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姥姥家的酸菜鱼

13、走运

　　狐狸趴在枕头边“欣赏”自己的肖像，用爪子蹭蹭，用鼻子嗅嗅，又杵到画跟前去跟它大眼瞪“闭眼”。
　　夏叶修正在补觉，不知何时就无声地睁开一条眼缝，头一次看见狐狸如此专注于某样东西，觉得新奇又好笑。于是便笑出了声。
　　狐狸偏过脑袋，踩着“狐步”往夏叶修的脸靠近。将自己纯黑的鼻尖贴上夏叶修的鼻尖，夏叶修刚睁开的眼睛就又闭上了，原因是那货耳朵太大，扫到他的眼睛了，不过他没有躲开，而是咧开嘴笑了。
　　回来的路上，成非扬一直在想：安王不允许，还要继续查吗？
　　纠结许久，无果，最终他做了两手准备，一边修书夏怀远，一边暗度陈仓。
　　少年人总是张扬而鲜活，他们渴望声张正义，渴望建功立业，渴望破除陈规窠臼，渴望一切美好又遥远的东西。但现实像个鸡毛掸子，总是挑最柔软的地方打，完了之后还留下一地鸡毛，在还没有收拾完伤口和鸡毛的当口，新一轮的鞭笞又开始了。
　　既然要查，就要从公主身边的人查起，一圈一圈扩大外围。没有安王的同意，就相当于没有公家支援，这也就罢了，还不能摆在明面上做，只能抠一点算一点了。
　　圣瓦泉距离城市有一段距离，周围水草丰茂，树木林立。黑灯瞎火的，若没有月光真是啥也看不见，是以有“幽会圣泉”的美称。
　　“小夏，我是去赴约，不是去相亲，你给我弄香粉在身上干嘛？”
　　“你个小兔崽子，这是香料，懂不懂，防蚊虫叮咬的。”
　　“我一男的我还怕这个？”
　　“呵呵。”小夏是在那次熬夜之后幡然醒悟，我娘诚不欺我。
　　半大的男孩子们在对自己性别的强调上，以及对自己膨胀的认知上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
　　徐锦玥被组织毫不留情地抛了出去，组织其余两人以“观察整体战况”和“准备后续支援”的理由藏在了某棵歪脖子树后面。
　　徐锦玥一人傻站在泉水边，没一会，便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手提小灯笼向他走来，灯笼的光不亮，刚好能烘托出暧昧的氛围，可徐锦玥那厮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夏叶修有点后悔刚才给他涂了香粉，若是没有，他至少可以伸出手来打蚊子，也比此刻那尴尬到不忍直视的画面好得多。
　　那女孩时而浅笑低嗔，时而点头不语，时而眼波流转，时而眉头微蹙，就是不敢抬头看他。看来是个温柔内敛又害羞的姑娘，她更不擅长寻找话题，徐锦玥看到对方比自己还拘谨，于是稍微放松了一点，很快掌握了话语权，一个劲儿地问个不停，聊完就走。
　　树后两人就看到徐锦玥那厮毫无留恋地小跑过来，留人家姑娘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伽莎公主，二十三岁，未婚，是安王和王后的亲生女儿，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性格内向腼腆，待人温和有礼，擅舞和音律，特别是舞蹈，她能跳安国所有的舞种且每种都是翘楚。乌娜莎公主是她的孪生姐姐，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关系一般，五年前受命嫁于我朝君上，之后便毫无音讯。”成非扬慢慢将徐锦玥刚刚问到的信息重新整理了一下。
　　“这位伽莎公主有什么喜欢的人吗？或者平时多跟什么人来往？”
　　“成非扬，我就按照你教我的问了，别的我没问。而且我跟那姑娘也不熟，这种问题我怎么问啊？”
　　“那我叫你跟她约下次再见，你约了吗？”
　　“约了啊，三天后的晚上嘛。”
　　“我再教你几句话啊，你就跟她这样说······”
　　次日，夏叶修带着自己测绘的数据和图纸，准时来到经学院顶层的小阁楼，就见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了。首席上的官员面相凶且脸色臭，就跟欠了他几百亩地而且还债人暴毙似的，由于四周发际线太高，戴小帽随时会滑，于是他早早放弃了这个欲盖弥彰的装饰，自暴自弃地将为数不多的卷发展露在所有人面前，可能是想到这一点，他的面色竟流露出一丝萧瑟。
　　其他几人的外貌特征在此人面前显得极为普通。有个官员跟风丞相，有一个傲人的大肚子，侃天侃地，荤素不忌，甚至问小夏上手了几个姑娘。年纪最大那个最后到，他眼神不太好，只要他一凑近看图纸，所有人都要起身让他；还有个人凸眼怕热、脾气火爆，让人怀疑有瘿症。
　　小夏在朝堂提的那些只能算作原则和理念，要想真正实施这庞大的工程需要精准又全面的考察，模拟各种可能遇到的问题，有的还会建一段小样测试可行性和有效性，这一切都设计完成后，施工途中又会问题频发，接着就是好几轮的改方案、换渠道、添辅助等等，需要无数的人用多年的汗水和青春去缔造这国家的伟大工程。
　　起先每个人都不服夏叶修，凭什么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参与这等工程？奶断了吗？直到下午，他们纷纷拜倒在小夏大胆又严谨的构思下，其实更重要的是，少年大太阳下亲自带他们去实地考察并噼里啪啦讲了一通，那“老胖秃瘿”四人组根本架不住让人无所遁形的滚烫炽热，再撒点孜然就能趁热吃了，回来之后脑袋嗡嗡作响，命都丢了半条，顿时对这少年肃然起敬。
