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追击》7末染

1、第 1 章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如薄烟一般萦绕在他的周围，眼睛被浓雾夺去了视线，耳朵轰鸣着明显还未从方才的爆破声中挣脱出来。脑海中交杂着无数的片段，那些段落都是弥足珍贵的时间画框，如今它们却在慢慢失去鲜亮的颜色，画面开始变得暗淡，变得灰白，直到被一片片巨大的本白所覆盖。
　　心兀自痛了起来，甚至比烧伤的皮肤与迟钝的大脑还要疼痛万分，就像千百根刺蜂拥着刺向了左心房最柔软的地方。他跌落进了一片沼泽，暗无天日的阴翳笼罩着他，四肢百骸的血液在那瞬间变得冰凉，好像倒在地上的人已经不会呼吸了一样。
　　可是他明明活着。
　　可是他的心已经死了……
　　即使被剥夺了视线，失去了支撑手脚的骨骼，他依旧感受到了一双湿热温暖的手在轻触他的面庞，他努力想睁开眼，他也做到了，可入目的是大片苍白的空缺，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抬不起哪怕一根手指，被抽走的意识却化作了一个幻影在他的心田无声地悲鸣。
　　指尖被缠绕，湿软的余温中隐隐带着不舍，如同离别的列车，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一声绝响，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痛苦的泥泞中。
　　耳边久久不散着一声克制的，难耐的叮咛：
　　“活下去……”
　　不知道是多么强烈的期望，岑木晓在混沌中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天花板白得刺眼，呼吸机的“滴答”声也昭示着他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岑木晓艰难地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只摩挲到粗糙的床单面料，沙沙的，硬硬的，刺得指腹上的螺纹生疼。
　　重物跌落的声音令岑木晓从一片恍惚中回过神，他费力地努力睁大眼睛，好像看到了自己母亲那眼泪纵横的憔悴面容，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个音节，他颓力又无奈，眼眶湿湿的，也不知为何。

　　再次从这个梦境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岑木晓依旧出了一身冷汗，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一年，但岑木晓的记忆就像被封存了，哪怕一星半点，他都记不起来。索性他也是个踏实的人，既然遗忘了，那就暂且放下，继续往前路行径。
　　岑木晓是一名网警，目前在网络搜查一课任职，今天是他值班的日子，夏天虫鸣高歌，大半夜为了省电整个大楼都停了供给冷气，只有一个摇头的风扇在空寂的课室呼啦啦吹起一阵阵咸湿的热风。
　　年轻的副队长正在整理资料，可夏夜漫长，他一个不注意就打了一个盹，结果被梦境吓了个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将四散的三魂七魄归体，细细一看时间也才过了30分钟。
　　正在工作的电脑页面显示《无限追击》数据正常。岑木晓用拇指及食指捏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下巴，除去不知疲倦没心没肺的虫子在鸣叫，还有丧心病狂的电扇就像听了摇滚乐一样的摇头声，诺大的科室只有他的工位上亮着一盏小灯。
　　屏幕的白光折射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间勾勒出了一张年轻帅气的脸。
　　《无限追击》是“禾源”助资开发的新科技游戏，作为一款正处于“当红炸子鸡”一般的游戏，目前它的劲头非常足。上线近三年，风潮有增无减，堪称一个划时代的奇迹。当初游戏一经问世，据官方数据显示在15-40岁的人群中，每5人就有1人玩过这款游戏，这个数据逐年上升，目前已经高达35%。
　　不过作为一款全息游戏，不稳定因素相对于其他游戏要多得多，安全指数也在及格的边缘徘徊，抛开官方的安全问题不谈，这款游戏从场景到可玩性都能看出背后的开发者是真心实意做游戏的，因此玩家的忠诚度居高不下。
　　退出检测系统，映入眼帘的是《无限追击》这款游戏的背景资料，据资料显示该游戏是由【WW工作室】开发的，奇就奇怪在这个工作室在一年前被遣散了，开发者神隐了，只剩下“禾源”依旧助资进行正常的游戏维系。
　　“禾源”集团并不非专业做游戏的，他们作为科技界的领军企业当然也有涉及投资，却是第一次将资金投注在一款游戏上，这点令人觉得颇为反常。“禾源”究竟是巧合投资了这款游戏还是与背后的开发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岑木晓不敢妄作判断，不过“禾源”对于这家公司，他拥有着浓厚的兴趣。
　　好巧不巧，今年他们市局正好与各大企业达成了协作，岑木晓已经打了申请“中饱私囊”揽下检测“禾源”服务器这份差事。
