,等这薛不晚得了应有的惩罚后再告知你,免得你为此受气。”
“是么?兄长倒是费心了。”霍韫的唇边依然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先是走到了凌玦身边,轻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开口:“母亲近些日子忽略了你,是我的错,你怪我也是应当的,但我从没想着抛下你,你和芊芊,都是我的女儿,日后你若是愿意,还是搬回来住可好?”
凌玦没有答话,却反过来握了握她的手。
霍韫眼眶微红,但也并未再耽搁时间多说两句,她又上前两步,站在了薛不晚身前。
薛不晚也似心有所感一般,缓缓抬起头来,侧首看向了霍韫。
“事到如今,”她冷笑了声,“你来做什么,来怪我换走了你的孩子?还是来嘲笑我如今的落魄?”
“我确实怪你。”
霍韫话一出口,霍瑥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果然,还是自家妹妹,自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接下来,他却见霍韫却躬下身来,抬手拂去了薛不晚脸上凌乱的发丝,面露痛色,道:“莺莺,你我向来无话不谈,可你心中有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同我说呢?”
莺莺是薛不晚的小字,但薛府出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薛不晚愣了愣,连带着堂内的其余人等也愣了愣。
霍瑥心头一跳,意识到事态似是有些不妙,忙道:“阿韫,你莫要听信了旁人的谗言,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什么谗言?”霍韫抬眼看向他,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锐利,“是你对莺莺做出了那等恶事,不仅不愿担责,如今甚至还要害她的性命?”
霍瑥几乎急得要跳起,这妹妹怎么回事,胳膊肘居然向外拐,若是硬将他和这罪臣之女扯上关系,连累了霍府,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霍韫,你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
“王大人,”霍韫却转头看向堂上的主审,“今日我有两件事要同大理寺禀明,其一,自薛氏一族获罪以来,我便将薛不晚留在身侧,她同我形影不离,按照时间推算,唯一能见到的外男,便是我的兄长霍瑥,所以她孩子的父亲,自然也只能是我的兄长。”
霍瑥猛然站起,指着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一派胡言!王寺卿,她一个深宅妇人,定是被旁人蛊惑了才如此作想,她的话不能作数!”
“齐国公,”王攸皱眉扫了他一眼,“公堂之上,不得无礼,若是本官禀明陛下,少说也要治你不敬律例之罪。”
霍瑥强行压下一腔愤懑,挥袖冷哼了声。
霍韫没有看他,继续道:“其二,薛不晚与我情同姐妹,她的女儿,自然与我的女儿无异,当年之事,我不会追究,所以各位大人也不必因此论她的罪责了。”
“什么?”薛不晚仰着头,定定看向霍韫,接着她那原本偏执的神色,宛若随镜般龟裂开来,眸中渐渐盈出了一掬泪光。
霍韫垂下头,声音也有些哽咽,“莺莺,我怪你竟如此想我,我难道会因这事同你离心吗?千错万错都是我兄长的错,你若是早些同我说了,哪里还用偷偷将孩子生下来,哪里还用受这么多苦。”
薛不晚颤抖着想要抬起手,却被沉重的铁链扯住了动作,霍韫忙蹲下身挽住了她。
她呜咽了两声,随即终于痛哭了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听得人心为之一颤。
“没事的,”霍韫揽着她的肩,轻轻在她后背上拍着,“我不怪你,这事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现在我有两个女儿,你也有两个女儿。”
“王寺卿,”霍瑥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且不论当年调换女婴之事有没有人追究,薛不晚与前朝余孽相勾结这事可是重罪,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轻轻揭过的,陛下还等着此案的结果呢。”
王攸听了这话,却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凌玦,“你可还有别的证人?”
“自然,”凌玦回身看向门外,“来吧,到你了。”
堂内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片刻,便见一水绿衣裙的少女穿过堂门,她的眉目尚显青涩,神色却颇为坚定。
“临南侯府沈芊芊,见过诸位大人。”
霍成粲眸中的惊愕,转变成为某种的难以言喻的恐惧,“芊芊,你怎么也来了?”
沈芊芊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来为姐姐作证。”
“你知道什么?你能作什么证?”霍成粲上前两步,想要拉着她去一旁劝说。
“霍司直,”王攸却立刻沉声制止了他,“你是我大理寺的官员,公堂之上,怎能对证人动手?”
霍成粲的动作一顿,压低了声音对着沈芊芊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若是因退婚之事对我有不满,也不必在这里撒气,此案非同小可,不是你能掺和的。”
沈芊芊却没有看他,而是将声音拔高了几分,对着主审朗声道:“寺丞大人,我经常出入齐国公府,前日路过前院时,不巧正听见了我的舅父与人议事,而他们商议之事,居然是要栽赃嫁祸贝阙楼的东家与前朝余孽有染。”
“你胡说些什么!”霍瑥气得面色涨红,辩解之词脱口而出,“我从未在家中谈起此事,你怎么可能听见!”
“齐国公的意思是,在别处谈起过?”王攸的目光幽幽一扫,语气却有些渗人的冷意。
霍瑥自知失言,闭了闭眼,别过头去解释道:“我是被她气的,一时口不择言了,我行得端做得正,怎会栽赃嫁祸。”
王攸却笑得意味深长,“可本官亦接到了密报,说是这与前朝余孽有染的人,其实是国公您啊。”
“什么?”霍瑥瞪大了眼,先是和王攸对视了一瞬,随即在堂内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直作壁上观的少女身上。
“是你!”他指向凌玦,目露凶光,“一定是你从中作梗,让我的妹妹同我作对,又捏造了些伪证交给大理寺!”
凌玦却歪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记得当年薛家是如何被定罪的吗?”
霍瑥微怔,随即低声喃喃:“是因为在霍府搜出了信函。”
凌玦又道:“那国公不若想想,若是如今将霍府一围,又能搜出些什么来呢?”
霍瑥心下一沉,指向凌玦的手颓然垂下。
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