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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竹林小道上人烟稀少,风轻轻吹旋便带离大片落叶,萧瑟得几近荒凉。
      近来悍匪频出,江湖上流传出多起失踪案,惹得人人自危,途经之人无不惶惶疾步,路边茶歇也因此冷淡得很,偌大个茶棚下只坐着一人。
      那人竹编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相貌。似是赶路赶得口渴,两杯茶水囫囵下肚,也不知品没品出味儿来。
      “客官,再添完这一盏茶我们就打算收摊了。”
      与寻常茶楼里店小二尖锐的嗓音不同,这是一道很儒雅的声音。
      听言那人抬头张望了眼正当半空还未落山的太阳:“这么早就要关张了吗?”
      茶歇老板颇为不好意思的道:“现下世道不太平,平日又没什么生意,就想着带妻儿早早归去,省得在这儿陪我风吹日晒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禁看向不远处桌边坐着的一位年轻妇人,笑意盈盈。妇人怀中抱着个婴儿,咿咿呀呀的伸手要去扯她的头发。

      “若是缺少生意,何不去城中经营,而选择在这略显偏僻的山脚小路?”
      “这里离瑶山近,想来是可以听到一些江湖趣闻、英雄轶事,我家娘子爱听,生意倒是不打紧,家中还有其他产业,日常开销还是够的。”
      那位客人这才细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位老板,儒袍加身,虽只是粗布所制,却做工细致,周身一尘不染,妇人和孩子皆是如此,打扮低调但不乏精雅。

      客人点点头,放下茶杯正要起身,却身形一顿。
      茶歇老板刚准备问怎么了,就被他竖起在唇边的手势堵回:“嘘!”
      老板瞄了瞄周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很是不解,学着他的模样把手也抬到唇边,道:“这位小义士,你这样是在做什么?”
      正当这时,一柄亮刃劈来,茶歇老板被那名客人拽过去的同时,“叮铃”一响,持刀人的锋头也被打偏。
      只听妇人清脆嗓音骂道:“呆子!你是读书读傻了?别人刀都要劈你身上来了还不知道躲!真是气死我了!”
      “娘子你别生气,我知道的!”茶歇老板被拎着后领拽来拽去躲避利刃,他挣扎大叫道,“诶?小义士!你快放开我,我娘子被他们包围了!”
      显然这群人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妇人怀里的孩子!

      那客人踢开几名缠身的黑衣人,摘下竹帽用力掷出,将妇人周身的黑衣人悉数击退,不料却跑了个漏网之鱼,眼见刀锋即落。
      茶歇老板急匆匆朝向妇人跑去,歪歪扭扭间竟误打误撞接连避开了几个袭向他的招式。
      然而,等他跑过去时,黑衣人刀已落地,人也倒下了,孩子似是受到惊吓哇哇大哭,妇人略显手足无措的哄着,怎么也哄不好,于是便将孩子递给茶歇老板,气道:“你来。”
      “喔喔,爹爹抱,不哭不哭啊。”茶歇老板小心接过襁褓,熟练的用额头贴贴,孩子这才止住哭声。
      孩子娘见状很是郁闷,她提起一名黑衣人,道:“当着面抢我们的孩子,真是欺人太甚!我今儿倒要看看你们来自哪门哪派!”
      说完便将黑衣人五花大绑捆在树干上:“说!”
      黑衣人摇头,梗着脖子一声不吱。
      “啪!”不知道妇人打哪儿抽出来一根鞭子,抬手就是一鞭,硬是给绑着的黑衣人抽愣住。
      “……”同样愣住的还有方才那名客人。
      抽完她却也不再接着问那人,而是转向地上痛得来回叫嚷的另一名黑衣人:“你来说!”
      “我……”眼见一道皮开肉绽的鞭子又将落下,那人惊恐道,“弦、弦月门,我们是弦月门的。”

