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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信纸》 ...

  •   打头的保镖把霍襟风抱起坐到轮椅上,撑着伞把人送回去。

      赵流柯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依然抓紧了自己的背包。他的手伤的很重,家庭医生没办法给他做手术。血从纱布里渗出来,染红一片,看着有些可怖。

      足以看出霍襟风对自己下手有多狠。

      医生扶着眼镜看了看他左手的伤口,立刻清垢缝针。

      局麻,赵流柯躺在手术台上,只能感受到有东西连接受伤的皮肤,偶尔还带点疼。他闭着眼睛和医生聊天。

      “瘫痪能治好吗医生?”

      医生动作没停,这是霍家的私立医院,他一听就知道这是问的霍襟风。

      “如果说的是霍先生,能治是能治,但是病人不愿意治。”

      赵流柯嗯了一声,不再问。

      夜里他住在医院,用好着的那只手刷手机,看霍襟风早几年演的一部电影,《信纸》。

      轻松喜剧片,男主是个高智商宅男,女主是正在备考警察学院的学生,两个人因为一张信纸被卷进一场凶杀案,解决途中互相了解走在一起的故事。

      那时候的霍襟风才二十出头,相比现在的样貌更年轻,俊朗而英俊,满脸让人羡慕的胶原蛋白,做出天生适合镜头的微表情。

      电影里有一个镜头是俯拍,男女主在河边发现了线索,男主穿着宽松的羊毛外套和柔软的白色内搭,抬起眼朝镜头看去,察觉到真相的眼神划过一丝狠戾的光。

      画面拉近,他皱起浓黑的眉头,矛盾和撕扯在一张脸上迸裂又碰撞。他发现了什么,但是难以言喻,多年未与他人沟通的宅男手机抬了抬,想向那个让他心情灿烂的女孩伸出手——

      他的手抬起到一半察觉到不妥,欲要收回,脸上纠结与挣扎参半。那个背朝他的女孩似乎有所感应,大大咧咧地转身,握住他:“怎么了?”

      他对自身的怀疑和难以启齿在对面温暖的眼神下散去,软化了表情,脱掉最后一点郁结的枷锁,露出灿烂的微笑。

      演的真的好。

      如果现在的霍襟风也像里面这个男孩儿一样该多好,可惜他现在浑身是刺,阴郁而内卷,像是要把所有难堪、愤怒、挣扎、炽烈都吞下去,像是想要艰难地吞下一团岩浆。

      赵流柯闭了闭眼,任由电影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

      他在前世虽然是影帝,但自己也知道自己哪里有硬伤。随着片子越拍越多,他明显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一度有息影的念头。

      霍襟风这样的演员,赵流柯一眼就看出了和自己的不一样。这样的共情能力和表现精度是他无法做到的,这是天生的。

      相比于他们这种演员的天赋异禀,自然沉浸到角色里,他的表演更像是多方推演最后凑出来的结果,只是结果过于精密,所以和真的差距不大。他能做到的只有分析,把角色剖开、扒出来,像是在艰难地剥一颗洋葱,剥的途中眼泪直流,却还是一直坚持着掰下去。

      他穿书的前一天,相熟的导演前辈和他聊了很久,他才敢直面到自己的问题。

      胡子拉碴的导演躺在躺椅上叹气,说他这样的人能到这个程度也是另一种极致了,相比他们天赋异禀的演员,这样靠努力和推算得出的结果也是一种另类的能力。

      夏夜满天星子,蚊虫嗡鸣,头顶是一片星河明明灭灭,兜兜转转,他拿着一罐啤酒坐在一旁,回味着刚才的谈话,对着地面发呆。

      赵流柯想着想着,没来由地觉得困倦,他的左手依然阵痛,却可以做到不在意了。

      他闭上眼睛,手上的手机还没关。

      病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人坐着轮椅,瘦削的左手按在发着荧光的扶手上控制着往前。凑近了看扶手才知道,那上面有个像游戏一样的方向键控制左右前后,十分便捷。

      轮椅在病床前平稳地停下。

      霍襟风早已收拾整齐,洗过的刘海软软地垂落下来一点,显得人瘦而阴寒。

      窗帘没有拉上,病人的手机里放着自己演过的电影,《信纸》。霍襟风借着手机的蓝光打量他,第一眼就是青年发乌的眼底。

      他晦涩的目光从青年熟睡的脸上顺着下滑,淌过他线条略显柔和的下巴,流过对方轻微滚动了一下的喉结,没入他的病服领口。

      一个下午足够霍襟风查到眼前这个男孩儿的全部信息了。

      赵流柯,他的未婚夫,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某电影学院,没有什么背景,资源不好,还有个躺在ICU里烧钱的老爹。

      和自己的继母杨小颖接触频繁。

      很好理解,一定是因为父亲。这个青年被迫嫁给了自己。

      但是今天来救他的行为让人迷惑。

      简直就像是知道他在哪里,目标明确地直奔而来,一手拦下要自残的他。

      霍襟风没懂,他自从残疾之后,心里就翻涌着痛苦,受伤可以让他更好受一点,真实的疼痛才会带给他实感,不然整天坐在轮椅上,就像个轻飘飘的木头架子。

      为什么要拦着他?

