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二回 ...
-
“不必如此看我。”
丹枫低头，不再用那双溢满愧怍的眼睛注视帝灵。
但他对帝灵的态度未曾改变。
这引来帝灵无奈的轻叹。
他眼帘半垂。
于是这位仙舟少帝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徐缓又不容拒绝地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然而丹枫却闭上双目。
少君再次叹息，她俯身——丹枫的眉心留下一点温润。
他终于睁开双眼，显出龙类的竖瞳。
两位持明对视，眼眸中倒映着彼此。
帝灵看见了自己黑发血金眸的模样，丹枫看见了自己的惊慌与狼狈。
他猛然握住帝灵的手腕。
“别这样。”声音微微颤抖。
少君却笑了，她松开手，挣脱丹枫并不坚决的束缚，侧身坐在他盘曲的腿上。
黑色龙尾缠上他的腰，又缠住他的双手。
少君揽过他的肩，他们吐息相融……清苦的凉意在他唇齿间荡漾。
那是独属于清心花的味道。
丹枫知道那异种清心花是如何长成的——他忍不住闭上眼。
少君依然阻止了他。
齿间的清凉消散，变为侵略气息浓重的腥甜。
长有细小龙鳞的、素白的手盖住他的眼睛。
他被迫靠上池壁，而少君紧贴着他留给他一次呼吸，又咬住他的喉颈。
“以血为契……结发相生……”
声音听不真切。
……黑色发丝交织早已不分彼此。
悠扬又低沉龙吟声环绕云上城。
浅浅一层的池水涟漪不断，水花溅出。
*
大乱的影响被尽数抹去。
是［奇迹］的力量，奇迹不需要代价。
但若［均衡］不认同，代价就会反馈给本体。
而这次，由灵一并承担违反自然法则的反噬。
对于灵来说，就是将账号痛感调零，然后缠着建木或者胎动之月什么的，睡个十天十夜。
除了场面有些吓人，醒来以后清洗比较麻烦，其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时候她会接受这份疼痛。
毕竟这也是活着的感觉。
至于别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帝灵认真解释过这只是强行蜕壳、以自身寿数逆天改命的反噬，其实不算什么，她并不感到痛苦，过个几百年就没事……
听她解释的人，表情越来越难看，经系统提醒她才住嘴。
“……总之你放心，我问题的。”帝灵真情实意道。
对面的人总是盯着她的黑发，很勉强地点头：
“我明白了。”
帝灵放松了，系统满头问号。
——不是，你们明白了什么？？？
他们的“明白”大抵是差不多的。
镜流逃逸后没几年就找上帝灵，而且似乎了解过她的状况。
在帝灵单方面认为的相谈甚欢下，镜流就差提剑杀上幽囚狱把自愿关禁的丹枫给砍了。
还是景元拦下的。
若是以前大概不会出这种情况，可惜正式走上［不朽］的命途后人性被压制，于是本体干脆将这部分人性回收。
就是说，现在帝灵变得更木头了。
丹枫和景元是最快感知到这一点的。
说到他们，丹枫目前被少君对外宣称是因为龙之苦厄可能提前轮回蜕生，无法现身，而她正在想办法。
不过，按照丹枫的年纪，也的确快到持明轮回蜕生的时候了，仙舟人只是对他们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婚姻表示惋惜。
持明内部，经历了一次大清洗，青年劳动力急剧减少，又多出了许多新生儿，即使若有所觉也无能为力。
说实话，原本帝灵在此驻扎多年，持明内部很应该是很安稳的，然而，不知是命运线作祟，还是幻胧的确擅长蛊惑人心（本体和马甲一致认为是第一个原因），罗浮持明、尤其是龙师中还是有部分二五仔。
帝灵对此深恶痛绝。
本体还算情绪稳定，祂在提瓦特也不是没遇上过这种情况。
那丹枫的真实情况呢？
他最初在幽囚狱主动说明一切罪责，在十王没有收到消息不知如何是好时请求受刑，然后被已经变成黑龙的帝灵捞回云上城。
完成契约后，他选择自封云上城。
然而，在意识到帝灵的改变不知于此、而龙之苦厄未曾结束后，丹枫自囚于幽囚狱。
