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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卷四:明日迟迟·照浊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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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晏行云与付霖叶,全程对话的考音,去找了余秋雨。
余秋雨听见有人开门,慌里慌张的,把脸皮贴上。
考音手指一挑,那张面皮,就到了她手里。
“原来,你是妖啊。”
余秋雨白她一眼,“你不也是?”
考音放下那张面皮,对着镜子施法,“既然同为妖族,不妨我帮你一把。”
“你帮我?”余秋雨看着镜子里,姜初玖的那张脸,心念一动,“你帮我什么?”
“我帮你,永远得到这张脸。”
余秋雨歪头看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要利用我,就可以了。”
考音撤了法术,看余秋雨立马捂住脸,她知道,这在乎容貌的妖精,更好利用拿捏了。
她说,“你要姜初玖的脸,我要她的元炁,怎么样?”
却不想,余秋雨呵了她一下,“既然可以取得她的元炁,我还要这张脸,做什么?”
“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考音变出一把匕首,“你得到的关注,得到的瞩目,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她往放着面皮的盒子,用力刺下。
见考音如此动作,余秋雨吸了一口冷气,抬手握住考音的手腕。
考音笑开。
她不过试探一下,余秋雨就沉不住气了。
余秋雨心知肚明。
她现在得来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张脸。
她在吸食凡人精元时,被昼通门的弟子发现,几道冷剑,打得她站不稳。
尽管她妖气大盛,也在渡火符的威力下败阵,脸也被烧毁,几乎没当场断气。
被方琳鸢,从他们手里救回来,到了赋铭山居的时候,她还没有名字。
正是一场秋雨洒下来,让她被灼烧的脸庞,都有了些寒意。
方琳鸢捧着盒子,坐到了她的床边,“我知你苦痛,送你这个。”
她坐起来,打开一看,是张美人脸。
“戴上试试。”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拿了过来。
方琳鸢摸着她的脸颊,本来冷漠的神情,忽然柔和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了,这张脸,给她带来的快乐。
就连其他人口中,暴戾恣睢的浪荡子王权,也在见过她一面之后,转了话口,收她做女儿。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王权放下诗本,“你的名字,就叫秋雨吧。”
余姓,跟的是,方琳鸢母亲的姓。
方琳鸢为母赠姓,王权做父取名。
她成了赋铭山居的女儿。
再后来,假山石边,与晏行云一遇,她得到了无言的钟情。
她知道,她离不开这张脸了。
考音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个交易,你想好了吗?”
“你要我怎么做?”
“今山的昼通门,有个法宝,叫做照浊镜,能拉人魂魄,困于幻境。”考音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你设法,助我把它得了来,我在幻境里,抽尽姜初玖的元炁,你就拿走她的身体。”
“我要她的身体做什么?”
“毁了她那张脸。”考音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手,“这张脸,不就永远属于你了?”
余秋雨咽下所有的良心,答应了。
送别昼通门人的时候,余秋雨也到了。
姜初玖看见她,有些意外。
“二弟无礼,母亲性子又急,我代他们,向您赔罪。”
“姑娘言重了。”姜初玖扶了她一把,错手间,不知怎么,感受到一股妖力流动。
察觉到姜初玖的疑惑,余秋雨拉开了些距离。
她向王权夫妇道,“听闻,父亲同母亲,有事要去一趟进山,不如携女儿一道吧,女儿也想去见见世面。”
王权对她一向溺爱,此时倒是没有答复。
还是方琳鸢点了头。
“他们怎么非要跟着咱们一起?”
赋铭山居赔送了一大堆的法器仙剑,他们只能车马慢行。
姜初玖等人,回以礼貌,护送法器,所以走得慢。
付霖叶才有些不高兴,这不歇脚的时候,就跟姜初玖表达了出来。
“仙门往来,也是有的。”
付霖叶还好奇着,姜初玖与晏行云的旧事。
“师姐,你与那晏公子,后来怎么相熟的?”
