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妙颜

39、契机将至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大伙儿有没有进步。于是，准备去国子监看望一下。刚踏进大门，上课铃声就响了，为了不打扰学生上课，我转道去了阅览室，顺便查点资料。国子监的阅览室囊括了天下各类书籍，尤其史书为最，堪比皇宫的藏书阁。
　　一坐就是一节课，我翻阅了许多辽国史籍。书中记载辽人当属契丹族，游牧民族出身，世代弓马娴熟，土地贫瘠，物资短缺，久而久之养成了强抢掠夺的彪悍民风。他们放羊牧马，思维单一固化，不擅经营。信奉狼图腾，认为草原上的勇士必须跟狼一样凶狠，才能傲立群雄。说白了，就是缺乏和平发展的大局观，一心只想着掠夺带来的好处。
　　古代人啊，真是两面派。嘴上学的孔孟之道，满口仁义，表现出来却是利己自私。当真见识短浅，怪不得最后亡于后金。冷静下来想想，宋、辽、西夏这三国的地域版图像极了三国时期的魏蜀吴。三足鼎立之势，其实是最坚固的。历史上辽与西夏先后被女真所灭，北宋缺少了相互制衡的助力，以至于最后迁都，丧失了半壁江山。
　　如今正是辽国危及之时，我应该助辽国稳定，这样才能确保三国实力的平衡。任何一方出现短板，其余两国定会趁火打劫，如此一来鹬蚌相争，必是渔翁得利。一旦辽、夏被后金所灭，大宋就免不了要迁都。为了大局，我必须说服陛下让我出使辽国，扭转局面，只是眼下尚需一个契机。
　　下课铃响，我悄摸去了一甲班。正撞上钱博士授课出门，我赶紧作揖行礼：“博士安好！”钱博士恭谨道：“见过追云公主。”他突然称我“公主”，我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谦逊回礼，生怕失了礼数：“博士免礼。”凑巧许博士从一乙班出来，徐徐笑言：“这是谁呀？萧丫头回来啦！”我双手合十，行大礼：“拜见师叔。”
　　他捋着花白胡须，玩笑兮兮：“如今你可是追云公主，老夫岂敢受你的大礼呀！”我挽着许博士的手臂撒娇：“博士面前，学生怎敢放肆啊！”钱博士一向严谨，总是板着个脸，没有一丝表情，今日难得见他笑了。许博士语重心长：“去看看学生们吧，他们都想你了。”说完两位博士一起往师资堂走去。
　　学生们看到我，兴奋地围上来。许久不见，大家似乎都长大不少。邢茂大气道：“先生，说好的等你凯旋，我请你吃遍京城美食。正好明天国子监放假，咱去状元楼搓一顿，为你洗尘。”“好啊，大家一起去吧，记得带够银子哦。”我调侃道。
　　他拍着胸脯，豪言道：“这点儿小钱，本少爷还是请得起的。”许毅笑着说道：“那我们待会放学就去定位子。”我们约好明日巳时状元楼见。
　　稍后我去了趟兵部。边关将领在京城并无府邸，入京述职一般都住在兵部下辖的馆译。在小二哥的带领下，我来到沈同伟的房门前，敲门：“沈将军在吗？”他听到声音，立即开门：“末将参见追云公主。”得知我来了馆译，几位将军纷纷前往沈将军房间。
　　他们来京述职已有数日，按照惯例封赏之后便要启程回边关。雁门关的事务虽已解决，但燕云十六州还未完结。如今将军们启程的命令已经下达，趁他们还未离开，我先跟他们通个气。。于是我借践行之由，邀请他们：“诸位将军不日就要回边关了，明日我做东，在状元楼设宴，给叔伯们践行。”将军们异口同声：“多谢公主。”
　　将军们都是当年跟随师父出生入死喋血沙场的老人，骨子里刻下的那份责任和使命，时间越久，印记就越深。身为追云令主，不管世间是否还有追云名号，我都会以守护天下为己任。
　　回府后，我写下请柬，派小厮前往宁威侯府以及顾府送信，邀请他们明日赴宴。次日一大早，我掀了北辰的被子。他睡得朦胧，眼睛还没睁开，伸着懒腰：“姐，天还早呢。”我拍打着他的屁股：“快起来，我还请了几位将军，待会儿你和沐雨先去状元楼安排。”
　　他听到我说还请了别人，立马清醒。出门前，父亲塞了我一千两银票。我推脱道：“爹，我有钱。”周君游说道：“你的钱留着当嫁妆，请客吃饭还用不着你。”我惊讶道：“爹怎么知道我今天请客啊？”父亲捋了捋发梢，笑言：“听说你昨儿去兵部馆译了？回来后又让小厮出去送信了？”
　　我俩心照不宣：“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爹的法眼啊！”
　　“知女莫若父嘛。”他掩掩一笑。
　　门口马车已备好。我驾车去鸡儿巷接表哥他们，北辰与沐雨直接去状元楼。半个时辰后，我们在状元楼汇合，此时邢茂和许毅也到了。我故意逗他们：“来的够早的啊！”邢茂一脸傲娇：“可不嘛，请客吃饭不得早点来啊，还要点菜呢！”
