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李寒桐

68、叫爸爸（上）

　　“豆豆！”
　　清晨客厅就响起一阵清清脆脆的叫喊，伴随着咯咯的笑声化成千百只小鸟飞遍家里的每个角落。

　　韩涿野把俞芽芽抱在怀里，一只手里握了满拳的旺仔小馒头，一边捏出来一个，逗在她嘴边，一边重复：“叫爸爸，爸爸。”

　　俞芽芽口水横流，蹭了他一手，脸颊肉颠了颠，叫着：“豆豆豆豆！”
　　叫着叫着，嗷呜一口啃在他手上，靠着一口笋尖儿似的小白牙“虎口夺食”。

　　口水稀里哗啦地糊了韩涿野一手，他不肯放弃，换了个方法，指着掌心里摊着的小馒头，问她：“这个是什么？”

　　芽芽眼睛“嘭”地亮起来，眨巴两下，嘴里还嚼着被口水泡软的小零食，就已经盯上他手心里的，听到豆豆此时问，吖吖一拍手，含混着说：“小馒头！”
　　最后一个“头”字儿长了翅膀，飞上了天，还是四声的。

　　心情之激动，可见一斑。

　　韩涿野一听，觉得有戏，把手里的小馒头喂给她，又指了指自己，问：“我是什么？”

　　“爸爸！！！”
　　俞旺仔被司机接回家，进门儿就放开嗓子喊他。

　　俞舒对于改口这个说法是，如果两个孩子没有意见，他就没有意见。
　　“政策”放宽后，韩涿野就在家里进行大肆洗脑。

　　俞旺仔被洗的很成功，或者说根本不用洗，他非常喜欢自己的忠实“听众”，当韩涿野提出能否改口叫他爸爸时，俞旺仔这个“没头脑”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搬出自己的小提琴跑过来，“爸爸爸爸”地叫他，给他“演奏”魔音穿耳。

　　每当这时候，韩涿野就会开始怀疑让儿子学小提琴这件事是否正确，然后又去咨询专家，把孩子自信心培养过度了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现在俞旺仔一声“爸爸”都叫的韩涿野心惊，怕了他了。
　　果不其然，现在俞旺仔又跑过来，一挺胸：“爸爸！我写完作业可以给你拉琴吗？”

　　韩涿野勾唇笑着，嘴角的抽搐掩盖的很好，问：“wandy不会很累吗？爸爸不想你累到。”
　　“不会的，爸爸！”俞旺仔很兴奋，说：“爸爸听我拉琴我好开心！”

　　韩涿野在父爱的水深火热中，心甘情愿地煎熬。

　　俞旺仔撒了丫子跑上楼，开始写作业。

　　韩涿野吸了口气，重新把视线移回来，继续循循善诱。

　　“我是爸爸，你叫爸爸。”
　　“八——豆豆！”
　　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音调硬生生拐了出来，敞着嘹亮的大嗓门儿叫他。

　　俞舒刚刚从楼上睡觉起来，下了楼梯准备吃个早餐，隔着玻璃窗就看到他又在百战不殆地诱导他的“信徒”，冷冷一笑，迈下楼梯，去厨房端了杯豆浆出来，又绕到客厅去。

　　他刚刚穿过餐厅跨向客厅的门廊，韩涿野就听到他的脚步声，猛地回头，惊讶道：“bb，你怎么下楼了？”

　　俞舒刚刚手术卸货还没到一个月，外皮上的刀口愈合了，但内里的肌肉层的口子还没完全愈合，走路也不敢太慢怕绷出血崩现场。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杯子，迈步走过来，看到他一副诚惶诚恐对待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样子就有点烦，“啧”了一声，回答他：“我又不是废了。”
　　俞舒之前两胎都没有在意过“坐月子”这件事，每次都是外面的伤口一合上，说好听点叫活蹦乱跳，说直白点就是迫于生计出去工作养家，偏偏又不能跟剧组的人说自己刚刚做完什么手术，男演员也不像女演员会有每个月不太方便的几天可以被体谅，只能咬牙撑着。

　　这就导致肚皮表层的伤是好了，但里层的伤口留下了陈伤，两次刀口的伤叠在一起，每逢阴雨天便会从肚皮里透着股痒来。

　　这次去医院卸货的时候，听到他这么问，医生立刻严厉批评了这种不重视产后保养的行为，说他虽然性征几乎都是偏向男性，心理性别也是男性，但毕竟身体还是分泌着不均衡的雌性激素，跟平常男性的肌肉密实度到底不一样，绝对不能忽视。