      一听这句话,最先反应的却是那位茶客,他两步上前,扯下黑衣人的衣袖,果然露出月弯钩印记。
      正当他想细问,那人突然瞪圆眼眶,眼中红丝遍布,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一回头,被绑的黑衣人同样死状惨烈,他们脖颈上都插着一道银镖,当场黑衣人竟无一活口。
      茶客留下两枚铜板付了茶钱,旋即向竹林深处掠入,惊出两道人影,他匆匆追赶而去。
      “方才得公子相助方才化解危难,今日这茶钱便给公子削个价吧。”
      妇人拾起桌上一枚铜币,向前方掷出。
      飞出的铜币以破风之势击中其中一人,而另一枚铜币被妇人拿起吹了吹,清铃微响:“他日有缘再会,公子若有需要相助的地方,尽可提出。”
      茶客循着踪迹远去,已看不见了人影,唯余倥偬林间传来回音:“夫人好性情,后会有期!”
      “昔日也没见娘子这般热情……”茶歇老板吃味,“娘子莫不是看上方才那位俊俏玉郎了……嘶!疼疼疼……娘子快松开,我知道错了!”
      “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妇人放开他的耳朵,话语却是含着笑意,“人家分明就是个小姑娘,你还江湖百晓生呢,我看是一问三不知,呆子!”
      “哦,这样啊……娘子好厉害,这都能识破!”他抱着孩子呵呵笑着。
      “……笑的真傻。”

      茶客一路紧追,脚踏竹枝,两个跟斗翻到被铜板击中的黑衣人面前,正当要厉声质问,眼前黑衣人却口吐黑血,竟是死士。
      未做片刻停留,茶客折身快步追赶另一名黑衣人,林间绕行多圈,不觉沿途人声逐渐嘈沸,待她故意滞后几步落到一道墙檐上时,才堪堪察觉过来,已然入了溧安城。
      天色已暗,她隐匿在偏僻树荫里,黑衣人落地后警惕的回望了几眼,方才迅速翻进街角的另一座府邸之中。
      茶客望着眼前写有“孙府”两个大字的门匾,止住了脚步。
      这样大的门户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住宅,位于溧安城的孙姓大家——
      目前她所知晓的,那便只能是现今江湖中武林盟掌持孙家。

      哪知未待她有所行动,刚刚跳进院里的黑衣人就被打了出来,剑光闪过,那人当场就断了气。
      “哪里来的歹徒,跑进孙府造次,找死!”持剑人偏向茶客所在方位,目光如炬,“谁?居然还有同伙儿!”
      竟是把他们当成了同伙儿,当下状况,茶客有理也说不清,何况武林盟高手云集,性情不一,更怕是来不及说清就被一命呜呼掉。
      她只好在被发现前匆忙后撤,哪知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捂上她的嘴,整个人被另一只手以不容反抗的力量裹挟着带走。
      正当她惊慌失措试图挣扎时,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嘘!不要出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压低的音色沉稳而凌冽,如冬日寒风般刺骨,却又偏偏在不经意间夹杂着几许春意的温暖,让她瞬间安定下心魂,只是心跳依旧很快。

      他们藏身的转角危险又隐蔽,恰好可以将那些人的举动收入眼底。
      而她原先所站之地赫然钉着三枚骨钉,可见力度之狠劲。
      她抿紧嘴角,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下意识舔了舔发干的唇边,却骇得那人一僵,极快的收回原本还捂着她的手,背在身后握掌成拳。
      不光如此,还退后两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犹如面对洪水猛兽。
      对上他的神色后她才乍然明白过来,脑中轰然,长长眼睫不停地扑闪躲避着,连话语都显得紧张:“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这个给你用。”她没来得及细想,手忙脚乱间掏出一方绣帕,信誓旦旦坦言道,“顾公子,我绝对没有要轻浮你的意图!”
      “……”顾云皓语气如常,只是握着绢帕的手收得更紧了,“木公子没有这心思是最好不过。”
      两人挤在狭窄的角落里,慕玖脸羞得熏红,即使在易容术的遮盖下也还是很明显,同样红了耳朵尖儿的,还有顾云皓,只不过丝丝发缕的遮挡,使其没有那般显而易见罢了。