　　我吩咐老板准备两个大包厢。邢茂和许毅负责点菜，谁知他们两人点个菜磨磨唧唧的，翻来覆去看个遍，还没点完。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菜谱，刷刷刷几下，把菜谱上的招牌菜点了个遍。看我点菜的那个架势，邢茂心慌慌，攥紧了钱袋：“萧潇姐，你点这么多，我怕我带的钱不够。”
　　“先生带学生出来吃饭，哪有让学生付钱的道理啊。放心，今天我请客！随便点。”我看他那一脸心疼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什么情况啊？”他疑惑道。
　　“不知道。”许毅摇摇头。
　　巳时正刻，将军们结伴而来。学生们看到几个魁梧壮汉进到包厢，心有戚戚，表情略显紧张。直至顾先生和李将军到来，大伙儿才缓解，礼貌作揖：“顾先生、李将军。”他们随我去了天字号包厢，北辰带着学生们去了玄字号包厢。
　　邢茂一进包厢就问北辰：“北辰学长，天字号包厢的那几位是谁呀？”北辰回：“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边关的几位将军。”
　　包厢内，小二频繁出入，菜也上的差不多了。我端起酒杯敬众人：“各位叔伯马上要启程回边关了，一路顺风，雁门关见。”沈同伟听到我说“雁门挂见”，一时疑虑上了心头，开口问道：“公主，宋辽战事是否还有后续？”我反问道：“沈将军有何高见？”
　　沈同伟：“回京之前，我见公主给特战队下达了任务。不知有何打算？”他这么一问，我也就不瞒着了：“不错，我让特战队潜入燕云十六州以及辽国王都，搜集情报。大战刚过，不论是大宋，还是辽国，都经不起战事了。但燕云十六州一日不拿回，陛下就如鲠在喉。所以你等回雁门关后，继续操练兵马，做好防守。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就都会解决。”
　　他们看李将军一言不发，委实淡定，那颗揪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齐喊道：“听凭公主吩咐。”推杯换盏之间气氛柔和了许多，包厢里充满了酒香。顾先生借机调侃我：“等大事忙完，就该轮到喝公主和弘毅的喜酒了吧。”纪、秦二人从中烘托：“可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被他们说的我脸好红，起身转道：“学生们还在隔壁包厢呢，各位自便，我去去就来。表哥，照顾一下。”沈将军难得笑言：“公主一向巾帼不让须眉，战场上杀伐果断。难得看到她一副女儿家的娇羞样子！”李将军慨言：“再怎么坚强刚毅，也是女孩子嘛！”
　　我和李弘毅来到玄字号包厢，学生们一边玩着游戏，一边倒酒作惩罚，嘴里还念叨着：“萧潇姐怎么还不来啊！”玩游戏，邢茂这小子准输。就在他受罚端起酒杯的时候，我当即抢了下来，教训他们：“你们都还未成年，喝什么酒啊？”瞬间我把目光转向北辰，谁知北辰也喝了不少，脸胀得通红。
　　我大喊一声：“小二。”
　　小二哥急匆匆跑过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把酒撤下去，换果茶。”
　　小二哥一脸懵：“客官，小店没有果茶。”
　　该死，这是酒楼，酒有的是，哪有果汁。我突然想起表哥结婚的时候，喝得烂醉。姑姑泡了蜂蜜水给他解酒。于是吩咐小二：“去，吩咐厨房煮些糖水来。”
　　大家喝了糖水，解了解酒，人瞬间清醒了许多。这些人里，邢茂酒喝的最多，我揪着他耳朵把糖水给他灌下去，威胁道：“看你们以后还敢喝酒。”邢茂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弘毅学长救命啊！”李弘毅见状，把我的手从他耳朵上拿下来，温柔求情：“好啦！难得高兴，还请萧先生手下留情。”北辰拉着我的手保证：“姐姐，以后我一定滴酒不沾。”
　　“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以后免不了应酬什么的，只是你们现在年纪还小，不宜饮酒。再说你们待会儿不得要送女生回家啊，喝得醉醺醺的，到底是女生送你们还是你们送女生啊！”
　　宴席过后，人散场。学生们都喝了酒，我让表哥、致远、小虎分批送他们回家。剩下我和北辰、沐雨、李弘毅四人，午后的天空格外晴朗，我们散着步回家了。三日后，沈将军等人启程回边关。
