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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分道 ...

  •   清晨起来,露水打湿了头发和鞋袜,夏叶修裹着皮袄,身上倒是没怎么湿。一行人挥到了昨夜“见鬼”的地方,并没有看见任何像墓一样的隆起,杂草还是杂草,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
      就见青愚将引磬拿出来,和渡方一起做法之后,那引磬竟化作一个灯笼大小的透明罐子,里面盛有不知名的透明液体,竟然泡着一个小婴儿。那婴儿全身青紫,有的地方还有瘀斑,面部皱缩成一团,眼睛眯着,嘴唇微张,像是在寻找□□;他的脐带还留在身上,里面竟然有血液在缓缓流动,不断和外周的液体交换着,当红色的血液流出脐带的时候瞬间变成了无色透明,而当液体流进脐带中时又瞬间变红。
      “所有人退后。”青愚大声喝道。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做着大家都看不懂的手势。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婴孩竟慢慢从罐子里苏醒然后爬了出来,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后浑然不觉疼痛,继续在地上爬,像是在寻觅什么。而他身后拖了一滴的透明液体和血液。终于,他在一小片地方打转,就是这里了。他瞬间施法,一声诀便重新让婴孩回到罐子中去。
      “挖开。”青愚一声令下,周围的小道士和侍卫都开始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并不趁手的工具开始挖坟。
      “青愚道长,为何昨日不将此婴孩放出来寻踪迹呢?”
      “大人有所不知,一是妖物虽有指向的功能,但范围实在太小。二是若在昨日就放出来让他满山爬的话,他很容易就逃出我们的视线外,我与渡方道长和此物交过手,发现它速度极快,即使压制住它大部分妖力,他的速度仍不可小觑。为了保险起见,耽误了些时间,还望大人见谅。”青愚娓娓道来。
      “道长多虑,我不过随口一问,没有责怪的意思。”
      好几个人挖了半天才隐隐看到棺材板子露了出来,开棺。
      一阵腐臭让毫无防备的众人差点熏死过去,那棺木中的尸体就这样直愣愣地展现在眼前。棺木狭小,只够存放一具尸体,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陪葬品,尸体早已白骨化,而生前所穿戴的衣物饰品大部分存留下来,没有裹草席或者麻布之类的处理。倒像是那人死了就放在棺木中埋了起来,草率而简陋。
      咕咚咚咕咚咚······众人听到像是什么人大口呛水的声音。
      “你们看!”徐锦玥大吼一声,指着那个装着婴儿的罐子。
      那婴孩完全醒了,仿佛溺水一般大口呼吸,但周围的水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去,让他痛苦不堪,他扒拉着罐子的壁,想要找到出口。三位道长交换了眼色,将罐子挪到棺木的旁边,三人围之,就将那婴孩放了出来。
      那婴孩迫不及待地爬了出来,扑通一声掉进棺材里面,顺着骷髅的盆骨入口爬了进去,将自己偎在那尸体的腹腔内,双手抱着膝盖,头自然蜷缩起来,一脸眷恋和安逸,仿佛他本来就属于这里。
      众人哪里见过这么重口味的东西,有人已经在旁边吐了,有人强撑着捂着胸口,仿佛马上大限将至。
      “他就是这个女人的孩子。”渡方解释道,“他本是个未出世的胎儿,但因为母亲死了造成胎死腹中,而他因怨恨积聚,加上这穷山恶水的天地之气而演化成妖。如今再次靠近母体,便有亲近之感。”
      “可是,这个女人是谁?没有铭旌也没有碑文啊?”徐锦玥问道。
      “这么简陋的话,会不会就是普通的农妇,死了就地掩埋啊。”青愚身后的小道士问道。
      “不像,这个人看起来穿的还行啊,不像是寻常的农家女。”有人插话。
      面对此种悬疑未定的事情,大家总爱闲言碎语插上两句,仿佛显得自己很能的样子。而那些大人物总是思考一翻,最后用来镇场子的,比如夏怀远。在七嘴八舌的讨论接近尾声的时候,夏怀远说话了。
      “尸体已经呈现一堆白骨,至少死了两三年,但是各位看那白骨却并不是完全干燥的状态,那应该是不到十年。”他顿了顿,他们几个尚书来往都比较密切,他还和刑部尚书一起写过一本书《论奇地藏尸》。
      “这尸体身长目测在五尺到六尺之间,骨架轻盈娇小,再看她的服饰装束,应该是一名女子,加上刚才那一幕,更能判定。”
      “她头上戴着刺绣精美又有金银装饰的小帽,帽上隐约还能看见一簇羽毛,而她的头发,几乎能到腰的长度,全部都编成一绺绺小辫。她的衣服虽然被虫蚀了大半,但隐约能看出做工精美,色彩明艳,因此这个女子生前应该是极为尊贵的人,这种装束在许多的西域国家都有出现,比如石国、康国、粟特、曹国等。”
      夏怀远说完之后停顿了,他大致确定了这个女子的地位地域,实属不易。但这个女子的身份依旧悬而未决,这么多的国家找一个尊贵的女子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皱了皱眉头,却抬头望了一眼成非扬。
      “夏大人分析的没错,确实是西域贵族女子。说来也巧,两年前我朝收到西域一个小国的进贡品,恰巧我负责接洽,其中有一批刺绣为该国特产,和这女子身上衣物图案绣法相似,而这女子身上的衣物以明红为主,喜庆奢华,还有头上、手上、脚上的饰物,皆非平日所用······”
      “你是说,”夏怀远惊奇又激动地看着他,“和亲!”
