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有欲季》秋水潮

1、Chapter 1

　　葬礼并不隆重，前来守灵的人也不算多。项润只是觉得眼角有酸涩，但却没有丝毫丧父之痛，他反而觉得多年的枷锁被解开。

　　扪心自问，他父亲并不是什么好人，年轻的时候经常打骂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连他自己也是父亲对母亲犯下的错，他小时候经常听身边的说，当初父亲是个二流子，母亲是县城有名的书香门第，有一天，父亲在母亲必经的一条小路上对她实施□□。

　　后来，父亲做了牢，母亲生下他以后，不堪周围犀利的目光，便离开了这里。

　　项润自此便被送到了福利院，直到此刻回想起在那里的日子仍然让项润打寒颤。项润不愿提起，也不敢再去深想。

　　成绩是他爸出丧的那天出的，当时他忙的天昏地暗，便也忘了这档事。后来程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项润才知道自己考了683分。对项润来说，这个分数算是超长发挥了。

　　处理好他爸的事情后已经半月有余，期间不乏有很多的高层人士前来祝贺，据程刚说他这个分数打破了这几年县里的最高纪录。

　　对项润来说这不是什么坏事，有人上赶着给自己送钱，搁谁身上谁也讨厌不起来。报志愿时，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A市的双一流大学，分数高又怎样，上个好大学又怎样。

　　这些都不是项润在乎的，他只是想逃得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时间走的总是不快不慢，项润也做完了暑期工的最后一天。前几天的时候他买了去A市的火车票，到那儿差不多需要一天一夜。项润要回到家里收拾一下行李，说是收拾，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最后一别。

　　他爸不是啥好东西，打骂再项润身上就是家常便饭。好在死前还不忘给项润留下一点钱，其实留下的钱中，近一半多是项润自己挣得。他爸爱赌博，喜抽烟，又不愿意去干活。

　　家里的花销只得由项润承担，学校一年的奖学金确实很多，但是规矩永远是死的，每次都会打在他爸的卡上。

　　家里空荡荡的样子让他觉得一阵阵的犯呕，去洗手间吐了一会，胃里仍是翻腾。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程刚来的消息

　　【润子，哥以后帮不上你了，我买了明天的火车票，去送送你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什么，你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到了那里有困难和哥说，哥能帮的一定会帮。】

　　项润回了程刚【嗯，谢谢哥。】

　　项润一直觉得自己和他爸一样都是没心没肺的人，只要不是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在意。有时候在学校看到霸凌事件，他也是默默看一眼，再独自走开。

　　“润子，在这儿。”程刚有些诧异的看着项润“就带了这点儿行李吗？”

　　“除了几件衣服外，没什么好带的。”

　　两个人并行走着，彼此沉默不语，若是友情可以一直长存，也许就像他们一样。

　　“对了，帮我把房子卖了吧，留着也没用。”

　　“······”程刚也不好去劝他。

　　座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他们也着实很累。 下了火车后直接去了提前订好的酒店，两人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程刚又和项润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随后两人又在A市逛了逛。等到最后一天陪项润报上名程刚才坐上火车离开的，离开时刚好赶上学校让新生做一些活动，项润也就没有去送程刚。

　　项润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程刚发了一条

　　【哥，对不起。】

　　【没事润子，你先忙，照顾好自己就行，有空的时候给哥打个电话。】

　　项润是寝室来的最早的人，所以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需要他去完成，比如就像宿舍的厕所隔间，里面被反锁了。

　　项润去宿管大爷哪儿找，大爷慢悠悠的找了好长时间，佝偻的腰身忽的挺直，面带尴尬的说：“小伙子，不好意思呀。今天早上我去储物间拿剪钳的时候好像落在哪儿了。”

　　“小伙子，帮我个忙吧，去储物间帮我找找行吗，今天开学我走不开，你看······。”

　　开学这个时间点宿舍确实是走不开人，项润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双一流的大学真不是吹的，学校大的让项润摸不清方向。

　　项润在学校里绕来绕去，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几条路，心里不断地质疑自己的方向感。项润从小到大也没迷过几次路，方才也是按照大爷给的方向走的，为什么还没有走到呢？

　　项润闭上眼睛转了会儿后停下，“好了就走你了。”还别说，真就是这条路。

　　上面清清楚楚的标了‘储物间’三个大字，他轻轻的打开门，陆陆续续的问着“请问有人在吗。”

　　既然今天是开学日，他们肯定都去招待新生了，谁还能在这儿守着呢？

　　储物间很大，项润也说不好宿管大爷具体把钥匙放哪了。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翻找着，“簌簌”的一阵怪声从另一个房间发出。

