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依旧没能死去》叫竑

7、撒谎成性

　　阿道司在微笑。
　　“为什么。”他问。
　　艾克拜尔冷冷地说：“杀死暴君需要什么理由。他做的坏事还不够多吗？难道你不是为此而来的吗？”
　　阿道司没有说话，但是一旁的米岚已经沉下了脸。
　　她的表演天赋很好，但是这种与阿道司相关的负面话题总让她有些失态。

　　卢克对这个传说中的暴君的印象只停留在表面，也没觉得艾克拜尔说的有什么问题，但是看到阿道司和米岚的表情就觉得有些不妙。
　　他正想着怎么缓解这种微妙的氛围，就看见阿道司真正意义上地笑了出来。
　　不同于他一直以来的微笑，他现在甚至笑得弯起了眼睛，眉眼舒展，不用说话都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卢克悄悄屏住呼吸，却又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只听见阿道司说：“我想问的不是你为什么要杀他。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亲手杀死他。”
　　艾克拜尔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阿道司看向他旁边的三个人：“对了，你们不是本地人，对暴君的认识也不多吧？”
　　三人点点头。
　　阿道司又转回目光：“但是你，哈拉契，你好像对他了解很深。”
　　艾克拜尔抬眼看他，说：“比起他们，我对他的了解够多了。”
　　阿道司问：“你知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年纪就杀死了他的第一任剑术老师，佛德雷.雅克。”
　　米岚悄悄地在众人目光背后拽住阿道司的衣角。
　　艾克拜尔目光冰冷一分。
　　阿道司没有停止。
　　“你知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年纪，出征黎塞留，最后带着所剩的寥寥无几的亲卫兵，和黎塞留皇帝的首级归来。”
　　艾克拜尔依旧没有说话。
　　“那你知不知道，他又是在什么年纪，遭到母亲家族势力的攻击，被困在赫安的宙斯神庙。最后被发现时，所有神职人员以及驻守的卫兵全部死亡，而他浑身是血地坐在神庙的宝座上。”
　　艾克拜尔捏着拳头，终于开口：“我只知道，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年纪，都不应该做任何一件他做过的事。”
　　熟悉的沉默后，艾克拜尔继续说，声音冰冷而且充满质疑：“倒是你，怎么会对他了解这么多。”

　　阿道司回到了最初的微笑，而这时的微笑带着一股说不明的忧伤。
　　“因为那个被他杀死的剑术老师雅克，是我的养父，也是我那时唯一的亲人。”

　　米岚伸出的手僵了僵，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阿道司还记得自己和那个修理师胡扯的身份。这时他于是稍稍完善了一下。
　　“我出生在马尔什。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搬家到了何泽。后来父母意外死了。”
　　“父亲是个铁匠，手艺很好，所以那时也给宫廷里的人打造武器。其中就包括我的养父雅克。”
　　“我成了孤儿后，养父同情我，所以就收养了我。我小时候性格孤僻，也是他一直在帮助我。他对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亲人。”
　　阿道司低垂着眼睛，终于没有再笑，很难说他没有投入情绪。
　　“可是他死了，”他说，连嗓音都仿佛干涩几分，“被那个人杀死了。”
　　艾克拜尔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展开，一时间瞪大了眼，看起来是努力遏制自己的慌张，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连一旁听故事的卢克三人也是这样的作态。
　　阿道司把他们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紧紧阖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神态坚定几分。
　　“从那时我就觉得要杀死他，不计一切代价。所以我观察他，收集他的资料，掌握他的动态，并且学习杀人的技巧。整整十年，我一直因此而活着，杀死他是我唯一存活至今的理由。”
　　他看着艾克拜尔，神色不明：“而你，明显什么功课也没有做，却在我面前不言不惭，说想要杀死他。你有为此付出过什么努力吗？”

　　他的话极竟嘲讽，但艾克拜尔却冷不下脸了。
　　他只憋出一句：“对不起。”
　　他低下头，看起来真的很抱歉：“我不该那样说。但是我……也有和你一样的遭遇。”
　　他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好像要说些什么。而这时他忽然瞧见自己的同伴转过来用着乱七八糟的眼神看他。
　　虽然这些乱七八糟中包括并不限于同情、安慰、可怜、激励……
　　艾克拜尔还是觉得糟透了。
　　于是他卡壳了。
　　他别扭地歪过头，却突然之间收敛了神情：“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啊，什么？”
　　原本以为可以听到傲娇少年自白的卢克被一打岔，也开始留心聆听了。
　　他和西尔泽姐弟出身的地方是个部落，孩子们很小就要学会自己打猎，尤其他们三人，更是其中佼佼者。
　　所以就在他专心感受时，他很快嗅出沉闷的空气中熟悉的味道。
　　是熊。
　　只有一只。

　　【说明书
　　……
　　第十七：每个轮次的场地里都有几率出现场地原有生物。希望参与者能够恰当利用场地资源。】

　　卢克转过头，恰好和爱丽他们对上视线。
　　三人的默契再次发挥，他们都知道他们这次遇见了什么。
　　平时的话，他们三人足够解决这一只熊，但是如今，他们身边不仅有个身手一般般的哈拉契，还有一个不怎么出手的让，和一个不能出手的阿兰。
　　这下不妙啊。
　　三人从彼此的眼神里接受到信号，都严肃了起来。

　　“是熊，”卢克简短地说，他每当真的遇见要战斗的情况，就和平常截然不同，“我和阿兰小姐一起，爱丽和哈拉契一起，让先生就请和艾卡一起。小分队分散出招，如果不被攻击的话，我们就分散开往月亮所在的地方逃。”
　　他的计划很好，但阿道司没打算在晚上还要看他们表演。
　　“没关系，”于是他说，“我会解决的。”
　　这句话过于自大，可是他语气稀疏平常，加上他先前的发言，在场没有人把这句话当做玩笑。
　　阿道司站起了身，俯视着艾克拜尔：“我希望你能看着我。看看你究竟要做到哪种地步，才能杀死暴君。”
　　艾克拜尔攥紧了拳头，然后慢慢放松。
　　他说：“好。”

　　阿道司没有用剑。
　　他抽出他绑在腿上的匕首。
　　米岚知道他没有认真。阿道司只有认真的时候才会让剑出鞘。所以她一度以为自己在那时会被杀死。
　　啊对，那时候。
　　那时候，陛下想要杀掉自己。
　　为什么。
　　陛下那时候和雷瑟通完话。
　　雷瑟。
　　是雷瑟。是雷瑟。
　　是雷瑟的原因。
　　她平静地坐在原地，看着阿道司的背影，一如往常，而心却在不断下沉。
　　她要杀掉那个人，迟早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