　　回来之后，“老胖瘿”都邀请小夏去家里吃手抓饭。小夏接受了八卦能手胖子的邀请，并一碗水端平地礼貌表示改天会去另外两家蹭饭。
　　“你小子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伽莎公主？”
　　“啊？！没有没有。”夏叶修吓得连忙摆手，脸都急红了。
　　可是看在“万物皆可八卦”的胖子眼里，这种行为只能算蹩脚的掩饰。
　　“嗐，小伙子害什么羞啊。我塔什图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胖子又一口闷了一杯葡萄酒，“伽莎公主是个美人儿，打小就有不少追求者，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屁颠屁颠儿地追过人家一段时间呢，你喜欢她又不丢人。只是呢，那丫头性子倔，非达木耶柘羯不嫁，这不，就剩下来了嘛。”
　　“达木耶柘羯是谁啊？”
　　胖子又“咕咚咕咚”灌了两盅酒，享受地“哈”了一声,仿佛要把今天晒出去的水全都喝回来。
　　“嘿嘿嘿，说起这个，我跟你说，不是我吹，我能给你说一天一夜。”
　　胖子满脸都是“快来问我啊”的找抽表情。
　　剔除他那夸张到违背常识的叙述和天花乱坠的胡乱渲染之后，大致意思就是乌娜莎和达木耶柘羯互相爱慕，本来都要谈婚论嫁了，但突然收到靖国要乌娜莎公主和亲的消息，于是他俩不得不分开，安王想补偿达木耶柘羯，就把伽莎公主许给他。之后，达木耶柘羯被派去护送乌娜莎公主到京城，结果一走就是五年，柘羯再也没回来，伽莎公主就一直没成亲。
　　胖子自己脑补了一场三人的生死虐恋：达木耶求爱不得退而求其次，不得不选择了伽莎公主这个替身情人以疗情伤，但相处之后发现，虽然妹妹和姐姐长得一样，怎奈她终究不是她，因此爱上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和另一个女人的灵魂。之后为了忠义，亲自将自己的女人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但最后为了爱情，一辈子死心塌地守在心上人身边，宁愿看着她在别人怀里快乐，也要不离不弃护花一世，而伽莎就算在原地等得再久，终究只是替身而已，孤独终老才是她的宿命。
　　胖子伤慟万分，鼻涕眼泪汗水混着酒一起进了肚子。
　　夏叶修听了胖子的叙述，本就贫瘠又虚无的爱情观被强行塞下狗血和烂俗，他并不想深究“旷世绝恋”，他只想问一句。
　　“达木耶柘羯是谁啊？”
　　“嗐，就是多桑那老鬼的儿子。”
　　多桑不就是今天和他们一起的秃头老头？一想起他那张“被负债累累”的脸，夏叶修心里就一哆嗦。
　　胖子继续说道：“达木耶曾是全国上下最英勇的柘羯，多次带兵抵御外敌，功勋卓著，嘿嘿嘿，长得也俊，他爹当年又是智阁阁主。当时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他。当然咯，英雄配美人嘛，所以公主自然也喜欢他。”
　　夏叶修：“那他中意谁？”
　　胖子瞬间收了那一副涕泗横流的老脸，切换一脸的不容侵犯：“我坚决站乌娜莎公主和达木耶。我那个老婆子就忒没眼力劲儿，居然站伽莎公主和达木耶。每天为了这事我能和她吵十回。”
　　夏叶修一时竟不知怎么接，只冒出一句：“你们辛苦了。”
　　“我跟你说啊。这乌娜莎公主和伽莎公主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俩姐妹啊，长得跟两朵花儿似的。乌娜莎从小就好强，什么事都得压伽莎一头，这小姑娘也聪明，什么跳舞啊，唱歌啊，弹乐器什么的都比伽莎强。嘿，就连说话都倍儿讨人喜欢。伽莎呢，中规中矩吧，跟乌娜莎站一起的时候就跟个摆设的花瓶似的。你别跟人说是我说的啊！”
　　八卦人士的口头禅以兴冲冲的“我跟你说”开始，以小心谨慎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结束。
　　“那她们姐妹的感情好吗？”
　　胖子：“应该挺好的吧，我看她们经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乌娜莎跟谁关系都好，这小姑娘招人疼！”
　　夏叶修喝了口茶，想了想问道：“那送亲队伍呢？”
　　胖子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怕是在京城过好日子，舍不得回来吧。”
　　夏叶修：“安王为什么要让达木耶柘羯去送乌娜莎公主啊？这样不是惹人说闲话吗？”
　　“可能是有病，这我哪儿知道，你问安王去啊。”胖子话锋一转，“小子，你打听那么多干嘛？”
　　夏叶修心中一凛，嘴里却干巴巴：“虽然我不喜欢伽莎公主，但是有人喜欢啊。”
　　胖子心中的八卦之火“轰”一声燃起了十丈高，满脸都是“求求你快告诉我”。
　　夏叶修：“你······猜？”
　　夏叶修正在思考是把成非扬还是徐锦玥扔出去顶缸的时候，一阵爽朗轻浮的笑声从门口传来，隐约能挺到“娜娜，你就从了我吧”的调笑。
　　胖子一脸宠溺地解释：“我儿子，鲁品孙，通行大臣，今天刚从边关回来。”
　　夏叶修眼睛都直了，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