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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说“我配不上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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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予川的公寓,熟悉的气息,在整个空间环绕,那是一种类似于清新绿植的味道,带一点薄荷香,仔细嗅一下,后调有皂感。
这是三年前悠可恢复意识后,感知到的第一种气息。
彼时的她,从一场车祸中死里逃生,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她对于自己的过往,记忆模糊,零碎片段式的回忆,让她无法拼凑出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她对于这个叫做予川的男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问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予川只回答了她一句:是一起经历过人生巨变的人。
悠可问他是恋人吗?
予川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回了句,“我配不上你。”
悠可连自己的脑袋都不能完全相信,又怎么能根据对方的几句话,就辨别出什么呢?
她是在他的这间公寓里,一点点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尽管她已经是个左胳膊使不上力气的“废物”了。
再次跟他一起出现在外人面前,她便被称作是他的“身边人”。
悠可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个消息,在圈子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予川跟她商量的时候,明确地提醒过:她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听到很多阿谀奉承,也会听到同样多的恶语相向。
悠可说:我还有更多可以失去的吗?
予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沉默了好半天。
悠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不可名状的悲伤。
彼时的悠可猜测:自己和予川之间,一定有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可像他这样温柔斯文的男人,会对她做出可怕的事情,她想象不太出来......
好在,记忆是碎片化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悠可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些新的画面—浑身是血的予川,抱着一个姑娘,哭得撕心裂肺,他身上的血,应该是那个姑娘的!
悠可想不起来关于那个姑娘的任何一点信息,但她从记忆中予川的神情,可以推断得出:那个姑娘,对予川非常重要!
关于自己所经历的车祸,悠可自觉蹊跷,但和那个姑娘之死,有什么样的关系,她完全猜不出来。
原本想着借助私家侦探帮她调查,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有的侦探社索性直接拒绝接这单生意,悠可知道:这大概是予川的意思。
于是,她便成了众人口中的“可姐”,也成了一部分人心中“被叶予川圈养的女人”
“不脱外套,不热吗?”予川一边换拖鞋,一边往客厅走。
“是你逼着我跟上来的,还好意思问我。”悠可跟他说话的语气,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一开始,她是有意任性和过分的,想要试探他的反应。
可予川一次脾气也没跟她发过,只正面回应过一次,“悠可,你别把我当坏男人一样防范,可以吗?”
悠可至今还记得他说这句时的神色:无奈,又透着些“意料之中”的意味,语调还是轻轻的。
“你先坐着,我去倒杯水。”予川指了指沙发。
“你别动。”悠可出言制止他。
予川当真立在原地,不再动弹,扭头看着她。
悠可利落地换上了拖鞋,走向他,“你坐着吧,我去倒蜂蜜水。”
予川闻言,浅浅地笑了。
“怎么是这种表情,觉得我突然之间变贤惠了是吗?”悠可白了他一眼。
***
悠可从冰箱里拽出蜂蜜罐子,用马克杯接了直饮机里85℃的水,用汤匙舀了一勺蜂蜜,混进水里。
她的背后,响起一串正在靠近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予川在她背后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望着她的背影。
“不是让你坐着吗?”悠可笑问道。
予川没有回答。
悠可端起杯子,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略显醉意的眸子里。
“卧房的被褥,已经铺好了,你一会儿直接进去睡。”予川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喑哑。
“嗯,知道了。”悠可对于这样的安排,已经习惯了。
包括华子在内的人,都以为悠可留宿予川家,必定会是一番男女缠绵,可多数时候,他俩都是各自一间卧室的......
对于从前发生的事,予川是最清楚不过的当事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给她更大的心理空间。
悠可从予川这种刻意的自制中,有了新的判断:他们之间,过去,应该真的不是恋人!
那又是什么呢?
那场车祸之后,他一定要亲自负责她的恢复,请了最好的保姆照顾,吃喝用度,也都是最好的。
悠可不得不承认,在面对安逸生活,顶端生活基础的时候,她被养成了“金丝雀人格”—享受舒适,不喜外出,不想解释。
悠可将蜂蜜水杯递给他。
予川接过去,喝了两口。
“困了,我去睡了。”悠可与之擦肩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晚安。”予川知道她是个作息相对规律的人,今晚的“意外”,打破了她的模式。
悠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
予川端着蜂蜜水杯,倚靠在大理石台边缘,一口一口将剩余的喝完。
刚才看到给他冲蜂蜜水的悠可的背影,不知道是醉意上头,还是内心的渴望抑制了太久,想要上前,从背后揽住她的念头,前所未有的明显,可是他不能.......