      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当官的在打什么哑谜,这读书人毛病就是多,非要列一大堆有的没的,分析过来佐证过去的,再拍案惊奇,最后对现场正在头脑风暴的观众实施知识碾压。
      “说的正是。”成非扬向夏怀远点了点头,继续娓娓道来,“进贡国为安国,曾为大月氏分裂出来的一个国家,是丝路上的站点之一。五年前,安国为表友善,曾约定乌娜莎公主与我朝君上和亲,半年后安国使臣来报乌娜莎公主因路途艰辛,染病身亡。”
      “可是不对啊,既然是和亲的公主,怎么会有孩子呢?”徐锦玥旁若无人地问他。
      “这便是疑点了,首先,这孩子是不是她的,再有,她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这些问题本身就十分蹊跷。”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这具尸体就是那个公主,不能是别人把她的衣服首饰这些穿上顶替的呢?”青愚见证了昨夜那一场风波,福至心灵。
      大家对这个结果半信半疑,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毕竟事关两国外交,妄加揣测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离奇复杂。夏怀远和成非扬都深知这个道理,他们在无头苍蝇般的人群中心有灵犀地看向对方,彼此都是了然,而成非扬深深地点了点头,夏怀远此时朗声说道:
      “各位先安静。首先,这墓主人的装扮十分类似出嫁的安国公主,即使不是安国公主本人,也和安国脱不了干系,再有,这墓尚在我朝境内,而和亲关系我国外交,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战火,我等必须谨慎对待才能不负陛下重托。而五年前仅凭忸密使臣事后的说辞并不能完全证明当年发生了什么,对此我打算查明当年的真相,给陛下一个交代。于私,我儿受妖毒侵蚀,解药还得在此人身上取,莫说她是别国公主,就算是平头百姓,也得征得家人同意。因此,我需要人前往安国一探究竟。”
      “夏大人说得有理,和亲关乎外交,我礼部更是外交的主要职责部门,当不能推脱,我愿前往安国!”夏怀远刚一说完,成非扬就走上前来躬身一揖,态度满是诚恳和坚决。
      旁边的范明根本没想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决策,而是仔细想了想,此事风险和收益都极大,对于一辈子负责过最大的事情就是祭祀先皇前检查物资是否齐全的范大人来说,光荣顺利的致仕才是正道,那些折腾都留给年轻人好了。
      那俩使臣看成非扬都出头了,自然不敢再缩着,也走上前来,和手一揖。
      三位道长互相交换了眼色,同时看到其他两人眼中的拒绝,便不再作声,毕竟跟任务没有丝毫关系,何必冒险。
      “爹,我也要去,既然是我需要解药就要自己跟人家交涉,绝不小人行径辱没国家的名声。”夏叶修走上前来。
      他的父亲无疑给他上了最深刻的一课,他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直接吩咐手下人闭嘴,反正周围方圆十里一个村民都没有。但他没有,而是选择了复杂百倍但又无愧于本心的一条路。作为指挥官,虽然不亲自出使,但责任全是他的。夏叶修骄傲的同时在心中种下了这样的品质。
      “夏大人,锦玥愿往。”徐锦玥身为吏部尚书之子,对外交这种事完全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在两名主事之间选的话,他闭着眼睛都选成非扬。
      “各位都请起,”夏怀远一一扶起请愿的官员,对夏叶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去安国路途遥远,涉及命案交涉艰难,只是安国素来与我国交好,会少一些麻烦,但尽管如此,还望各位不要掉以轻心,莫要失了大国气度,更不能挑起战火,怀远拜托各位了。”
      “我等定当不负夏大人嘱托,望大人放心!”众人纷纷躬身,心情激荡。就这样,原本前往若羌的人马兵分两路。成非扬让人把棺木抬走,准备下山后装在一个礼盒样的箱子里掩人耳目。临别前,夏怀远把夏叶修叫了过来。
      “小公子,这是那妖孽的灵识,希望对你有所帮助。”渡方将一个毛笔头大小的透明琉璃瓶递给他,这里面装的那个小小婴儿正微微发着蓝紫色的光亮。“小公子莫怕,这只是残存的小部分,没有妖力,可能会在某些时候给予小公子一些提示,具体的理解还要看小公子自己的了。”
      “多谢渡方道长。”
      他们三人走开了两步,只剩下夏怀远和夏叶修。
      “修儿,这一路上爹不在身边,你就听非扬的话。你也快成年了,这一番历练对你将来有好处。”
      “还有啊,遇事莫慌张,一定冷静下来才能做决定;”
      “不要擅自行动,给整个队伍惹来麻烦;”
      “不要觉得爹娘不在身边就没人管你了,每天读书练字、内外兼修不能放松;”
      “你那个吊儿郎当的德行要改,在家里就算了,别到了安国净给我丢脸了。”
      夏怀远果然开始了一轮唠叨,恨不得将他之后不在夏叶修身边的话一股劲儿说完,夏叶修起初还很感动,说到后面只希望那几个起棺的能快点。
      “还有啊,到了异域别一个劲凑热闹瞎好奇的,更不要随便听信别人的话。”
      “这两天给你娘写一封信,告诉她你做什么去了;还有啊,到了之后也要给我写信。”
      “还有,我还没说完呢,你往哪儿看呢······”
      夏怀远掐在盖棺的那一刻结束了他单方面的对话。转身走向成非扬,和他交流了几句,成非扬脸上表情凝重而严肃,最后恭敬地朝他揖了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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