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寄余安

1、逆风

　　《逆风》
　　寄余安/2022.11.16

　　第一章

　　结婚第七年，许潇潇焦虑了。
　　事件发生在凛冬的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夜晚。
　　明明还有几天就是许潇潇和周泽唯的第七个结婚纪念日了，但是许潇潇已经完全没有要准备什么的心思，起因很简单，就在今夜，她在她老公的外套上发现了一根长头发。
　　酒红色，弯弯绕绕地，勾在定制的棕咖色西装的内侧。
　　柔软的一丝，勾勾缠缠，吸附在细腻的面料上，贴得极紧，静电作用下许潇潇一时还有些拿不下来。揪了好几下，那根发丝才被攥在手心里。

　　顷刻间，许潇潇整个人都颤了颤，神思朦胧中手机铃声一声高过一声，许潇潇软着身子去拿身侧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左医生三个字，许潇潇晃了晃神按下了接听键。对面是极知性的声音：“您好，我是左兰青，请问是许潇潇小姐吗？”
　　“嗯，是。”
　　“您上次在我这里做的心理咨询，当时给您开了药，现在疗程已经过去一个阶段了，您应该再来做个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换药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许潇潇听得一愣，被转移了思绪。许潇潇结婚七年未孕，前几年是俩人都想要二人世界一直避孕，近两年想要了才发现许潇潇有多囊卵巢综合征，不好怀孕。虽然周泽唯对双方父母一直称是自己目前不想要，但是许潇潇近两年几乎都沉浸在被催生中，尤其是自己父母这边，频繁到每日一问。许潇潇觉着自己焦虑得不行。情急之下才选择去求助心理医生，想着能吃点让自己开心的药，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周泽唯进行的，本来许潇潇对心里瞒着这事还有点心虚。
　　但是现在，想到这里——许潇潇目光一黯。
　　“唯？许小姐你还在听吗？”
　　“嗯，在的，我明天上午有时间。”
　　“好的，那我们明天上午见。”

　　挂断电话，许潇潇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上的发丝，背后一阵冷意袭来，江城十一月的妖风不知什么时候将卧室的落地窗顶开了一条缝隙，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灌进来，素色纱帘因风撩动，躁动不安。
　　许潇潇起身走过去合上窗户，看着外面的风不断击打着玻璃，暗夜里的树影也摇摆得夸张。
　　而自己被灯光映射在落地窗上，许潇潇盯着看了一会，窗户上的女人一头柔顺的乌发，美好的面容上是一双眼角微红的杏眼，神色泛泛，抬起手搓了搓玻璃上女人的眼角，好像更红了。她的手突然一顿，放下来猛地低头一看，指尖空空什么也没有。
　　刚才那根张牙舞爪似乎宣告着什么的头发没有了——

　　许潇潇感觉自己都开始耳鸣了，她蹲下来开始仔仔细细地在地毯上摸索着，触感温柔的地毯上花样繁复，竟在遍寻不到什么了。
　　许潇潇呆坐在地毯上，竟然分不清刚才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周泽唯去港城出差三天，回家时才发现变天了。
　　许潇潇是站在花园里等的，车还没开到大门口，周泽唯就看见她了，她整个人缩在驼色的风衣里，一头红毛在夜晚的灯火下闪耀得出奇。

　　没错，许潇潇把原本柔顺的乌发烫了个大波浪，酒红色的。
　　问她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她也说不清，那种隐秘的心思太过复杂，反正就这样做了，酒红的大波浪这么明显的暗喻，周泽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传说中的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还是会重新分配，有那么几分心虚或是对不起。

　　许潇潇太期待了，想着还自嘲的笑了笑，她的目光里周泽唯的车由远及近，最后在她面前拉下车窗。

　　四目相对间，许潇潇的笑里带点得意。
　　周泽唯还坐在车里，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许潇潇心想这人一贯会装，双方互相盯得太久，许潇潇都有些不自在了，怎么还不说话，我跟你小蜜太像了，让你分不清？怕叫错人？

　　许潇潇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挺好看的，适合你。”半晌，得到这么一句。

　　许潇潇还来不及分析这句话，周泽唯面不改色地说完就下车将人拉进怀里。他一米九的身高在许潇潇面前像座伟岸的高山，他身上的暖意包裹着她被冷风吹透的身体，头顶传来一声轻叹，又道：“怎么出来等我，外面这么冷。”
　　许潇潇一时语塞，她被这人抱着，身体开始发暖，头却开始发冷，一瞬间有些头重脚轻，她轻声问：“我是你的谁？”
　　这是什么问题，周泽唯皱了皱眉，将人又抱紧了点。

　　“你是我的老婆。”

　　这话说得坚定，说这话时，许潇潇的脑袋还被周泽唯按进怀里，甚至还揉了一把她的发顶。电光石火间，许潇潇看见了什么，就是这样的动作吧，那人也是这么被他按进怀里，头发才能勾在西装的内里吧，又或者是比现在还要亲密的动作。

　　脑补得越多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要发泄。谁都别想好过。

　　脑袋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闷声道：“今年是我们结婚的第七年了。”
　　周泽唯想着临近的结婚纪念日，还以为她在感叹，只应了句：“嗯。”
　　许潇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恶意：“你知道吗？我对你有点七年之痒了。”

　　平素温柔的语调此刻听得人振聋发聩，震得周泽唯怀疑自己的耳朵，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周总惊愣的失去了表情管理。
　　许潇潇有种报复的爽感，你看，我受害人先告状了，你又要如何应对呢？

　　“别开这种玩笑，这不好笑。”好半晌找回自己声音的周泽唯眼神冷峻，像要把怀里的人盯出个窟窿。

　　许潇潇眼睛笑盈盈的，像是今晚终于达到目的一样。
　　凑近他，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哦”。

　　两人回到家，饭桌上与往常无异，家里的佣人们却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的窒息感，都开始尽量沉默。许潇潇和周泽唯谁都没有提起花园里的那一幕，许潇潇甚至看起来心情颇好地给周泽唯夹了两块排骨。洗漱后，许潇潇侧躺在床上闭着眼，她神经亢奋，她知道周泽唯没睡，不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多大得惊喜啊！一定夜不能寐吧，是自己先提出的，无疑先甩了他一个巴掌。
　　许潇潇觉着自己占了上风。这游戏的开端是她来开启的。

　　在许潇潇终于睡着后，床的另一边，周泽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的不发出声音，胡乱地披了件衣服，人走到卧室的阳台外，合上玻璃门看着卧室内睡得安详的女人，点了根烟。

　　抽完一根，还想再抽时又克制住了，转过身打开手机，一个电话拨出去。
　　刚跟领导出完差的总助在半夜两点接到了自家周总的电话：“周总？”
　　“帮我查一下，太太这三天干了什么，我明早就要知道。”淡漠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焦躁。
　　对面的蒋宇半点不敢抱怨，快速应下。

　　周泽唯这边打完电话，整个人又在阳台的冷空气里散了味道，才回到卧室。

　　躺回床上，把对面的人揽过来。

　　轻抚着掌下的小脸，周泽唯眼神渐深，片刻后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你最好是跟我说假的。”
　　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