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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你想唔想知我喺边生wandy?”你想不想知道我在哪里生的wandy?
      俞舒像是要把所有含在嘴里的苦全都吐出来:“我怕有狗仔发现,我男扮女装躲在南锣的弄堂里。”

      “有几个碎嘴的老太太在楼下嚼舌根,说我一个人大着肚子来租房子一定不是什么好女人,我那天做完孕检回去听到了,你猜我跟他们说什么?”俞舒目光寡淡,由于失血,脸上染了病气,尖瘦的下巴显得眼睛更大,直直看向韩涿野。

      韩涿野手下意识抓住俞舒胳膊,不知如何应答,就听俞舒一字一句,清清冷冷的声音,全都化成一把绵软无形的刀子,扎进他心窝子。
      一刀又一刀,说:“我说,我是妓女,不小心怀了嫖客的孩子,已经错过了打胎的时间,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它掐死,她们被吓得要死,再也不敢说我的坏话了。”
      话刚说完,俞舒就紧紧抿住唇,眼眶更红,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那么爱他的孩子,可是他没办法,人言可畏,他就是听不得有人揣测自己,他不得不用更恶毒的办法对抗。

      俞舒又问他:“你知唔知我一个人点生wandy?”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怎么生的wandy?
      韩涿野沉默着,静静听他说话。

      “我找了爸爸妈妈还在时就认识的医生让她帮我,我不敢去医院,整个待产期都是在一家小诊所的病床上度过的,生孩子那天我才敢去医院,生完孩子我也不敢呆在医院里,又回到那个诊所,让一个老医生帮我给伤口换药,我也没有奶水,只能冲奶粉给孩子喝。”

      “这个过程,我经历了两次,”四袋药水输进身体里,让他冷得打了个颤,牙齿碰了碰,嗓音也跟着发抖:“韩涿野,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多想你在我身边?”

      “生完芽芽后,有一个月的时间,我都觉得我要抑郁了,我每天都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你了,你想不想要?如果你因为你的病,说不想要,我又要怎么办?我每天都在想,晚上睡觉在梦里想,白天醒来发呆地想。”
      俞舒字字泣血:“我最开始一个礼拜都会被噩梦惊醒,梦里你看着我的孩子,问我是不是又去日本拍av?!”

      这些年韩涿野说过的所有开玩笑也好、认真也好。
      所有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来的话,俞舒不是不在意。他像只生着育儿袋的袋鼠,把韩涿野投以他的所有感情全都捡起来,好的、坏的,全都被藏进袋子深处。
      好的,就放在上层,不时拿出来看看。
      坏的,就埋在下层,如果能忘记就好了。

      但怎么可能忘记呢?
      最下面的东西,在那只大大的口袋里都烂了,发霉了,连着他的心也坏掉了。

      韩涿野握了下拳,问他:“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生下来?”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爱我?

      俞舒早已经接受他真的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冷冷地回答:“因为我犯贱,行了吧。”

      他抬起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没说完,就被俞舒打断:“我也不想知道了。”

      韩涿野脸上就连懊悔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韩涿野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挫败感,他从来都是骄傲的、自大的、傲慢的。
      他有天赋,也有能力,他想要进入娱乐圈,于是他在24岁就拿下了第一座金棕榈奖,而后的九年里不断踩着星光大路,星芒加身,一路前行,不会回头,从未跌落神坛。

      韩涿野为了扮演乞丐,去闹市烂街流浪过;为了扮演胃癌晚期的病人,去医院住过;为了扮演傻子,去精神病院待过……
      他阅尽人间疾苦,可却从未真正尝过人间疾苦,当一部电影落幕,他摇身一变,再次恢复光鲜亮丽的模样,还是那个被众人簇拥在聚光灯下的韩涿野。

      那些过往全都被抛诸脑后,成为他迈向更高舞台的垫脚石。
      韩涿野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既冷酷、也恣意、更桀骜的人,人生所有的步调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今天之前的俞舒也是。

      说老实话,如果不是今天俞舒的电话,韩涿野很可能再也不会找他。
      俞舒像根陈刺,早已被厚实的新肉包裹,只有在提起时才会隐隐生痛,但对韩涿野来说,爱情是引人嗤笑的,是他不屑一顾的,俞舒带给他的这些痛也不值一提。

      可真的不值一提吗?
      外表流出的爱已经把他紧紧包裹,这还只是感情流露的冰山一角,藏在海面下源源不断的爱,在此时得以窥见一隅,真的不值得相信吗?真的不能相信吗?