　　某天，我去鸡儿巷看舅舅，顺道买了些菜，给他们打牙祭。舅舅这个人也是犟，出征后我让北辰把他接去驸马府，他偏不愿意，说是规矩多没有小院自在。陪舅舅用过饭后，我便回了府。
　　家门口，齐管家神色难看：“公主，有人找，说是边关来的。”听他这么说，我下意识猜测是特战队来消息了。我吩咐他立刻把人带到正堂。来人见到我，立刻下跪行礼；“属下见过将军。”原来是林、山二位队长，终于来了。
　　“起来吧，事情如何了？”我正襟危坐询问道。
　　林队长答道：“根据将军的部署，燕云十六州的地形以及城防兵力已经摸得差不多了，风、火两队已顺利进入辽国王都。”
　　山队长接道：“风队长消息传来，辽太子回到王都后被卸了兵权。耶律术、萧达鲁出师不利，连降三级。朝廷上，耶律延煕与耶律承宗的人分庭抗礼。据王都传出消息，辽主近期病好了不少，已重掌朝政。”
　　看来耶律洪基也意识到二王子夺权争位了，拖着病体也要重掌朝政，为太子做准备。即便已到强弩之末，也要奋力一搏。治理国家不怎么行，眼光倒还不错。辽国这局势，正是我大宋的最佳契机。
　　我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们汇总的消息，理清了头绪，招呼管家：“齐叔，立刻备车，我要进宫。”于是我带他俩一起去了皇宫。我坐在马车里盘算着如何向陛下开口，不一会儿宫门到了，守门侍卫见他俩是生人，拦下多问了几句。
　　他俩行伍出身，又是第一次进宫，一时间被侍卫问的说不出话。我回过神来，掀开车帘，侍卫们见到我，瞬间变了嘴脸，恭敬行礼：“参见公主殿下。”此时，允王骑着马也过来了。秦风、童浩行礼道：“见过追云公主。”我点了点头，转脸对侍卫说：“盘问了我的人这么久，还有什么疑问吗？”侍卫们瞬间不敢说话了。
　　进宫这一道，允王忍不住问我：“你今日进宫怎么带侍卫了啊？”我一向独来独往，我行我素，连丫鬟都不带，突然带两个侍卫，免不了有人生疑。我淡淡然：“到了御书房，我自会解释。”
　　我跟允王来到御书房，底下太监进门通报：“陛下，允王殿下和追云公主求见。”陛下大笔一挥：“宣。”我二人先进门，留林、山二人在门外。
　　“儿臣参见父皇。”我、允王齐声跪礼道。陛下欣欣然：“你们二人怎么一起来了啊？”我轻快道：“宫门口碰见的。”陛下笑言：“公主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今儿来又有什么事啊？”
　　我坚定地盯着陛下，眼神示意他屏退左右。陛下甩了甩手，王总管默默带人退了下去。我这才大胆开口：“启禀父皇，儿臣得到消息，辽国陷入内斗，此时正是我大宋拿回燕云十六州的契机。”
　　“你哪来的消息？”我让二位队长进来，禀告道：“先前军报上已禀告过，儿臣在雁门关建立了一支特战队，专门执行刺杀、斩首、搜集情报等特殊任务，取名追云特战队。此二人是特战分队林队、山队的队长。回京之前，我已暗中派特战队潜入辽国王都，刺探情报。”
　　林、山二人下跪行叩拜礼：“末将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他二人细细讲述了搜集到的各方情报以及探查到的燕云十六州城防兵力。
　　陛下结合这些消息，试探道：“先前朕下旨让大军进攻，你不同意。如今战事刚平复，你又准备打了？”我：“儿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回禀道：“儿臣想出使辽国，暗中助辽太子拿下王位，签订互不侵犯的盟约，以此换回燕云十六州。”
　　允王瞪大了眼珠子，陛下也惊了：“萧潇，你想得太简单了，燕云十六州乃是兵塞要地，怎么可能轻易换回？”我继续说道：“眼下辽主虽已重掌朝政，但他已是强弩之末。雁门关一役，耶律延煕兵败，二王子趁机排除异己。两方争斗，迫在眉睫。耶律延煕要想保住太子之位，顺利登基，势必缺少不了各部族的支持。而能令各部族信服的帝符令在我手里，若我帮他拨乱反正，我相信他会答应我所提的条件。”
　　陛下疑惑道：“你怎么能断定耶律延煕会合作呢？”我回答：“之前我接触过耶律延煕，知道他不是那种穷兵黩武的人。若二王子耶律承宗夺了王位，战火势必会重燃。为了两国百姓，我赌耶律延煕。”
　　陛下沉稳：“朕明知你那些脑洞大开的主意，存在着巨大的风险，可就是愿意相信你。这样吧，明日早朝，朕特许你来参加，听听众臣的意见。”
　　“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