经她一问,姜初玖回想起当日情状。
她被污蔑杀了同门,又被陷害,毁了镇山之宝。
打碎灵骨,钉穿手腕,锁在地牢。
王权当着众人的面,与她切割,是要明哲保身,这无可厚非。
她没想过,他到这里来了,还是为了撇清关系。
“我总以为,你是信我的。”
“你品行不端,手段残忍,还要我信你?”
王权掏出定情玉佩,砸碎在牢门上。
“好,好啊。”姜初玖垂眼去看,掉落在她身前的一块玉石,“是该这样说明白。”
她想到初见,不由得灰心,“沉天河边,是我失明又失心。”
王权听到这里,大笑几声,“沉天河边,我根本没去过。”
“什么?”
她眼神一凝。
王权哼笑一声,接着说到,“你拿来的那个瓶子,虽然有我的私印,却是我早送出去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认下!”
“啊。”王权走了几步,把碎裂的玉石踩在脚下,碾了碾,“玉碎如泥尘,花陷污沟渠,看你如今的落魄模样,我真开心。”
他甚至,真的在这一刻,爱上她了。
而姜初玖,情断此刻。
在王权离开之后,姜初玖还是摆脱不了,灵魂震荡的感觉。
刀剑相接,热血喷涌,以及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融合在这座监牢。
晏行云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
“你为什么来了?”
“还你烤红薯的恩情。”
就算解开了镣铐,姜初玖也很难站起来了。
她的四肢,都被打断了筋脉。
“恩已完,你该走了。”
“你走不走?”晏行云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站起来,“你走,我同你一起走。”
听见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吆喝声,姜初玖心灰意冷,“只怕,闯不出生路了。”
“我有苍华在手,不怕斩不开新光阴。”
“孩子呢?”
“她有她的去处。”
晏行云早已经,把付霖叶托付到了今山。
他握紧剑,搂紧人,微笑着冲杀。
叶沉舟拿着水壶过来,先递给了姜初玖。
她收回了心绪,接过水壶。
“你个小没良心的,忘了是谁在大战中,保护你的了?”
“是姜师姐呀。”
“你这小家伙,看我不教训你。”
付霖叶揉着叶沉舟的脸蛋,和他玩闹起来。
等着他们两个跑开,晏行云才过来。
“你还好么?”
“嗯?”
“身体。”
“金丹轮转丹田,早没什么了,不必担心。”
晏行云瞟一眼,正在看她的王权,没好气的问,“心里呢?”
我字才出口,姜初玖立即抽剑,立于车顶,“戒备!”
付霖叶赶忙走到车近旁,“师姐,怎么了?!”
姜初玖没有答她,掐诀在手,“遇火显形,焚烬邪污,以我之力,去!”
明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散去,在北面打出了哀嚎声。
姜初玖飞身而下,“霖叶,你带着师弟师妹们,连同赋铭山居的诸位,快往反方向走。”
晏行云先她一步开口,“我不会走的。”
他话音刚落,挂着涎水的蜘蛛,伴着嘶吼,冲到了他们面前。
姜初玖立刻把付霖叶挡在身后。
晏行云抬剑,护着她。
“只修出了一个人头,看起来好恶心啊,而且,它还有十六只脚!”付霖叶躲在姜初玖背后,看得心里直发毛。
余秋雨发现,考音躲在了树上。
她大概知道,这蛛妖,是怎么会这么刚好的,盯上他们的队伍了。
“霖叶,快走!”
“我不走。”付霖叶抓着姜初玖的袖子,“师姐,我不走。”
“那只妖物,修为不低,焉知不会包抄我们,你先带他们,到了安全之地,再回来找我,岂不两全?”
