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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然而天父并未体恤好人,到我睁开眼,无明灯指引。——《少女的祈祷》
      —
      2016年初冬,晚九点半,北京刮大风。

      R大图书馆的广播提示音不疾不徐响起,周围几个同学窸窸窣窣收拾完东西、扶好椅子、放轻脚步离开座位。

      铃声响到尾声,唐晚揉了揉泛酸的眉心,合上笔盖、书本,一一放进深棕色帆布包。

      推开椅子,唐晚拖着沉重疲倦的身子,悄无声息走出图书馆。

      刚走出图书馆大门,一股刺骨的冷风不分青红皂白迎面扑过来,似刀割,吹得她睁不开眼。

      唐晚没来得及扣紧衣扣,灌了她一脖子冷风。

      嘴里深吸了口气,唐晚急忙搂紧帆布包挡在胸前,又把头发散下来挡在两边。

      做完这一切,唐晚下定决心般迈出第一步。

      回去的路上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在外多停留。
      唐晚走的小路,人更少。

      有段路的路灯坏了,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越往下走,唐晚心脏攥得越紧。

      好像有事发生一般。

      唐晚望着空洞漆黑的小路,突然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了。

      舔了舔干涩嘴唇,唐晚翻出手机,准备把手电筒打开。
      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唐晚轻摸了一下冰凉的屏幕,取出充电宝插上线,开完机又将手机放回包里。

      准备换条路走,背后忽然出现一辆车。远光车灯朝她直打过来,刺得唐晚下意识闭眼。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非但没换回近光灯,反而嚣张地滴了两下喇叭。

      唐晚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辆车的车牌号,对方一晃而过,仿佛错觉。

      凭着记忆,唐晚摸索着路走回寝室。

      刚到寝室楼下,唐晚便瞧了一幕不该看的戏码。

      玉兰树下,一辆京A776车牌的黑色保时捷稳稳当当停靠在马路中间。

      车外,妙龄女孩提着几大袋名牌logo,裸着笔直白皙的双腿孤零零站在车前,欲语还休盯着车里的人。

      “傅先生,是我哪儿做得不好吗?”女孩挣扎片刻,红着眼问车里的人。

      “是我腻了。”车里,一道轻飘飘、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传出车窗。

      女孩听了,眼神呆滞地盯着车里的人,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他从嘴里说出的。

      “可是我才跟了您两个月,您——”

      男人似乎等得很不耐烦,伸长手臂,弹了两下烟灰,冷声打断女孩:“当初不是说了好聚好散,不知道我脾气?”

      女孩吓得直哆嗦。
      攥紧晚上刚买的名牌包,女孩哭跑着回了寝室。

      女孩一走,气氛就变得诡异了。
      唐晚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僵在原地,想着等那人走了再走。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等得寝室门都快关了,站得腿麻,唐晚打了个哈欠,默默从阴影处蹿出,打算装作没这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安静,唐晚的脚步声在夜色格外响亮,响亮到车里抽烟的人也听到了动静。

      “哎,前面那个,你等等。”傅津南降下车窗,露出半张脸,盯着唐晚的背影,出声喊。

      唐晚脚步一顿。
      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几秒,唐晚扭过头,猛地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那里头噙着冷漠、寡淡,生了一双多情眼,却不带任何风月。

      保时捷依旧开着远光灯,灯光一半照在地上,一般落在她身上,讽刺意味十足。
      车里的男人不规不矩瘫在驾驶座,指间捏着烟不停往嘴里送,满身痞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唐晚握住帆布包肩带,抬起那双水雾浸透过的杏眼,不卑不亢问:“您有事吗?”

      声音似深山里缓缓流淌的泉水,干净、清澈,又裹着两分清淡。

      傅津南眼前一亮。

      手指转了两圈手里的烟头,傅津南掀开眼皮,打量的目光赤/裸/裸投掷在唐晚身上。

      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打量了个遍。

      薄款圆领红毛衣衬得皮肤白得反光,浅蓝紧身牛仔裤将那双腿勾勒得笔直修长。
      及腰黑发散落肩头,遮得本就不大的巴掌脸越发小。

      瓜子脸,白皮肤,柳叶眉、杏眼,小巧鼻,薄唇,凑一堆,够了一张标准的古典美人脸。
      尤其那双杏眼,又黑又亮,看人时总是含着深情,平白惹人怜爱。

      标致人啊。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傅津南抽了口烟,盯着那张白皮脸,似笑非笑问。

      口吻太过轻松、自来熟,让唐晚止不住地乱想,唐晚神情怔住,一时不明白傅津南的意图。

      明明前脚她刚见过这人的恶劣样,后脚就跟这人聊起来,还真是——

      不知想起什么,唐晚摇了摇头,笑着否认:“没见过。”

