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姥姥家的酸菜鱼

31、狐妖

　　夏叶修不确定自己是听到了还是幻觉，他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不想浪费体力。
　　“它就这么重要吗？”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夏叶修这次听清了，不过他选择忽略。他望着有点刺眼的水面，正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却突然听见：
　　“夏叶修，你在找我吗？”
　　他诧异地转过头，只见烈日下站着一个小孩，十三四岁的模样，正对着他笑，比炽热的骄阳更灿烂，比深夜的圣泉更纯粹。他的眸子黑亮，仿若最璀璨的星辰，让身后的火球似乎都显得粗鄙暴躁。他身着白衣，似乎是夏叶修常穿的那一款，头发用普通的发带束起，跟夏叶修平常绑的差不多。
　　夏叶修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望着面前这个人，疯狂地从他身上期待什么，他不敢发声，怕一句话出口就打碎他的愿望。
　　那小孩却肆无忌惮地向他伸出手，一脸天真烂漫：“夏叶修，我们回家好不好，这里太晒了，我想吃小鱼干。”
　　“狐狸？”夏叶修轻声唤道。
　　“嗯？”他微微偏头答道，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疑惑。
　　泪水突然夺眶而出，视线瞬间模糊一片，他一把拉过身前的少年拥入怀中，紧紧嵌在身体里。夏叶修仿佛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一下，砸在空荡荡的胸腔壁上，踏实又鲜活。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少年只是咯咯咯地笑，像平时被撸毛一般顺从而开心着。
　　夏叶修将挂坠掏出来围在他的脖子上。
　　他问：“这是什么？”
　　夏叶修颤抖着在他耳边说：“生辰贺礼。”
　　狐狸用爪子尖，不，应该叫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胸前莹润的月光石，那华美的石头随着轻微的动作缓缓流光溢彩，仿佛眼前人彩色柔软的心，绚烂了他的整个世界。
　　你是我所有生辰中收到的最好礼物，失而复得，欣喜若狂。
　　在刚才的漫长时光里，狐狸从被带入泉水底之后便失去了意识，他只记得有几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攥住他的那只手蓦然就松了，徒留他在湖底孤独徘徊，无声无形，无踪无迹，他最初的思维是：
　　我叫狐狸，夏叶修一般叫我狐狸、死狐狸。是一只稀里糊涂得了别人的法力才变成人形的狐妖，男，来自夏叶修家。他是我爹，也是我儿子，我是他爹，也是他哥。咦，为什么有两个爹？我想想……哎呀，好复杂！我头有点痛还有点晕……糟了，我叫什么来着？
　　接着他就莫名其妙来到岸边，第一次从俯视的角度看到颓丧在地的夏叶修，他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后来就理所应当地第一次自己走回去。
　　“这就是你那只小白狐狸？！”徐锦玥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小白脸，比看见活着的孔子都兴奋。
　　“嗯。”夏叶修不无骄傲，向狐狸扬了扬下巴，“死······额，狐狸，叫锦玥哥哥。”
　　于是那个比两个大孩子都矮一头的小孩子脆生生地说：“锦玥哥哥。”
　　按照约定的长辈套路，徐锦玥应该伸出手来在对方脸上掐一掐或者在他的头顶摸一把，再敷衍又窝心地说：“弟弟真乖！玩儿去吧！”
　　可是徐锦玥对着狐妖所化的小孩，联想到今天看到的公主，顿时心生阴影，暗暗生出下一刻这小孩就要扑过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取了他的狗命的惊悚感。这“弟弟”着实喊不出来，手也确实不敢伸出去，但是人家叫了你，你又不搭理人家确实不像话，于是从内怂到外的徐少爷不自觉退开一步，面上十分恭敬，回道：“嗯，都好，都好。”
　　夏叶修斜了一眼徐锦玥这副熊样，嫌弃地一把推开他，拉过少年的手腕就进了房间。可徐锦玥那怂货又好奇，非要跟进来看热闹。