　　又剌了第三刀，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等到里面的伤口也养好了再开始剧烈运动。
　　韩涿野把医生的话记得很牢，头一礼拜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伺候他，后面会隔着几天去公司一趟。

　　谁成想，俞舒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生完孩子没半个月就接了个杂志拍摄，趁着他临时被叫去公司开会，跟王程“暗度陈仓”，以一顿烧烤的筹码“贿赂”了王程，让他带着自己偷偷溜出去拍摄。

　　结果临了临了，伤口给崩了，从白西装里渗出来，在摄影棚当场上演了一下什么叫带伤上阵，血崩现场。

　　片场有人还趁乱录了视频，给他放到网上去。
　　人在家中坐，喜提免费热搜。

　　本来就做贼心虚，想瞒着韩涿野的俞舒这下被全互联网晾尸，“美滋滋”地表示：婉拒了哈。
　　但是婉拒也没用。
　　不光是粉丝，连路人都吓到了，都在问怎么平白无故肚皮忽然渗血了。

　　俞舒只好赶紧发了个微博，说自己前不久做了阑尾切割手术，本来以为伤口已经养好了，没想到一用力就崩开了。

　　粉丝在评论里“痛斥”他不爱惜身体，又给他找来各种养伤的食疗方子让他一定要吃。
　　黑粉们在黑粉超话把他这波虐粉引流，卖“劳工”人设的行为嘲上了天，给他起了个黑称叫：拼命十三鱼。

　　韩涿野本来是不怎么登微博的，这段时间就登的更少，刚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就直接回了家，根本没给别人一个拦住他说这件事的机会。

　　所以回家的时候看到俞舒好好躺在床上也没有什么变化，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俞舒看他反应就猜他应该还不知道，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对答如流。

　　韩涿野叫他“老婆”应，叫他“bb居”也应，甚至还心虚地补偿着叫了他一声“阿野”。
　　听到他这么叫，韩涿野先是激动了一下，理智迅速归笼，一眯眼，径直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把睡衣扯上去，就看到他肚皮上隐隐透了红的伤口。

　　“怎么回事？”韩涿野朝他乐呵呵笑着，帮他把额前的乱发扫上去，像之前一样诱哄他，“bb，我唔嬲嘅。”我不会生气的。

　　这个小心眼儿的男人这么说，就是已经生气了。
　　俞舒深谙他小肚鸡肠又要披着宽宏大量的劣根性，而且这次确实是他有错在先，在事情还有所回转的时候一五一十交代。

　　韩涿野听完脸色果然一黑，但又要控制着还未完全改掉的坏脾气，冷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像个怨妇：“我算系理你唔到，屋企都留唔住你。”我算是管不住你了，家里也留不住你了。

　　俞舒讪讪一笑，像极了偷腥被抓，要挽留老婆的丈夫，说：“我错了，之前两次也工作了，都没有这样，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把韩涿野垂在腿侧的手牵起来，贴在脸侧朝他柔声卖乖：“阿野，你原谅我喇。”

　　皮薄肉软的侧脸蹭在手背撒好难过，一歪头，由下向上地俯视他，一双大而黑的眼睛水盈盈地望着韩涿野，眼里都是乖顺的温柔和满心的欢喜。

　　韩涿野想到他说的“之前两次”，气焰小了下次，觉得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
　　被他贴着的手探出拇指，指腹在他软软的脸颊上摩挲了两下，喉结上下一怂，哑声说：“是不是待得无聊了？我会在家陪你养伤的。”

　　俞舒急着被判“缓刑”，张口就答应道：“好呀好呀。”
　　好着好着，就被韩涿野强制卧床休息了这么久。

　　他实在是待不住了，端着豆浆在他面前立定，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工作？”
　　韩涿野“嗯”了一声，抬头望着他，言简意赅地说：“养好伤。”

　　“已经好了！”俞舒一把撩开睡衣，露出结细韧的腰，小腹的位置有道稍红的刀口，虽然乍一看还有些红，但确实是已经愈合了。

　　韩涿野搬出医嘱：“医生说要养至少三个月。”
　　“什么？！”俞舒出离愤怒，正要开口骂人，垂了眼皮就看到一脸0O0看着他们的俞芽芽女士，抿了下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他妈不能把我关在家里三个月吧。”

　　这么小声，骂人都没有了气势，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韩涿野猛不丁偏过头，在他自己主动凑过来的脸上亲了一下，又是一脸面无表情地说：“医生这么说。”
　　医生的话就是患者的圣旨，他是这么个意思。

　　说完，韩涿野就继续依依不饶地抓着女儿给她洗脑。

　　俞舒看着他的动作冷哼一声，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