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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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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河和周舅舅去县城看种,赵宝珠逮着机会悄么声跟周氏说话:“娘,你看见万婆子来我们村里了么?”
万婆子,干的是买卖介绍人口的活儿,就是一般人嘴里说的牙婆,附近谁家要卖儿卖女,或把孩子送去城里哪家当下人,都找她。这事虽背后叫人唾弃,可面上谁家有事求到门上了,也都只舔着个笑脸。
村里连几岁的孩子都知道万婆是干什么行当的,也是巧得很,赵宝珠后面就发现这个万婆子就是时常去李家的那个牙婆。
赵家毕竟和李家结了仇,周氏现在都不敢出门卖东西,赵宝珠就格外留意与李家相关的消息。
送上门的机会,她心里就有了想法。
“你可不要去凑热闹,那可不是好玩儿的,叫那人带走就卖到别家去可怎么得了。”周氏知道女儿胆儿大,很有些任性妄为的脾性,故意说得严重来吓她。
赵宝珠努努嘴,说:“我才不凑热闹,我就是问问,她为什么来这边。”
周氏才道:“万婆子放出消息,县里有贵人府里挑丫鬟,她手头的孩子不多,想多准备几个。到贵人府里做丫头,都说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强,给一笔卖身银子不说,每个月还有月钱领,可以补贴家里,不少人巴望着呢。”
赵宝珠听了不由再次庆幸,她这辈子爹妈是个疼孩子的,家里再难的时候都没想把自己卖出去。
赵宝珠抱着周氏大腿,好半天,嘟嘟囔囔说了实话,“娘,在李贵家上过短工的人说,就是这个万婆子,她是时常进出李家后院的,我这才想,她时常经手卖人,保不准杨河村那个丢了的人她也经过手呢。”
“可不敢胡说!”周氏拍了女儿后背一下,“这事与咱们不相干!”
赵宝珠心说不相干这些日子怎么看往庵里跑,上香都上好几趟了都。
“娘,娘啊……”赵宝珠抱着周氏像个泥鳅扭来扭去。
又被周氏拍了一下,周氏不想招惹锅头,“我们哪里惹得起李贵家。”
赵宝珠声音也小小的,“我们也不惹啊,只是能想个法子把这事捅出去,管它结果会怎么样,顺意或不顺意,才真正是不与我们相干了。不然,娘每日想着那人是不是被李家弄没的,是不是她代娘受了无妄之灾,郁结在心里,长久下来,不是成了一块心病么。”
周氏最近心里藏着事,行迹露与脸几分,赵宝珠看得明白。
周氏手上一直擦着新做好的桌子,顿了许久,开口却是问:“你两个哥哥呢,先头看你们弄神弄鬼嘀嘀咕咕,我懒得说,原来还是琢磨这出呢。”
赵宝珠所幸承认,点点头,“我让哥哥去打听的消息,是怕他们还要对我们使坏。这会儿又怕哥哥问得多了叫人起疑,就不去了。”毕竟一个村子里,大家都认得,做点什么事都没秘密。
“你还知道好歹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周氏点了点赵宝珠的眉心,半晌又蹙起眉来,“你以为万婆子稀得理我们,那是人精一样的人,过了她手里的腌臜事,为着她自己,也定不会吐露一个字眼。”
赵宝珠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细声软语的:“倘若果真丢了的那妇人是李家所为,这就是就是拐卖良家妇女的罪。认真说来,也不与万婆子相干,是李家把人送她那里去卖的。”
赵宝珠不知道这朝代关于人口买卖是如何规定的,但看万婆子这行当做得风生水起怕是只要正经的契书就能交易。
“只要从万婆子口中知道她把人卖去哪里,就好说了。要是有钱,那也好办,多少钱撬不开一张嘴?但没钱就只能使没钱的法子,他们会绑人,我们就不会么,麻袋一套,一顿恐吓下去,不怕人不开口。”
周氏张这嘴巴,半天没说出来话。
赵宝珠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周氏才吐出一口气,“我的心肝!你的机灵劲怎尽往这些地方使了。”
赵宝珠觉得她娘好像没那么生气,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事我们不沾,悄摸儿的让人去那妇人家里知道这个法子,引他们去做。”
周氏心里打鼓,“这能成么?”
赵宝珠摇摇头,“试了才知道。”
第二日,那被卖的妇人家,有人就跟她丈夫说:“人被拐了能卖到哪儿去,我看那万婆子就知道,这附近几村,谁家卖人不找她?我看直接找她问。”
丈夫道:“那婆子不是个好人,若真是她经的手,她怎么会说。”
“抓起来蒙着脸打一顿,什么不说!”
……
次日万婆子又去了一趟杨河村,回去时领走三个五六岁的丫头,谁知回城路上叫人蒙头捉走打了一顿,好在没出大事,天黑又把人放了。听说万婆子回来狠气一场,因着迁怒,把那三个丫头也打了一顿。
闹得笑话一样,附近谁不在背后说两句。
那头李家太太听闻却吓得要死,先前绑了人就是送万婆子那里去卖的,怎么这么巧万婆子就被人打了,她心里就怀疑是那女人的家人。
又担心万婆子嘴不紧,把人给找回来了。
只能说,这事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只是没人敢冲上去查,现在有人撕开一道口,哗啦一下,里头就什么也兜不住了。
人是万婆子经受卖的,只要给出地方,那是稳稳的,当天,那家父子几个就去把人找了回来,那媳妇受了好些磨搓,见到自己男人和娘家兄弟,哭成什么样子,那买人的见是人家家里男人兄弟找来,最后也不敢大闹,只要了买人的银子,夫人就跟着亲人回来了
调理了两天,妇人才跟着家人回去,一家扯了个幌头,有人问就只说妇人被卖到隔壁县里做了好几日搓麻女工。
不管真假,面上是没得人说了的。
妇人稍微缓过来后,心里恨得不行,告诉丈夫:“抓了我的是镇上李地主家!当时我以为回不来了叫他们告诉我缘由,让我当个明白鬼,那两个绑我的人说我得罪了镇上李家太太,是我的命不好!”
这可好,被人欺压到这个田地,家都快散了去,就是再窝囊的人都能生出三分血性,怎么能不恨。他一家人咬着牙,凑了几两银子,请了个会写状纸的读书人,去县衙门磕头,一举把李贵给告了!
……
那日赵大河和周舅舅从县里一个外商手里买了一些寒瓜种子,回来就把种子按照卖种子人教的法子,先育苗了,等苗子长起来,再移栽到地里去。
前些日子他把屋后那块旱地翻了出来,原本打算到时候下番薯的,现下改了主意,用来种寒瓜正好。
赵家里都使着劲忙着田地的事。
突然的,就一阵风似的听人说,隔壁村儿丢的人找回来了,原来是被镇上李贵老爷家下仆抓去卖了。
而后那家人上衙门告了,公堂上李贵说是自家内宅管下不严,下人赌钱输了才生出这么一个贼念头,他愿意赔钱。县令惊堂木一敲,就判李家罚一百两银子补偿给苦主,那两个绑卖良家妇女,罪不可赦,各自领五十大棒,再行发卖。
就这么个事情,让几个村儿都热闹了好几日,谁见面不说几句。
周氏又去上了回香,佛祖让她避过了劫,不能不感恩。
回来却诅咒了李贵家一晚,这事落在女人身上,多早晚能缓得过来?
真真是杀千刀的畜生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