　　“看！我给你垫的窝，嗐，不对，铺的床。”夏叶修一脸兴高采烈，仿佛他娘真的给他生了个弟弟似的，“你就睡在我房间里，有事随时叫我。”
　　少年清秀的眉目微微皱了皱，嘴唇微微嘟起，眼里微微流淌出失落。夏叶修再熟悉不过这个表情了，曾经他就是这样对着他娘撒娇的。于是他拿出了他娘的方法：
　　他勾指划过少年的鼻梁，一脸慈爱：“乖，你是大孩子了，大孩子要学着独立，就从一个人睡开始啊。”
　　果然，少年皱缩的表情没有丝毫舒展，却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真乖！等会儿我给你做·····”夏叶修顿时卡住，这词儿太顺口了，“排骨”差点脱口而出，他突然想起他什么菜都不会做，于是画风急转，“你想做的事。”
　　少年一听他想做的事，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开始琢磨，思忖良久后兴奋地说：“我想吃糖葫芦！”
　　狐狸眼神明亮，眼巴巴地看着他，夏叶修望着他圆溜溜的黑眼珠，再次确定这就是他那只死狐狸。这荒野大漠的我上哪里给你找山楂？！可是话已经甩出去了，不能自己给自己打脸。
　　于是他笑得一脸促狭：“哥给你做。”
　　“好！”少年一脸天真无邪的开心。夏叶修几乎能看到他甩动的尾巴和压下去的耳朵。手痒地摸上它的脑袋，少年眼睛都笑眯了，亲昵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靠在桌子边上的徐锦玥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少年别提有多乖顺了，简直比府上的小丫头都听话而且十分好糊弄。夏叶修以前那只狐狸还要跟他对扇巴掌呢，眼前这个怕是小白兔变的。
　　他蹭过去跟他们一起聊天，问道：“你是怎么变成人的啊？”
　　少年微微偏头，神情有点茫然：“好像是圣瓦泉的妖力转移到我身上了。”
　　“圣瓦泉啊？”徐锦玥一惊。
　　“应该是。”他不是很确定地小声说，“公主应该是想以我为咒引，以自己为契誓，将圣瓦泉重新封印在无光之镜里面，可不知道为什么，本该通过我体内再到镜子的妖力被我拦截吸收了，于是我就变成人了。”
　　“啥啥啥？咒引、契誓、无光之镜都是些什么东西？”徐锦玥再次感受到自己的学识盲区似乎很大。
　　“这些词与某种法阵相关。我也不是特别明白。抱歉啊，锦玥哥哥。”少年略带歉意地颔首，软糯糯地说。
　　徐锦玥简直被那软萌的可爱击中了，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圣瓦泉？”夏叶修眼睛滴溜一转，不怕死地问，“我有个愿望——暴富。能帮我实现吗？”
　　少年眼神干净澄澈：“不能。”
　　徐锦玥那二缺居然接了过去：“那能让我中状元吗？”
　　少年望着那两双贪婪的眼睛，稍微躲了躲，答道：“不能。”
　　“那你能干什么啊？”两张嘴哇啦啦异口同声。
　　少年缩了缩肩膀，试探着说：“或许，我能帮你们倒一杯茶水？”
　　两个急功近利的纨绔同时往后一蔫，心有灵犀地觉得这妖真没什么用。见他们俩没说话，少年默认他们是渴了，于是转身朝桌子的方向走去，还真的是去倒水了！
　　“小夏你缺钱啊？”徐锦玥嘴快地问道。
　　“缺。”对于一个整天想着出去厮混的败家子来说，多少钱都是不够的。
　　“嗐，你早说啊。早知道我就不听成非扬的，直接送你颗大点儿的石头了。”徐锦玥比划了一个盆那么大，仿佛对徐大少爷来说，收宝石如买白菜。
　　夏叶修斜了眼他浮夸的动作，慢悠悠回了句：“正月初三，我娘生辰，你可以提前准备了。”
　　“！”
　　少年还真的倒了“一杯茶水”过来，两只纨绔又开始傻啦吧唧地去抢，结果那杯茶水统统献给了大地，一滴没剩。
　　“夏叶修，你没大没小的，‘孔融让梨’知不知道？”
　　“这不是梨，而且孔融是哥哥。”他一脸学究模样的严肃笃定。
　　“哦，是吗？”徐锦玥马上对自己的智识产生了怀疑，他当时背的时候只理解了孔融让出了梨然后受到表扬，并没有深究孔融是哪个神仙哪个鬼的。而且这句话还只能用在“梨”这件事上，这一点一定要记下来。
　　同样进行思维风暴的还有另一个人：夏叶修的亲戚可真是多啊，孔融也是哥哥，这样的话就有两个哥哥，两个爹。哎，好难记啊。
　　“狐狸，额，还是别这样叫，我记得以前是不是给你起了个名儿来着？”夏叶修丝毫不理会深陷学海书山无法自拔的徐锦玥，只好奇地看着发呆的少年。
　　“啊？”他惊呼出声。天哪！怎么又要记东西？
　　夏叶修摩挲着下巴开始回忆。这时突然有一名侍卫进来传话：成非扬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