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叶] 叶落梅间雪》柳风声

2、初见or重逢（叶）

　　“叮铃～”
　　那是檐角悬挂着的风铃在响。
　　晚风绕着风铃打了个转儿，再穿过绯色的窗，送来阵阵清荷香气，清幽，淡雅。
　　花满楼安坐于水阁之中，侧头对着大开的木窗方向，莲香熏染的清风扑面而来。
　　已经是四月了。
　　未发为菡萏，已发为芙蓉。四月里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倒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在满目碧绿的映衬下，水阁的雕栏犹如杜鹃啼血，嫣红得触目惊心。
　　水阁立于一片荷塘中央，阁内灯盏虽然不多，却并不显得昏暗。阁顶上垂挂着无数的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花满楼静静体会着这独属于豪富人家的空阔与芬芳，耳边听着陆小凤几人的闲谈。
　　“萧萧疏风乱雨荷。微云吹尽散，明月堕平波。白酒一杯还径醉，归来散发婆娑。”陆小凤忽然用手指敲着桌面，旁若无人地唱起词来。
　　“白酒一杯还径醉…”他敲着节点，悠悠然地又念了一句。
　　“叶梦得当年与客湖中宴饮，也是明月清风，荷叶环绕。如今我们在这水阁中，明珠千颗，可比月辉；晚风习习，也是清爽无比；再加上四周开满莲叶的荷塘，自是别有一番雅趣，不输于古人。”说话的是阎家西席和清客，苏少卿。他是一个儒雅洒脱的年轻人。
　　陆小凤接道：“叶梦得若到了今日，单论饮酒，他必是赢不了我。”
　　“世人皆知陆小凤好酒，”宴席的主人，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接过话头：“美酒佳肴早已备好，随时可以开席。不过大老板听说陆小凤来了，特地嘱咐我他一定要赶来见上一见。你若是等的急了，那就现在开宴。”
　　“难得大老板有兴趣，等一等也是值得的。”这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
　　“原来我们是在等阎老板。”陆小凤微微笑道。
　　霍天青道：“大老板在陪一位客人，那位客人喜静。想来大老板也快到了。”
　　陆小凤道：“既然是等大老板，迟些也是应当的。我只要有美酒，等多久都行。”
　　花满楼坐在一旁，微笑着听几人说话。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已经靠近了水阁门口。
　　“陆小凤果然还是个酒鬼，快摆酒，快摆酒，把俺那藏了十几年的汾酒拿出来！”一个人大笑着走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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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光宝气府内，客院。
　　一弯清冷的上弦月悄悄从天边露出了头，夜色清凉如水。
　　宽阔的院落虽还带着固有的豪奢，却已显得清雅了不少。看样子，是专门为贵客布置过的。
　　微不可闻的一阵声响过后，庭中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单膝跪着的人。
　　“闫铁珊离开后，到了水阁去见总管霍天青的客人。赴约的是‘四条眉毛’陆小凤和江南花家的七子花满楼，由峨嵋三英之一的苏少英和关中联营镖局总镖头马行空作陪。水阁四面环水，属下无从探知他们交谈的内容。不过，从近日江湖消息来看，或与大金鹏王有关。”
　　月华中白衣若仙的身影转过来，问道：“西门吹雪何在？”
　　暗卫回道：“三日前，已入山西境内。”
　　“白云城可有消息？”
　　“内贼伏诛后，城中稍有微澜，不过并无大碍。那些人草木皆兵，看起来是稳不住了，管事正在盯着。一切皆在计划之中。”暗卫好像对口中的那些人很是不屑。
　　“各方可有异动？”叶孤城又问。
　　暗卫回道：“除青衣楼已经行动外，其余势力皆养晦待时以观后变。其中无名岛和红鞋子两方太过深入，耽搁久了，恐于计划有碍，可能会留下行踪。属下建议立即行动。”
　　“几成把握？”
　　“七成。”暗卫斩钉截铁的回答，他又很快补充道：“若有城主相助，成功率会更高。不日返回白云城，当满载而归。”
　　今晚的夜色特别得好，池塘中的水波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空气里有着淡淡的清荷香气，随着晚风从远处飘渺而来，似浓似淡，似聚似散。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我果然还是叶孤城。】
　　叶孤城仰头望着如钩似弓的上弦月，突然想到了一些莫名的念头。
　　【叶孤城终究还是白云城的城主，而不是只属于自己的剑客。我与西门吹雪始终还是不同的，人不同，剑不同，道更不同。我拿剑，本就是为了守护城中百姓。】
　　叶孤城本就是薄情的人，除了白云城与剑，什么也不在乎。
　　【既如此……】
　　“按计划行事。”
　　叶孤城踏着夜色向水阁而去，伴着命令的，是他清傲孤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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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四月，众人却感到了冬日般的寒冷，肃杀。
　　风中的清荷掺杂着血的腥气，为苍白的水阁添上了一抹艳色。