付霖叶被姜初玖一番话说服,连带要留下来的叶沉舟,也被她抱上车,驱车赶紧往前去了。
姜初玖也没想到,才出山谷,路上又遇艰难,一只魔蛛,成了拦路虎。
她掏出峨眉刺,上去迎敌,打得吃力。
晏行云的苍华剑,幻出的剑阵,正替她清扫毒蛛网,又化作屏障护她周全。
另一只毒蛛,又从东面而来,虽然比姜初玖面对的那只小一些,毒气却要更强。
考音透过树叶的缝隙,安做壁上观。
晏行云没了苍华剑,就少了臂助,自然得跟这魔蛛好一番缠斗。
带着魔蛛的毒口水,鳌肢的飞刺,破解了苍华剑的剑阵。
情况不对,姜初玖第一反应,是让晏行云往后跑,有多远跑多远。
她不曾想,其实这魔蛛,早就下好了屏障,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两个人背靠背,站在一起。
姜初玖的体力,消耗得很快,已经出了一层汗。
“你是怎么想?若要走,也并非难以实现。”
姜初玖坚定摇头,“我们若这样走了,山脚下的人家,岂不都要遭殃?”
“我心知你如此。”晏行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不过白问你一句,定定心。”
考音正等着他们心绪不定,好借用灵器,把他们引入幻境。
看他们心智愈发坚定,她给余秋雨送了消息。
余秋雨什么借口也没找,只是趁车停一瞬,立刻抓过缰绳,随便上了一匹马。
王权倒是比他们反应更快,御剑先行。
在他心里,余秋雨,就是当日,与他定情的姜初玖。
方琳鸢犹豫了一会儿,也起身而去。
看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往那边去了,付霖叶只觉得头疼,劝住叶沉舟之后,自己也追过去了。
让他们离开的人,一个两个的,都不听安排的,涌过来,姜初玖只觉得,心头担子沉重。
只是余秋雨已进入包围圈,她也无法,只得让人躲在自己身后,好歹她在前头,还能挡一挡。
姜初玖不忘嘱咐付霖叶,千万不能随意乱跑。
又回头,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余秋雨说,让她安心。
姜初玖捡起掉在地上的峨眉刺,预防魔蛛偷袭。
晏行云眼见这魔蛛,带有毒液的螯肢,冲向姜初玖所在,急得什么也不顾,飞过去抱住她,企图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这一击。
姜初玖左手搂住晏行云的腰,用力往旁边一带,右边抬手起苍华剑,划拉两下,断了魔蛛伸来的螯肢。
晏行云稍愣。
其实,魔蛛叮他这一下,没什么大碍。
但是,如果救了姜初玖,能让她生出对他的怜爱或是钦慕,这个买卖,对他来讲不要更划算了!
在山洞里,与她呆了那么些时候,他就摸清了姜初玖的路数。
在她面前,耍狠装酷没用,示弱是为上策,因此他想弄一出苦肉计,哪想到她潇潇洒洒,就把他给救了。
晏行云擦掉手上的毒蛛血液,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王权!”听得方琳鸢,撕心裂肺大叫了一声。
原来王权不敌,整个人被包进了蛛网里,成了个人形蚕蛹。
这还不算完,晏行云忽然闷哼一声倒地,嘴唇发紫,实为中毒症状。
“螯肢有毒!”姜初玖道。
魔蛛看形势大好,吐了个蛛网出来,包住晏行云,将他与王权并挂东南枝。
“别冲动。”
姜初玖拦住方琳鸢,握着峨眉刺的手,出了许多虚汗。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在袖子里,掐了个火诀,烧掉了什么东西。
“你两次斩断了我的螯肢,我不会轻易放你走的。”魔蛛幻出一只手,握住了姜初玖的脚踝,“今夕,我要你与我双合。”
“ 凭你?不配!”方琳鸢丢出暗器,命中它八只眼珠。
不知哪里来的两道声音,与方琳鸢的声音,重叠在一块儿,说的,也是方琳鸢说的那四个字,随之而来的,还有长鞭和苍华剑。
魔蛛被一剑长鞭,拦腰斩断,遗言都说不出一个字,便倒地而亡。
另一只跑得飞快,被付霖叶拦下,拿出五雷符,在飞扬的粉尘里,没了踪影。
只是这雷符耗灵众多,付霖叶都站不起来了。
姜初玖的注意力,放在那只魔蛛的遗体上。
旁边人嗡嗡说什么,她没听进去,只嗯嗯啊啊的附和着。
“这东西有古怪?”