      韩涿野在此时忽然问自己。

      刺就是刺,它一直扎在心里,即使不想了、淡忘了,当有一天他拨开那层虚假的红肉,会发现那根刺已经在心里生了根,用细小却顽强的力量,深入整颗心脏,顺着狭窄的血管伴随血液流经全身。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根深蒂固地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而且不可或缺。

      韩涿野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大脑如此清晰,思绪如此明确。
      当他站定在原地,第一次回头去看俞舒时,人生第一次,他感到了后悔,他在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他选择不信任俞舒的感情,他选择忽视内心深处的悸动。
      他像一只冥顽不灵、固执己见的啄木鸟。

      对于树来说,啄木鸟可以是害鸟,导致树木死亡。
      森林里所有的树都拒绝了他的停留,那是唯一一颗愿意接纳他的榆树。
      可他还是把那颗全心全意接纳他的榆树啄得千疮百孔,又毫不留情地飞走了。

      两人以沉默对峙,良久,俞舒败下阵来,很累地叹出一句话:“你走吧,韩涿野,我累了,现在不想看到你。”

      韩涿野没动,仍旧端坐在椅子上,视线垂聚在他手上,喉结滚动,把过往被强大的外表包裹着的,藏在心里的那些不敢说、不能说、与不想说的话倾数抖出:“虽然现在才说这件事,在这时候有点像你讨巧卖乖的嫌疑,但我还是想说给你听。”
      他秉性恶劣地抓住最后的机会,直白又堂皇地把自己的心思拆穿,把一颗发黑腐烂的包菜一层一层扒开皮,露出里面藏得严严实实的心。

      俞舒现在躺在床上不能赶他,捂着耳朵又显得幼稚,只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韩涿野淡声开口,把藏了十一年的事情一点一点漏给他听:“其实我之前跟你说这个病能治好,是骗你的。就连现在,我都只是病情稳定下来。刚回国那段时间,我知道你跟我出国的原因后情绪就一直太不稳定,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医生怕我做出不受控制的行为,建议我暂时和你分开,我太自信了,也太自大,没有听,也没有和你说。”

      这些都是俞舒不曾听他提起的事情,此时闭着的眼皮微颤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韩涿野垂耷着脑袋,坐在椅子上,身前十根手指静静合握着,视线在某处聚焦,他才道:“跟你在一起,享受着你给我的爱,一开始我是很开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你给我的爱越多,我就越怕自己抓不住这么多的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分明是普通人的爱,对他来说却无限的放大,最终充斥了全部的情感,成为世界对他唯一的爱。

      面对俞舒如沙海的感情,他像是深陷其中的人,在握着网捞沙自救,可沙太多,陷下去的速度太快,装不住,也挣不脱。

      这么说着,他短促地自嘲一笑,把全部的恶都说给他听,把裹在外壳下的软弱在他面前一一摊开:“我其实一直很自卑,心理敏感,胆子没那么大,不会爱人,更不能不像你这么勇敢,思维也不像正常人的处事方式,秉性又恶,也不是什么好人,算得上是半个杀人犯,虽然我在你面前表现的还挺正常的。”

      “我总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你又太好,我对自己的缺陷了解地太过明晰,把所有的真善美都安置在你身上。在知道你不是自愿跟我出国的时候,这些阴暗的心态被放得更加大,在你给我的爱里心安理得了太久,就想要你毫无瑕疵的爱。”

      “但是世界上不会有无瑕的爱,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也钻了牛角尖,把自己幻想的所有光环都擅自加给你了,这样是不对的。”

      俞舒在被子外露出的小指动了动,韩涿野视线凝聚在他皮白骨薄的手上,继续说下去:“那之后我又坚持了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有好转,最后还是选择了退缩。”
      他说的其实很保守,那段时间韩涿野刚知道俞舒陪他出国是被韩嘉鑫胁迫并非自愿。就总会想如果再给俞舒一次选择,他可能并不会想第一次表面上那样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
      加之那段时间韩嘉鑫频繁骚扰他,短信里、电话里,时常提到死去的三姨太,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难以忘怀让他恶心。