      孙家府丁几番搜寻皆未寻得任何踪迹,正逢孙家大小姐回府,在询问完情况后听得她吩咐道:“既未发现歹人,便散了吧,不要打扰到街坊邻里,引起惊慌。”
      孙家大小姐侧身说话时慕玖看清了对方的样貌,竟是孙思雪。

      孙思雪被众家仆簇拥着带回孙府,孙老爷已经在厅堂来回走了好几圈,偌大的府宅无一人敢发出声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到责罚。
      终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将自家小姐全须全尾的盼了回来,全府上下这才松口气。
      孙老爷一把拉过孙思雪:“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爹爹有多担心!”
      “害爹爹忧心,思雪知错。”孙思雪与孙老爷保持着一庹的距离,恭敬地微微欠身。
      孙老爷上前牵扶孙思雪:“在外面可有受什么委屈?”
      孙思雪微微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孙老爷道,“近些时日就在府中好好待着,就要大婚的人了,三番四次往外跑,哪儿还能这么不懂事!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丫鬟们去置办就行。”

      在孙老爷安下心准备转身离开时,孙思雪淡声开口:“爹爹,我不想嫁给赵家公子。”
      孙老爷闻声没有回头:“此事已定,由不得你想不想。”
      “我说了我不嫁,我就是不嫁!”孙思雪喉咙干哑,语气坚定。
      孙老爷却被激得怒火中烧,他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的东倒西歪,茶渍洒了满地。
      仆人们听见声响都不敢动作,以免触犯到自家主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位年老的管家壮着胆吩咐他们都下去,自己也退下了。
      “你不嫁也得嫁!”孙老爷吼出这句后,见孙思雪眼里允着泪,心中又不忍,“雪儿,听话,赵家这次提出联姻,也是看在门当户对,再说赵家二公子名声人品也是极好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你的良配了,难不成、难不成你想下嫁么?”

      整个溧安城除了赵家财大势大,其他能敌得上孙府的屈指可数,世家公子中不乏纨绔,远嫁他乡孙老爷又不舍,生怕自家闺女被欺负,掂量二三孙老爷觉得确实没有比赵家二公子更为适合的了。
      这些权衡孙思雪自是明白,却依旧执着:“下嫁就下嫁,下嫁怎么了?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才不愿意做联姻的筹码。”
      “你给我住口!你是我孙家的儿女,容不得你胡来!”孙老爷压着满腔翻涌的愤怒,气得不轻,“我看就是从小给你们一个两个惯的,书诗礼仪没学到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倔,都像个什么样子!”

      孙思雪情绪漫溢在决堤边缘,虽然贵为孙府大小姐,可她从小就不想被局限于这一方宅院里,偏一心想要走荡四方,现如今更是连姻缘都不能自主,心中早已憋屈许久。
      这一刻,她似乎被扎破了道口子,累积的情绪一骨碌全跑了出来,满脑子言语不受控制的往外窜:“这个宅子这个身份困着我这么多年,我自小也想拥有自己的人生,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觉得自己不快活,一点儿也不快活!那些江湖儿女的恣意洒脱才是我的向往,我本就该有自己的选择!”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困住?”孙老爷瞪大了眼睛,眉毛竖起,脸都气得通红,“你以为自己能有多大能耐?你又哪知江湖之险,人心之恶!”
      “饶是如此,我也不想再端得一副温文尔雅,大方矜持的模样,去嫁与我不喜欢的人。”孙雪柔抹了把眼角,话语强硬,“我说,我不想再做笼中的孙家大小姐!”
      “你你你……”孙老爷有些气结,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扬起的手到底没有落下,“这里是你的家啊!”
      “来人,把小姐带下去好好看守!”孙老爷捏住眉心,他有些乏了。
      怎会这样,他不明白,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居然是这般看待这个家的,几十年的疲累骤然涌了上来,孙老爷靠坐在背椅上,无声叹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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