      傅津南明显不信,却不再纠结。
      正巧一个电话进来,傅津南随手将烟头丢进垃圾箱,开车扬长而去。

      留给唐晚的,只剩一地尾气,还有那颗无故加快跳动的心脏。

      —
      那人她认识,叫傅津南,R大知名校友,学校新修的图书馆就他捐的。
      校庆上她见过他,还给他递过笔。

      阴雨连绵了大半个月,校庆那天倒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她被学生会拉去当礼仪小姐,傅津南的位置本来在主席台最中间,他却坐在了最角落。
      那一排人里属他年龄最小,也属他最格格不入。

      他坐的位置离她站的地方距离不到一米,校庆上来了不少知名校友,副校长挨个介绍。
      介绍到他时,副校长脸上摆满“与汝荣焉”的虚荣相。

      比起副校长的激动,本尊倒没什么反应,只扯了扯嘴皮子,连象征性地起身鞠下躬都不屑。

      唐晚就是在这时上前递笔的,为了缓解副校长的尴尬,唐晚接过同学递过来的笔和纸,跟个傻子似的往他面前一站,问:“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

      傅津南审视的目光掠过唐晚,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憋着笑,眼带戏谑说:“签呗。”

      校庆结束,唐晚在一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捏着傅津南给她写的签名面不改色走向办公楼。

      他写了一手好字,瘦金体,笔锋潇洒有力,平时应该没少练。

      可就这么一个签名,让她鬼迷了心窍。

      —
      傅津南刚走没多久,唐晚就接到了室友关洁的电话。
      电话里关洁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问她能不能去一趟三里屯DEMON酒吧。

      唐晚听到酒吧两个字下意识皱眉,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电话那端一阵噼里啪啦响。

      巴掌声、辱骂声、酒瓶砸碎声混杂一起显得场面格外不堪。

      打闹中,唐晚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名字—祝政。

      唐晚恍然大悟。
      关洁惹了不该惹的人,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犹豫之际,关洁的惨叫声穿破耳膜。唐晚还没来得及问缘由,那头已经摁断电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唐晚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却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电话挂断,唐晚回头望了眼身后,阿姨不知何时锁了门。
      她今晚是进不去了。

      别无他选。
      唐晚攥着手机,一路狂奔出校门。

      这个点,校园早没人在外面游荡了。
      好不容易遇到几个都是出门过夜的,有的成双成对,有的则是上豪车或者出租。

      唐晚也跟着坐上等在校门口的出租车。

      上了车,唐晚直报酒吧名字,司机听到地址,透过后视镜看了唐晚好几眼,似乎不大相信她这样的打扮会大晚上去酒吧。

      唐晚着急关洁的情况,压根儿没注意到司机异样的眼光。

      一路上唐晚提了好几次‘麻烦开快点。’
      司机刚开始还跟唐晚唠几句,后来被她催烦了,问她:“您是有什么急事?”

      唐晚打给关洁的第五通电话刚被自动挂断,攥了攥手机,唐晚委婉着说:“……朋友出了点事,我着急去看。师傅,能麻烦您再快点吗?”

      司机立马明白唐晚的意思。
      后半段路,司机狠踩油门,开得老快。没几分钟就到了三里屯。

      唐晚付完车费急忙往酒吧赶。

      —
      酒吧位置不好找,唐晚在三里屯附近转了两三圈都没找着那地儿。
      直到最后一圈才摸到点门路,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得往里再走几步才能瞧见。

      看到酒吧门口挂着的荧光牌上写着DEMON唐晚才停下脚步,外部装饰实在不起眼,让人看了只觉是一家普通小店,哪会往酒吧方向想。

      唐晚顺着那道不起眼的门走进去,有一道长廊,大约十多米长,走廊灯光呈暗红色,影影绰绰,晃在唐晚脸上染血似的。
      走廊空荡荡的,竟没一人。

      越往下走,唐晚崩得越紧,走到一半唐晚终于见到活人。
      是酒吧清洁工,正弓着腰拖地面那一大摊水,刚好拖到唐晚脚边,拖把擦到唐晚白鞋边,鞋脏了。

      旁边就是洗手间,唐晚拒绝清洁工的擦鞋请求,一个人抱着包走进去。
      将包放在盥洗台,唐晚掏出兜里的纸巾打湿一点水弯腰擦鞋,手还没碰到鞋,唐晚便被吓了一跳。

      是血。

      “今晚酒吧驻唱那女的被打得可惨了。鼻青脸肿的、脑袋都开了花,血流了一地。门口那摊就她的血。”
      “不会吧,我还挺喜欢她唱歌的,听说还是R大的学生呢。”