晏行云见姜初玖盯着那滩东西,眼神脸色变换了几回,以为她又什么重大发现,凑过去抵身探看,问她。
姜初玖现下还想不明白,于是摇头。
忽然脖子上刺痛一下,她头晕目眩,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扑到,那滩臭气难闻的浊物上头。
他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腰带,把人扯了回来。
姜初玖真庆幸,自己的腰带,强韧程度是上佳,就是腰腹,被他弄得有些疼
晏行云正要问她,是不是受了内伤,冷不防,自己也脖子一痛,两眼一翻,怀里带着昏睡的姜初玖,一起倒下去。
付霖叶还没来得及发问,也昏倒在地。
王权和方琳鸢一样,早就因魔蛛的毒气而昏迷。
余秋雨还醒着。
考音从树上跳了下来,踩着姜初玖的脊背。
“这些魔蛛是你引来的?”
“是啊。”
那魔蛛与今夕有仇,听闻姜初玖是今夕转世,都不用她多挑拨,巴巴儿就跑了来。
被拦腰斩断的魔蛛,血肉像丝线一样,把躯体缝合起来,翻白的眼珠,转了几转,又滚动起来。
魔蛛吐丝,把地上躺着的几人都缠绕起来。
他看见直立的余秋雨,问,“喂,让那个人这么看见,不会影响你的计划吗?”
“哦,没关系。”考音摆摆手,“我们是一伙儿的。”
魔蛛盯着余秋雨
“再说了,我还需要她,帮我去拿照浊镜。”
“诶?”余秋雨有些意外,“你在这里设下埋伏,难道不是因为,有了把握,可以拉他们入幻境吗?”
“不是啊。”考音露出玩世不恭的一笑,“我就是想看姜初玖吃瘪而已啦。”
余秋雨瞠目结舌。
考音对于姜初玖的仇恨,竟然波及无辜,也无所谓了。
“你过来。”考音笑眯眯的招手。
余秋雨猜不透她的想法,慢慢走过去。
考音果断的,卸掉了余秋雨的一条胳膊。
“你做什么!”
“帮忙啊。”考音又把她的头发打乱。
“别动我的脸!”
考音收了力,在她的脖子上,留下几道血痕,“去今山求救吧,记得带着照浊镜回来哦。”
余秋雨完全被架到了火炉上。
哪怕她想要退出,也没办法后悔了,只能按照考音的话本,一步步出演。
问青堂上,坐着钟天师和于掌门。
在她的哭诉声之后,久久没有回应。
冷汗划过胸口,余秋雨在怀疑,她作为妖的真身,会否被看穿了。
她回想了自己的说辞,没觉得有什么破绽。
来送仙器,路遇杀人蛛妖,昼通门弟子拼死相护,她得以逃生,前来借宝,以助姜初玖,入幻境救人。
“初玖怎么自己不来?”
“姜道长伤了腿,行走不能,于是托付了我。”
钟正一甩拂尘,“可有凭证?”
余秋雨捧上峨眉刺的时候,心想,考音还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昼通门的人,会有一问,提前把这个东西给了她。
于掌门看过,“确实是初玖的灵器。”
钟正拿着峨眉刺,不由得沉思。
那一头,魔蛛在给昏迷的人,都传送麻痹的毒素之后,扭头问她,“魔王大人好兴致,那块破镜子,用得着大费周章吗?”
“唾手可得有什么意思。”考音接下飘落的树叶,“就是要信奉今夕的那个老头,亲手把戕害她的东西……”
她顿了一下,看见余秋雨出现在眼前,接着说,“端上来。”
照浊镜,灭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