小时候经历的那件事,成了萦绕在他心口,挥之不去的阴影,以至于让他很难和什么人走得太近,要不是因为必须要把悠可接到身边照顾,他也很难相信:自己,原来还是能够和人,保持亲密、信任关系的......
旁人看他,是天生好命的男人—拥有财富和权力,可因为这些带来的“反噬”,他们始终不会明,或者是不愿明。
他所承受的痛苦,兴许是先天条件注定不能全然避免的,可悠可呢?
她原本不用如此......
他对她的亏欠,无法弥补。
予川不知道,有朝一日,倘若她想起来了全部,会如何对他?但无论她如何选择,都是合理的,他都只有接受的份儿!
三年过去了,悠可记忆零散的症状,几乎没有进展,他也抱着侥幸心理:要是她的余生皆是如此,他是不是就能和她一直“在一起”了?
蜂蜜水见底了,予川及时阻断了思绪,准备睡了。
***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间,他听到了隔壁卧房发出的“窸窣”声。
为了能随时注意悠可房间的动静,他是敞着卧房的门睡的。
悠可睡觉,本就没有关门的习惯。
意识到是悠可发出的动静,予川瞥了一眼床头时钟:凌晨三点十分。
他即刻从床上坐起来,拖鞋也没穿,光脚走向了隔壁卧房。
站在门口,他看见悠可已经坐在床上了。
悠可听到动静,本能抬眸,看见穿着白色T恤和灰色悠闲长睡裤的身影。
微弱的光亮,映出他的大概轮廓,不用看得很清,她也能觉察得到:他正用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她。
“我把你吵醒了?”
“我本来就睡眠浅。”予川没有否认,但也没有任何“指责”之意。
这种情形,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她时常半夜惊醒,不用问也知道:又梦到了那场车祸!
尽管已经过去得足够久了,可那场事故,还是像条毒蛇似的,紧紧地箍着她的脖颈,会时不时跳起来,狠狠地咬上一口!
这样的情形,出现得极为频繁的那段日子,悠可甚至生出了消极的念头:要是没有醒过来,也就不用遭受这样的痛苦了吧?就那样一直睡下去,反正自己也不知道......
按照予川的意思是:悠可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倘若是那样,醒不醒得来,也不会给谁造成太多痛苦吧?
彼时的悠可不得不承认:对于自己的死亡,会造成痛苦的群体里,确实没有考虑到予川!
虽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不浅的熟悉感,可因为记忆的凌乱,让她没有办法客观地评判彼此之间的关系,更不要说感情了......
与其说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接受了予川,不如说是这三年伪装“金丝雀”的过程,彼此接触,让她对于予川,一点一点,更加信任!
悠可也自问过:倘若予川和当年的事故有关,自己还会接受他吗?
可从三年里他对待公司下属,对待家人挚友的点滴里,她又觉得:他不是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尽管对待对手的时候,他练达又狠厉,有不弱的凛冽锋芒,可悠可还是觉得:他不是个坏男人。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这样的判断,是盲目荒谬的,可还是和他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只是没旁人想得那么龌龊......
“进来陪我说说话吧?”悠可招呼他进来。
予川停顿了片刻,迈步进了她的卧房。
悠可向里侧挪了挪,将被子横过来,分给他一半。
予川将杯子搭在腿上,倚靠在床头,和悠可之间,保持并肩的状态。
这幅画面,任由谁看了,都会觉得二人是再亲密不过的爱侣吧?可他们实际上,又不是如此......
“三年过去了,我还是个‘折磨人精’,真是令人头疼。”悠可自嘲道。
“这不是我的义务吗?”予川轻声回应。
“什么意思?”悠可微微侧头去看他。
“你当‘金丝雀’的报酬啊。”予川的语气里,透着微微笑腔,微微顿言,继而道,“我自愿的。”
悠可见他说完这句,微微侧头,深邃的眸子,撞上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