      “别不信啊,当时我就在3333旁边的包间,亲眼瞧见那女的被拖出去打的,叫得可惨了。”
      “为啥被打?”
      “还能为啥,当小三呗。谁让她不知天高地厚勾搭酒吧老板的。”

      厕所门口、一大摊血、加上这些似是而非的言论让唐晚很难不怀疑关洁出事了。

      唐晚脸色白了又白,后背更是止不住地冒冷汗。

      她有点后悔,后悔出来找关洁。
      理智与情感在脑子里不停撕扯,唐晚最终亲手敲响命运的摆钟。

      3333门口,唐晚站在原地迟迟不敢敲门,里面隔音效果极好,唐晚听不见一点动静。
      忐忑不安下,唐晚颤着手敲了门。

      砰砰砰。
      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一秒、两秒、三秒……唐晚数到十三秒门才被人从里打开。

      “你谁?”头顶砸下一道夹着酒气的质问。

      唐晚肩膀一哆嗦,小声问:“关洁在吗?”
      对方一阵沉默,好半晌才开口:“你找关洁?”

      “不认识,不在。”对方拒绝。
      唐晚一怔,“不在吗?”

      “不是,你谁啊。老子凭什么跟你说。我这可没什么关洁,快滚。”
      男人当场骂骂咧咧起来,那双染了醉意布满血丝,很是骇人。

      哐的一声,门再次紧闭。

      唐晚双脚发软差点站不稳。
      缓了好一阵儿唐晚才抬手撑在墙壁、弓着腰取出手机给关洁打电话。

      已关机,打不通。

      唐晚闭了闭眼,手指僵硬地点了几下屏幕,按下110却迟迟没拨出去。

      能在这地儿开酒吧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即便她打了也不一定有人管。

      退出手机,唐晚背靠在墙上一时没了主意。

      另一包间,傅津南听着祝政打电话问那句“人死没”皱了下眉,睨了眼眉间满是烦躁的祝政,傅津南问:“还弄出人命了?”

      “人送医院了,我去瞧瞧。”
      祝政挂断电话,捡起车钥匙便往外走。

      傅津南坐了几秒也没坐住,弯腰捞起桌上的烟盒就往门口走。
      刚走两步就瞧见楼梯口坐着一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傅津南脚步一顿,多看了两眼。

      正准备走,就见人回了头。
      见他的那瞬,小姑娘当场愣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跟丢了魂儿似的。

      那双眼睛倒是生得好看,跟浸了水似的,水汪汪的一片。

      唐晚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傅津南,神色有些慌。

      明明一句话没说,唐晚却觉他俩已经过了好几个回合。

      好半晌唐晚才听到傅津南的声音,却没听清他说什么。
      唐晚对上傅津南似笑非笑的眼,心一滞,手指着自己问:“你在跟我说话?”

      “这儿还有谁?”傅津南嗤问。
      “啊?”唐晚愣着回。

      傅津南被唐晚的表情逗乐,笑得肩膀直颤。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皮起了两道褶子,连眼尾都染了几分笑意,跟个大男孩一样。
      看着很好接触,跟校庆上那个满不耐烦、周身疏离的傅津南不一样。

      似是察觉到唐晚的打量,傅津南很快收了笑,又恢复那寡淡的模样,连眉眼都淡了下来,理了理衣服,转身就要离开。
      隐隐绰绰的灯光下,男人的背影挺括却带着一两分孤独。

      也不是孤独,那种感觉唐晚形容不出来。
      就好像一个常年待在高处的人突然走入俗世,瞧着不是滋味。

      眼见傅津南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唐晚鬼使神差问:“您认识酒吧老板吗?”

      傅津南眼皮一抬,刚好瞥见唐晚裸在外面那小半截手腕——白,白得反光。

      “怎么?”傅津南停下脚步,问。

      “我想找个人,之前在酒吧驻唱,刚被人打了。我想知道她人在哪儿。要出什么事了,老板总得负责吧。”
      唐晚这话算大胆,初生牛犊不怕虎,直往前奔。

      傅津南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唐晚,问:“你找的人叫关洁?”
      唐晚脸色大变,急声问:“您认识?”

      “巧了,今儿刚认识。”
      “能带我见见她吗?”

      唐晚知道这请求太过蛮横不讲理,可现在她多耽误一秒,关洁就——
      她总不能真给她收尸吧。

      “我跟观世音菩萨是亲戚?”傅津南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边找打火机一边问。

      只这轻描淡写、毫无重量的一句疑问,唐晚就意识到今夜压错了人。
      眼波流转间,唐晚朝人轻声呢了半句打扰,便低着脑袋匆乱离开现场。

      唐晚走得匆忙,没注意傅津南眼底一晃而过的戏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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