——现在的帝灵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他一副拒绝沟通、完全自闭的样子，系统只能告诉帝灵保证他在幽囚狱不受刑就可以了。
［再把他捞出幽囚狱，他可能真就轮回蜕生了］系统深沉道。
［……好吧］帝灵勉强同意。
景元呢，他是最猝不及防的那位。
无论是白珩阵亡还是鳞渊境大乱，他都是最晚收到消息的。
急急忙忙从另一仙舟赶回来，所见只有一片血海。
对于这场祸事，他所知甚少。
短短数日，当年云上城齐聚的友人只剩他和帝灵。
于他，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景元从帝灵口中得知应星受倏忽血肉污染沦为长生种现在被丰饶半身黎巫带走，丹枫身犯十恶自囚十王司幽囚狱……以及，多了一位还在持明卵中的龙尊。
再多的，少君说她也不清楚。
他只能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再见镜流，能明显看出对方所受魔阴身的影响，他也就不再挽留，任由对方离去。
得到少君许可，偶尔去幽囚狱看望丹枫，对方心如死灰，他便明白没什么可说的。
当少君化为黑龙，每年经受褪鳞之苦厄，他亦无能为力。
……
后来，丹枫自愿受褪鳞之刑。
少君答应了，并由她亲自施刑。
……
帝灵成为持明族长，位于五龙尊之上。
她搬到罗浮鳞渊境，主要为了照看两颗饮月一脉的持明卵，并且现在罗浮持明数量大增，鳞渊境需要扩建。
而两颗持明卵迟迟没有孵化的迹象，罗浮持明急得冒火，一天三次过来询问情况。
龙君无奈，表示这是正常情况，两颗持明卵与她关系密切，需要吸收不朽之力才能孵化。
罗浮龙师们才勉强放心。
惹得其他仙舟的持明一阵眼红。
除了持明自己人看望这俩持明卵，还有景元和镜流会过来。
景元已经情绪稳定了，他来的时候基本都和镜流撞上，还能拦着她不对被帝灵命名为丹恒的那颗下手。
第一次撞上恰好是那年龙厄过后。
镜流魔阴身不稳，打起来了，景元神君都用上了，帝灵才睡醒出场控制局面（本体决定补上飞光），又喂了镜流一次黑叶红花。
于是镜流也情绪稳定了，并且她出走仙舟期间，被帝灵委托的各大令使话疗N次，尤其是被黎巫抓走强行和刃正常地友好交流。
反正现在，她看着似乎想通了。
*
普通的持明卵对帝灵的接触不会有太多反应，而龙尊之卵不同。
帝灵黑色的龙尾卷起两颗持明卵，他们产生不同程度的晃动。
“需要这样孵？”帝灵有些迟疑。
她隐约感知到他们的渴望，但是这样太麻烦了。
持明卵越摇越厉害。
“唉——好吧。”帝灵叹了口气，只能答应。
她化身巨龙，圈起两颗持明卵。
……
某天，龙君孵卵孵得太无聊了，开始找旁边的新提拔的龙师（帮忙处理公务的工具人）唠嗑。
先是问候了一下他们的近况，又不知道哪一位先开得头，开始聊起了新生代持明在龙君的影响下逐渐可以生育后代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恭维龙君，感恩戴德。
龙君不想听这些，她假装自己关心族内繁衍情况，问现在族内婚姻情况。
结果发现持明族现在流行早婚早育，结完婚发现自己不是恢复生育能力的持明，相约去战场死一死，争取下回成为幸运儿。
反正现在不到五百岁死去的持明基本能保留上一世的记忆。
至于爱情？族里催婚，基本都相亲认识的，同住一房而已。
给龙君整沉默了。
不是，想孩子想疯了吧？
然后她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起来：
“话说，白露某种意义上算我和丹枫的崽了。”
开口即王炸，年纪大的龙师已经蒙了。
倒是有几位，眼睛“噌”就亮了。
然而，某龙君意识到自己这个话题不太对劲。
她咳嗽几声，正经道：“尔等可懂自由恋爱？如此作为不可行，要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龙狮们连连点头。
“生死乃大事，岂容儿戏？此次便罢了，若吾再次听闻此类事，定当施以重罚。”黑龙的声音逐渐严厉。
龙师们满口谢罪，不敢有异议。
但帝灵还是将年龄上限从五百降到四百。
……
时间流逝，丹恒和白露终于诞生。
与寻常持明族人不同，他们拥有龙角龙尾，在龙君的引导下能化为幼龙。