      《信纸》播放到了高潮,女主摔进水里,短促的尖叫被水吞没,那个时候主演都很拼,那个女人是真的呛了水。

      霍襟风支着下巴,漫无目的地转移视线,他控制不住自己回想以前的经历,但是之前的回忆只会让他痛苦,像今天这样毫无障碍地、平和地回忆到这些平和的小细节,让他轻微地愣了一下,低头扫到病床旁的背包。

      他略微低下身体把包拿起来,隔着布料摸了摸。

      背包在下午的时候被雨水浸湿,现在散发着一股泡过水的潮气。霍襟风摸到一个硬壳,像是什么文件夹。

      他拉开背包拉链,看到一个用薄膜封着的蓝色文件夹,皱起眉头,接着点了一下腕表。

      极简设计只有指针的腕表表侧,一个黑点亮起,恰到好处的光芒像一盏夜灯,让他可以看清上面的字。

      第一页是一个合同,并不是正常的商业条款,而是收养合同。果不其然,是和杨小颖签的,条约内容就是杨小颖出钱,一直把赵流柯的父亲养到老死,而赵流柯把户口迁到霍襟风的名下。这样就和霍家绑定,而她也多了一个柔软好用的棋子。

      霍襟风嗤了一声。《信纸》还没放完,接近尾声,低沉的音乐流淌着,因此显得这声嗤笑尤为清晰。他顿了顿,看向病床上的赵流柯。

      还在睡。

      翻到第二页,霍襟风的手停住了。

      最上面是三个大字,霍襟风。

      再往下,是他相关的所有资料。

      基础资料很正常,身高体重年龄,其他方面却有点不太正常,何止不太正常,甚至可以说详细过了头——

      下面的资料是按时间顺序排的。

      从他什么时候参演电影/电视剧,在哪里拍,杀青,上线,因为这部影片出席了什么活动,穿了什么、品牌方是谁,空窗期做什么,生病住哪里,被媒体怎么报道,报道的内容、出处、报道人姓名、所在的公司……

      霍襟风眉头皱得死紧。

      什么情况,脑残粉?

      他翻得很快,偶尔看到自己都记不清的地方就停下来,自己都没意识到手指抓得死紧。

      “别看了。”

      冷不丁的男性声音及时把他拉了出来。霍襟风一抬头,看见醒过来的赵流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顺便把没电的手机拿开。

      《信纸》也播完了。

      霍襟风手指一松。

      赵流柯看他不说话,解释道:“刀口太疼就醒了。”

      接着看着他。

      霍襟风语气森寒,示意面前自己手里的文件夹:“这是做什么?”

      赵流柯目光掠过他腿上的文件夹,随意地笑了一下:“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半夜在这里,以及为什么要翻我的包,未、婚、夫。”

      “哈,”霍襟风发出一个嘲讽的气音,“你出现的那么巧又怎么解释?”

      赵流柯心里啊了一声。

      这就对了,浑身是刺,直来直去,这就是霍襟风现在的状态。

      他抿起嘴唇,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化,却没有想要制止自己。

      导演老师和他说过,他太绷着了,情绪外放和爆发尤其是他的弱点,让人觉得有些不尽兴,如果可以对现实发生的事多加回应,应该会更好一些。

      那个时候,从来冷静淡漠的赵流柯没听懂。

      但是现在他福至心灵地懂了。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你要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我和司机大哥本来只是想看看后花园。”

      霍襟风没想到一句话就把男孩说得声线颤抖,说得他都不适应地蹙起眉头——他在心疼。

      他拿着灯光遥控打开了灯,灯光大亮,看见对方骤然发红的眼皮。

      赵流柯直视着他,眼里带泪:“我做错了吗?”

      赵流柯抢过他手里的文件夹,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声音闷闷的,“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个脑残粉而已。”

      霍襟风的目光在看到对方绑着绷带夹着夹板固定的手时凝住。

      “没必要,”他厌恶地分析,“杨小颖会给你足够的钱,你们签的合约可以生效,你要是因为喜欢我就嫁给我未免太蠢,我阴晴不定还有病,死了之后你无非是被踩死的命。”

      赵流柯缓缓抬头。

      “我不想绑在她身上,我嫁的人是你,这个合约也该和你签。”

      “和我签?”霍襟风震惊地笑了一声,“就我?一个残废?!”

      “对,就你。”赵流柯冷静地打断他的话,稳稳的目光带着力道撞进他的眼底,试图看出他真实的情感,“我只是个小明星,说是一百线开外也不为过,但是我不甘心,谁不想拿影帝。”

      “霍襟风,你得帮我。”

      “凭什么?”霍襟风阴鸷的目光紧盯着他,瘦而长的手指敲在轮椅的扶手上,“凭我站不起来,就一定会倾囊相授?”

      笃、笃、笃。

      他在生气,他误会赵流柯了。

      在书里,霍襟风生气之时就会敲自己的轮椅扶手。

      “就凭我今天救了你,就凭我想你好。”

      赵流柯毫不让步:“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想拿到一个片子太难了,我只能借你的手,而且我对你没有威胁,户口的事情也可以随时迁出,我们的协议离婚不会影响到你,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签条约,我只要开头的资源。”

      “霍襟风,”赵流柯抬起夹着夹板、凄凄惨惨的手,一锤定音,“你自己能不能站起来你自己知道,但是今天如果你真的下了手,能不能站起来就不一定了。看在我这只手的份儿上,帮我。”

      他不甘心,演戏这些东西一定有能悟到的方法,他喜欢在角色中穿梭的感觉,喜欢挖掘到最后触碰到人物内核的战栗,他既然穿了书,从头开始就是给自己一个最好的机会。

      何况他的未婚夫不就是个天赋型的吗。

      就在旁边,这会儿演着呢。

      他对上霍襟风面无表情的脸,仿佛能刺破对方顽固的面具,看到他沸腾的心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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