　　苍白的衣服，苍白的面容，苍白的手，和那苍白剑尖上滴落的血花。
　　西门吹雪，吹的从不是雪。
　　“你不走，我不出手，你一动，就得死！”
　　阁中，一片死寂。
　　从没有人敢无视西门吹雪的话，就像从没有人敢无视西门吹雪这个人，也从没有人敢无视西门吹雪这四个字。
　　西门吹雪，这四个字。
　　就是一把剑。
　　一把名剑。
　　西门吹雪，这个人。
　　岂非不也是一柄剑。
　　一柄绝世好剑。
　　当一把铮铮长鸣的宝剑，横在你的面前，有谁敢无视？
　　没有人。
　　阎铁珊也不敢。
　　阎铁珊脸色铁青，顿了顿，终究是叹了口气，“你们又何必来为难我一个老人？”
　　陆小凤道：“因为你是阎立本，大金鹏王要找你讨一个公道。”
　　阎铁珊的脸色更差了，语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愤，“我早就不欠他了！当年……”
　　正在这时，花满楼突然转头对着池塘方向，那里的声音好像有什么要破水而出。
　　忽地，从水中跃出一人，手中剑直刺向阎铁珊后心，事发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水中竟藏有人！
　　还是要刺杀阎铁珊！
　　所有人来不及动作，睁眼看着剑尖就要刺入阎铁珊后心。
　　忽然，一枚明珠打在了剑身上，长剑偏离，划过阎铁珊的长衫。
　　西门吹雪望向水阁门口，眸子里闪着雀跃的光芒。
　　要做到刚刚那一手，必须要有精准的眼力，精确的力道，以及波澜不惊的冷静心境。由此可知，来人必定不凡。
　　然而，若只是如此，西门吹雪断不会这么激动。更重要的是，他从中看到了剑意，一股煌煌如日，却又飘渺至极的剑意，一种圆满已至臻境的剑意。
　　剑客。
　　还是一位极高明的剑客。
　　对手。
　　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他已经跃跃欲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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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有一种人，他站在那，就是一方天地。他静默时，流淌的时光也会为他停留；他行走处，熠熠的光彩也会为他生辉。
　　檀木珠冠，寒铁长剑，白衣若雪，长身独立。
　　他立在那，看着众人。像高居尊位的君王旁观臣民嬉闹，又像不染凡尘的谪仙人漠然冷观众生碌碌。
　　有一种人，他只要出场，就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水阁中，鸦雀无声。
　　一片冰凉的气息弥散开来，那是属于剑客的味道。一股淡漠如天上云，一股冰冷如山上雪。
　　陆小凤叹息一声，打破了寂静，“白云城主叶孤城，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叶孤城扫过众人，看到西门吹雪，顿了顿。转眼对着陆小凤道：“你看得出？”
　　陆小凤道：“这般气度，也只能是天外飞仙白云城主。”
　　西门吹雪默然听二人说话，突然出声：“叶孤城。”
　　叶孤城看着他，一时间好像时光流转，看到了日后的“剑神”。不，叶孤城定了定神，眼前的西门吹雪眸子里是跃跃欲试，一切还未发生。他不由杂绪丛生，百感交集，终于缓声道：“西门吹雪。”
　　眼见他二人就要交谈，陆小凤急忙问向一旁的阎铁珊，“阎老板，你可有受伤？”
　　西门吹雪侧目冷视陆小凤，他还从来不知，陆小凤竟然这么多话。
　　陆小凤感受着身上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颤，摸了摸剩下的两条眉毛，心有戚戚。
　　叶孤城却已了然，沉默不语。本也不到交战的时候，不如便遂了陆小凤的意。
　　阎铁珊才回过神来，惊怒交加。“多亏了叶城主。城主大恩，无以为报。”他谢过叶孤城的援手后，接着厉声喝问刺杀他的人：“你是谁？为何杀我！”
　　“我是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要来找你算一算旧帐！”黑衣人揭下面巾，露出了绝美的面庞。上官丹凤盯着阎铁珊，眼神怨毒又仇恨。望向陆小凤的眼睛却又变成了幽怨与悲哀，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轻启朱唇：“当年阎立本三人……”
　　“你用剑。”西门吹雪冷冷的道。
　　上官丹凤愣愣的说：“什么？”
　　“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西门吹雪语气更加冰冷，他早已不耐了。
　　上官丹凤很吃惊，愤然问：“为什么？”
　　“剑乃君子。背后伤人者，不配用剑。”叶孤城淡然道。
　　他接着对阎铁珊说道，“既然你今日不便，我先告辞了。”他已经静站着看了一场戏，不想再看下去。
　　阎铁珊点头道：“改日再向叶城主赔罪。”
　　“我也走，不若同行。”西门吹雪走到叶孤城身边，坚定地说道。
　　“西门！”陆小凤焦急地喊着西门吹雪的名字。就连花满楼也面带忧虑。
　　叶孤城看向西门吹雪眼中的坚定，缓了缓，吐出一个字：“好。”
　　他转身前扫过一眼陆小凤，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偶尔看看烤熟的小鸡，也不错。
　　一阵晚风吹过，两道白色的身影踏水而出，不到三息便融到了夜色里。
　　这是四月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