丹恒甚至拥有丹枫的记忆。
——“需要我抹除吗？”帝灵希望他忘却，“你是全新的个体，不因为前世所困。”
五六岁大的丹恒沉默了很久，帝灵耐心等待着。
最终，他看着龙君半黑半百的龙尾，缓缓摇头。
帝灵抿唇，“我尊重你的意愿。”
她修改契约，抱起他，去看白露。
*
再后来，是少君看到自己未亡人的同人。
另外两位主人公便是现任神策将军大人，以及活在记忆里的亡夫丹枫。
于是她转手送给景元。
景元再一次对仙舟人的胆气产生钦佩之情。
他保持着恰当的沉默，战术喝茶。
少君翻看书籍，“景元，往事已逝，此后只留我们相依为命……”她读起对白。
“咳咳咳！”景元出声阻止，“少君，你就别取笑我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向她。
却发现帝灵神色认真，“景元，是真的只剩你了。”
景元不自觉收起笑脸。
“我不希望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事。”
“不会的，少君。”景元试图安慰，“我为帝弓七天将，有神君庇佑……”
“丹枫还是五龙尊呢。”帝灵毫不留情打断他，“白珩身上还有我要来的奇迹遗器。”
“……”气氛变得紧张。
“同我结契。”
……
时隔多年，镜流再次收到景元主动发来的消息：
【（备注）徒弟：师傅，我要成婚了
镜：嗯
徒弟：对象是少君
徒弟：（婚礼布置现场照片）（少君红妆照片）
镜：*^#*】
一时激动，少君送的手机屏幕碎裂。
等镜流赶到罗浮，双方已经完婚。
童男童女甚至是丹恒和白露。
“你我师徒二人，许久没有切磋。”镜流举着和刃交换过的银白支离，笑容和善，“此次机会难得。”
景元苦笑着，硬着头皮上前。
“好耶！大姐姐好好教训他！”白露在一旁拍手叫好。
看着比她大一些的丹恒咳嗽几声，示意她收敛点，同时偷偷看了看龙君，发现对方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顿时放心了。
毕竟他也有些幸灾乐祸。
*
丹恒的确是丹恒。
但丹枫的部分记忆不是没有影响的。
白露现在还是十一二岁外表，她只有在少君身边才能长大，但成长缓慢。
而丹恒与她同岁，看上去却是青年了。
应丹枫的要求，持明族小部分对忆质抗性较强的人，保留那场大乱的记忆。
丹恒清楚大乱的真相，不论初衷和结果，丹枫造成的死伤确确实实存在过。
帝灵带丹恒找过那部分持明，或许是因为所有伤亡都被龙君挽回，持明甚至因祸得福，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将他和丹枫分得很开，还反过来安慰他。
只有一两个人，认为龙尊不应该是他。
丹恒的心结未曾化解。
比时间更遥远的回响告诉他不应该使用龙尊之力。
他下定决心，和少君商议。
——“嗯，我懂了，你想离家出走是吧？”
丹恒语塞。
帝灵怜爱地看着他，揉揉他的脑袋。
“我知道你的苦恼，”她递给他一部手机，“你的命运轨迹的确不在仙舟。”
丹恒变扭地接过手机。
“外面的世界比仙舟更广阔，你应该出去看看，前往开拓吧。”帝灵笑容温和，“不过，你完全可以向我寻求帮助，我绝对不会拒绝的。”
“但有一点，遇见这个男人，告诉他你是丹恒，然后尽全力击杀他。”她话锋一转，拿出刃的照片给丹恒看。
“应星……”丹恒皱眉。
“对，也不对。”帝灵摇头，“他已经不是那位百冶了，他是刃，死亡对他是解脱。”
“记住我说的话。”
“好。”丹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离开仙舟那一日，帝灵还在嘱咐他：“没钱了一定要跟我说，要是不好意思就发消息给通讯录上的【财神】，她有钱！”
伴随着白露和景元的笑声，丹恒很是狼狈地走远。
这可不是他想象中的自请流放啊。
丹恒叹气，踏上公司的列车，踏上自己的星途。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二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