　　他与“禾源”还真是有缘，岑木晓轻敲了两下台面，晃动了一下鼠标，电脑界面就变成了一份安全报告。一年前《无限追击》发生过一起事故，岑木晓感同身受，因为他就是出事者之一。
　　一年前岑木晓在登出款游戏的时候遭遇了数据断层，因为全息游戏直通脑部神经，电脑配备自动报警功能，警察及医务人员将他送医后，被诊断为脑部损伤，大脑的海绵体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脑部神经纤细又敏感，他丢失了一大段的记忆，且记忆难以修复，所以他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出事的了。
　　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之后，岑木晓总会做一个朦胧且凄美的梦，梦里面一片都像覆盖着一层薄纱，原本就看不透彻的东西如今更是被遮掩得更为梦幻，他只记得每次醒来他都很难以，以及……
　　那句像咒语又如同祝愿一般的话语——“活下去！”。
　　经调查，岑木晓了解到当时出事的还有一名玩家，另一位出事者的资料几经周折他也搜索不到，就好像背后要什么实力要可以磨灭那些痕迹。经由不甘，或是好奇心，再加上原本就对网警这份职业的向往，岑木晓在警察学校毕业后进入了当时刚刚成立的网络搜查一课工作。
　　这个新的部门是由市局的陆局长一手促成建立的，而如今它的功能性大于实际意义。
　　自岑木晓入职以来，他们负责最多的案件就是协查，配合重案组或者缉毒课，重大凶案组及交警部共同分析录像、数据等重要线索，作为辅助的身份破获案件。
　　即使心有不甘，岑木晓却无能为力，而如今，他的手上出现了可以转换局面的新案件。
　　这三起案件都是岑木晓的大学校友，如今在做检察官的姜高辰私下里给岑木晓的。
　　资料显示，三起案件都是青少年案件。岑木晓是今日下午刚收到的详细资料，在科室里他也不敢明目张胆详细阅读，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览纷呈。
　　第一起案件是一位花季少女离家出走的案件，报案人是该少女的父母，少女离家48小时后就被警方找到，她寄宿在朋友家，很快就被警方带回了父母身边。这是地方警署负责的案情，据父母及老师反馈女生是学校有名的三好学生，少女离家的原因至今未明。
　　第二起案件是一个校园暴力以暴制暴的案件，被告人是常年遭受校园暴力的学生小童。小童是一个唯唯诺诺的男生，青春期别人都在长个子，只有他的身高止步不前，因为生得矮小就导致了被同龄的孩子欺负，他一直备受校园暴力的困扰，却不敢告诉老师及家长他遭遇的梦魇。在一次文化祭，几名男生将小童团团围住拳打脚踢，小童在那天一反常态奋起反抗，结果打伤了两名同学，拉架的同学表示了小童的反常，事情闹大了，学生报了警，小童目前正在派出所收押。
　　第三起案件是混混之间的滋事斗殴，原本这种磕磕碰碰每天都有发生，只不过这起案件比较特殊，出事的小混混好像神经不太正常，不断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目前这名小混混正在医院接受看护。据出警的警察回忆，当时那名小混混的神情十分恍惚，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当然也不排除这小混混演技超群，准备这一出戏给自己脱罪。
　　岑木晓不知道他这名高深莫测的朋友究竟搞什么鬼，他二话不说将这些案子都塞给岑木晓让他自己研究，岑木晓也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晚上冥思苦想这些案件的关系。
　　姜高辰给的资料都很详尽，岑木晓看得异常认真，他知道姜高辰不可能故意耍他将这些资料给他看，这三起案件里一定存在着相互关联的蛛丝马迹。
　　天光破晓，云层蔼蔼之际，岑木晓揉着发酸的眼睛，总算找到了三起案件之间非常微弱的相似之处了，只不过如果他的假设正确的话，这将是一件非常可怖的事情。
　　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岑木晓不敢轻举妄动，他并非是冒进之辈，况且也有一个不爱摊上事情的顶头上司，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看来今天邀约姜高辰见上一面，试探一下他的目的了。

　　“你的意思是游戏操控了他们？”岑木晓略感震惊，不是震惊于这个事实，而是惊愕于姜高辰得出的这个结论与自己设想的一模一样。
　　科技高速发展的当今社会，姜高辰的猜想并非没有完全依据，岑木晓作为游戏的体验者之一，也能理解这些自制力不强的青少年沉迷这款追击游戏的初衷，只是这一切依旧建立在猜想中。
　　见到眉头深锁的岑木晓，姜高辰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了对方：“我就是怕自己的猜想站不住脚，所以才又拜访了蒋离歌，再说请自己的立场后希望能与她谈谈。”
　　蒋离歌是第一起离家出走的案件中走失的少女。
　　“结果呢？”岑木晓沉着声音问道。
　　姜高辰也没有吊岑木晓的胃口，开口将自己与蒋离歌的对话简单扼要地描述了一下。
　　“蒋离歌成为三好学生的契机来源于父母的压力，高处不胜寒，她既然已经展现了实力达到了这一高峰就没有理由退步跌落神坛。蒋离歌承受了太多无形的压力，于是在闲暇之余就会将生活中受到的窒息感宣泄在游戏里，这是她逃避现实的唯一途径。而长时间混迹游戏难免导致成绩下降，父母的耳提面命又使她的逆反心理达到了高峰，最终她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离家出走。”