　　项润以为是老鼠，就没太在乎，继续打开房门。

　　‘咔嚓’门声打开的一瞬间，项润愣在了那里，如果说谎言当场揭穿是尴尬，即便现在地上有条缝给他钻，他也会尴尬的极致。

　　项润从小到大没太见过这种活色生香的场面，储物柜的旁边有一对情侣正在接吻 ，男人注意到了项润，朝他瞥了一眼，饶有兴致的继续深吻，似乎是为了让项润看的更清晰，双手更加搂紧了那个女生。

　　女生沉迷于男人的吻，没有注意到此时外面正有人欣赏着春色图。

　　项润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曾经历过这个，心脏砰砰的狂跳。仅存的一点意识支配着项润，他慌忙的想要转过头去，‘哐当’一声头就撞上了门框。

　　女生听到声音想要一探究竟，男人意犹未尽的想要继续看项润窘迫的模样，抬手将女生抱到旁边的桌子上，继续进行刚才的动作，一双桃花眼看向项润。

　　项润本以为会被发现，可是并没有，随后项润迟疑了几秒钟，落荒而逃。

　　仓促的跑出储物间，项润惊魂未定，依旧停留在刚刚的惊慌中。

　　“小伙子，找到了没啊？”大爷一副期待的眼神看向他。

　　项润有些魂不守舍的回答；“·····哦····没找到呢。”

　　“行了，行了，小伙子你回去吧，改天我自己去找找，等会我找师傅给你们撬开吧。”

　　“······”项润五味杂陈的回到了寝室，彼时，宿舍的人也已经来了一半。他象征性的和他们打了下招呼，项润不喜欢交朋友，更不喜欢与人交流。

　　童年的创伤总要慢慢舔舐才能治愈，他不想再去体会拥有在失去的感觉。

　　项润在福利院时也试图交过朋友，很多小朋友在听到项润的家庭后都逐渐远离。往他喝水的杯子中加入碾碎的小虫子、睡觉时把尿撒在他的床上、故意诬陷他等等，连他也忘记那时的自己是怎样过来的了。

　　里面的一些老妈子动不动就打人，项润隔三差五身上总会多出几块新伤。

　　“哥们儿，我叫王东，你也是考古系的吗？”

　　“……项润，考古系。”

　　王东这人本就热情，一听项润也是和自己一个专业的，丢下手中套被子的被套，小跑到项润的面前，显得无比激动：

　　“我从小就对这些古里古气的东西感兴趣，特别是墓葬，给你说件笑掉大牙的事情。”

　　王东绕到项润的身后继续绘声绘色的讲述他那为之自豪的事迹，

　　“小时候我听我妈说人死了以后家里都会把最值钱的东西陪葬，为了看一下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晚上我自己一个人跑到小树林去挖我爷的幕，后来被我老爸知道了，揍得我一个星期都没敢去上学的”

　　项润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自己真的是遇到了一个大逗比，傻子也不会做出这么沙雕的事情。

　　王东见他笑的厉害，不服气的怄气：“傻逼，笑什么笑，老子虽然小时候脑子不好使，但是自从上了高中，智商可是蹭蹭的往上升，不然你想见我都没那个机会。”

　　“好好好，我不笑了。”

　　“那你为什么要选考古专业，难道也和我一样打小就喜欢？”

　　项润沉默的思考了几分钟，爆出一句：“因为清静。”

　　王东对上项润那双充满故事的眼睛，不敢再深谈，搪塞一句：“哥们儿，帮我装一下被套吧。”

　　和王东处了几天后，项润越发觉得王东是一只暴躁的小怂蛋，一只小蟑螂就能吓得他连叫

　　“今天下午要召开新生入学大会，听说咱学校的学神会进行发言的。”王东有些期待的对着出身的项润说：“喂，小润润，你想啥呢。”

　　“咱能把名字改改吗，叫我润子吧，听你这样叫我，我头皮发麻。”

　　天气逐渐转凉，一万多名新生齐座演讲台下，老师在按部就班的诉说着对他们的期望。项润在下面听得无聊，上网想找份兼职，他不能等着坐吃山空，没有人养他，更没有人去纵容他。

　　网上招聘家教的还是挺多的，薪水给的也不错。但是时间有一些冲突，不过也不太碍事。现场的嘈杂声打乱了项润的头绪，一些女生像是着了魔一样的魂不守舍，对着台上欢呼。

　　一旁的王东用胳膊肘轻轻戳了一下季润：“润子，润子，看上面，那个人就是咱学校的学神，连跳了三级，比咱大一届，直接保送到咱学校了。”

　　项润只一抬头，巧到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不就是储物间······，呵，这世界可真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