      韩涿野那段时间经常做梦,而且是噩梦。
      梦里有时是俞舒杀了他,杀的方式千奇百怪,可以出本《论心理变态的一千种杀人方法》。
      ……………………………………………………

      这些事情,当年他选择了不说,过去的十一年里就变得更加不敢说。
      他不信世界上有能完全包容自己劣根性的爱,也不信会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在知道真相后还爱着他。

      更加不知道,他光鲜亮丽,坚若磐石的外表下,早已是一颗沙漠化的心,带着极强的自毁倾向,极端消极地去看待俞舒在戳破真相后也并不那么可靠的爱。

      但是他低估了俞舒对他的爱,也没有把全部的信任交给他,自顾自地活在了自己创造给自己的囹圄里,陈陈相因。

      “我一边想你爱我,一边又想你离开我会更好,我一边因为你的被迫而想报复你,但是我又无法撒开你的手,最终导致了这十一年里我们俩这种畸形的关系。在这期间,我一直刻意逃避了你对我的,和我对你的爱,有时候就是会刻意去想你已经不爱我了,或者我已经不爱你了,让自己活在构建出来的虚假幻想里,像演戏但有十几年都没出戏。”

      “我知道前面这些话肯定会让你心软,我也是故意决定在这时候决定说出来的,我知道我再不说,可能你就真的不会再看着我了。”

      “俞舒,我把我这些年里藏着的,全部的恶与罪都说给你听了。”

      韩涿野说完,病房就陷入了安静。
      仅有两道浅淡的呼吸在空气中陡然碰撞。

      “baby,对不起。”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地。

      俞舒没有回应他。
      忽然间,韩涿野也觉得,即使说出来了,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我因为这些话和一句对不起就原谅你了,”俞舒看着他陡然出声,“你觉得我前面的十一年算什么?”
      但他不可否认,一个人在藏了十一年的自我剖析是分外真诚的,也是分外沉重的,韩涿野过于坦率又过于恶劣的话,还是柔软了原本坚硬的心。

      话音还没说完,眼瞳陡然一震,不可置信地连对韩涿野的怨怼与怒火都忘了,表情在俞舒脸上停滞了瞬间,很快水雾涌出来,模糊了视线。

      在视线里,韩涿野的身影竟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帧一帧,又矮了下去。
      韩涿野竟然跪下了!
      除了在电影里,俞舒从来没见过韩涿野跪过,他对韩嘉鑫没跪过,在他母亲的坟前他没跪过,韩涿野永远是骄傲的、不屈服的、永远不会低头的。

      但现在,韩涿野竟然跪在他床前。
      轻轻捧着俞舒扎满管子的手,在他指尖吻了一下。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俞舒感觉到有水珠滴在指尖上,烫的他蜷缩了下手指。

      或许是孕期激素飙升的影响,又或许是多年的积怨终于得到解脱,俞舒眼泪流的更凶。
      但即便是哭着,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是默默地淌着晶莹的水珠。

      “唔好喊呀。”
      韩涿野怕他情绪激动引起宫缩,加重先兆流产的症状,跪在地上伸手帮他把眼角的泪珠抹掉,垂下眼眸,望着他:“都系我嘅错。”

      俞舒躲开他的手,漂亮的眼睛里还带着泪花,但表情很坚定,语气也恢复正常:“别碰我,我们分手了,韩涿野。”

      十五年的感情,他们的分手,更像是心底还有爱意,但却积攒了满腹怨怼,闹离婚的夫妻,各自憋了一口气,压抑了各自的过错与不可言的情感,在此刻怦然迸发,倾诉而出。

      韩涿野明明只是刚刚触及他无温的眼泪,手指却被火燎了一下似的,猛不丁缩回去,正要说什么,房门冷不丁被人推开。

      小蔡刚刚搬完手续就接到kayle电话,急着找韩涿野,但是打电话过去没人接。
      他急吼吼走到病房去,想也没想地推开门,傻在原地。

      “卧槽!”
      小蔡对天发誓从来没想过看到这么狗血的一幕,也没想看他老板跪在地上,一看就是在给老婆滑跪道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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