　　“这些都是蒋离歌亲口承认的？”岑木晓对于最后那句“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展露出了深厚的质疑，不怪他怀疑姜高辰，实在是姜高辰如今的行为有违常理，除非他有什么隐秘的理由做出这样的假设及推断，不然以姜高辰能接触到的层面，他很难将一切的元凶怀疑到游戏上。
　　姜高辰面无表情地答道：“是的。”
　　“阿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岑木晓在姜高辰淡漠的神情外还看到了一丝决绝，有一种秘而不宣的隐忍，姜高辰了解的一定比他现在透露出来的还要多。
　　着重指了指资料上的一行，姜高辰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了话题，“蒋离歌是《无限追击》的高强度玩家之一，数据显示她每天在线上超过6小时。”
　　之后他翻到了小童及小混混的调查报告，指明重点，“另外小童与小张也就是那个小混混的在线时间也比普通人要长。”
　　无限追击的游戏时长与现实时间比例为2:1，姜高辰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每个人的均值在线游戏时长都超过了10个小时。
　　“蒋离歌花在游戏上的时间没有另外两个人时间长，但是她在犹豫是否要离家出走的时候也亲口叙述了，就像是受到了诱惑一样选择了听从内心深处的渴望。”略微停顿了一下，姜高辰据理力争，“蒋离歌因为是离家出走，父母嫌这件事情不光彩，因此她的报告最确实，她的口述只能作为参考，却意外将这些案件都串联了起来。”
　　岑木晓从未见到过如此激动的姜高辰，只见他没有紧锁一脸苦大仇深地得出了最后结论，“是否由于她在线的时长没其他两人长而导致她的案件影响力是最小的这个还有待查证，但三个人都与这个游戏扯上关系了，怕一切并不能单以巧合来概述那么简单。”
　　深吸了一口气，岑木晓试探道：“你有你不方便透露的事情对吗？与这游戏有关？”
　　“是！”姜高辰不愿意在隐瞒，但同时也求岑木晓给自己一点空间，“木晓，我现在不方便说，你能追着这条线查下去吗？等到了恰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面对这样不公平的交换条件，岑木晓没有半分迟疑地答应了，只因为他相信姜高辰的人品，同时，他也对游戏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深感兴趣。
　　纵观全局，姜高辰的话都具有一定的道理，之前岑木晓试着将案件与《无限追击》做一个联系，每天都会检测一下《无限追击》这款游戏的数据是否有问题，游戏的官方论坛，在空闲的时候他也会看看论坛，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细枝末节。
　　然后他发现现在的小年轻是真的沉迷游戏，讨论的方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跟不上的。
　　在接触这个案子之前，他只在闲暇之时才会登录这款游戏，为了增加体验度，他玩游戏的频率逐步上升，当然，也就有了某些新的体验。
　　作为一名尽职的网警，盯一下这游戏也未尝不可，算是做一个预防措施，欣然接下了这个案件后，他就开始忙了起来，毕竟内忧外患，他的顶头上司并不好糊弄，而他的得力助手们……都各有特色。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独属于夜里的精彩粉尘才刚刚落下帷幕，忙碌了一天的岑木晓关上了笔记本整理了一下台面，打量着寻找了合适的“伙伴”，这事情不能单打独斗，只不过要挑选适当的人员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他不愿意将课室里的同事全部拉下水，只能先拖一个“同流合污”，人选也是极为重要的呢！
　　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岑木晓眯着眼将同伴们一个个啥扫视过去，要有好奇心，要能力突出，还要能藏住秘密。
　　“副队，你在看什么呢，下班啦！”乔翘的挥着手往岑木晓眼前一招呼，岑木晓温润一笑，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现在要做的就是试探。
　　今夜的星辰很少，显得天色有些黯淡无光，不过却又暗潮涌动，好像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路面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反衬着夜色如练般阴沉，行驶的车辆吐露出一片尾气，行色冲冲的路人都有归家的方向，事情的端倪也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白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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