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棉》熊猫居竹

5、Chapter 5 悲伤

　　小神女低头垂眼，终日平静的灰眸似乎有些波动，带了些许的湿润，但最终还是恢复了风平浪静，她抬起头，看着情愿逗一只小宠物也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的小六，她倒是像习惯了一样，也没有特别的伤心，道：“这也是小月的选择，我也只是尊重她罢了。”说完，她拿起茶壶为自己续茶，她面带春风，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与往常不同的活泼，只是那只拿茶壶的手微微颤抖罢了。
　　小六并没有打算回应她的话，他把我抱起，转了一个方向又放下，好让我面向他，他伸出他的手指轻轻的戳着我的脸蛋，也许是这软绵绵的感觉很舒服，他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和小时候一样具有感染力，一样的动人心魄，让人也忍不住牵起嘴角。只是现在抱歉我没有这个心思，他的这个举动让我有些生气和不满，他把我堂堂神兽白泽的尊严放哪里了？我对他呲牙，但是却似乎没有什么震慑，只是更加助长了他这个讨人厌的兴致而已。
　　从前是我逗着他玩，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他逗着我玩，风水轮流转，我居然......唉，说多了伤心，我还是想想法子让他这只讨人厌的手指放回他应该放的地方吧。于是我猛然的跳起想咬他的手指，没想到他的动作比我还快，往上一提，失算了。我带着恨意的看着他，而他则满心欢喜的看着我。
　　“我并不觉得我对不起她，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比我月神府神女还要高。“我被这一句话所吸引，我停下动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仍旧是一脸轻松，笑容可掬，只是口中的话有些刺耳。
　　我不知为何她要说出这样的话，但我知道其实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现在可是天妃，如今的陛下尚未娶妻，只要她再努力些，也许她就是未来的天后。如果她真的成为了后宫之主，那么她倒是要反过来谢谢我了。”芙嫣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单手托着下巴，一双灰眸含情脉脉地看着小六：“大人，你说是吧。”
　　小六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眸子冷了下来，他伸手将我抱起，站起身来打算就这样走了。
　　啥？他为什么要抱着我走？
　　现在的人都这么不客气的吗？随便拿了别人的东西，问也不问就走了？
　　啊呸！本神兽才不是东西......呃......我还是沉默吧。
　　“殿下！”芙嫣站起身叫住了他，小六也很给面子的停下脚步。
　　我虽然背对着芙嫣，但却能听见她轻声一笑：“既然大人如此喜欢小羊，那么小神唯有割爱让给大人了。”
　　“难道你将她带来的意义不就是送给我吗？我不过拿走一样你不要的东西罢了。”
　　“大人可别误会，小月和我都十分喜欢这只小羊，如果不是我们也不会花了一百黄金买了她。如果我把她送给了其他人恐怕我也会不放心，但如果是大人，不但是我，相信天妃娘娘也会放心的。”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小神女会花一百黄金将我买下，原来是为了这一步。她不舍得吗？我好奇的看了一眼，别说她脸上，她的一双灰眸也充满了笑意，我倒是看不出来她有丝毫的不舍。
　　不过没关系，我也没有不舍得她，大家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而已。她利用我得到小月和小六的好感，我则利用她月神府来恢复我的法力。
　　不过，我是真的看不起小神女的做法。还有若是小月知道了，她肯定会伤心死的。
　　“随便你怎么说。”小六冷冷的抛下一句就走了。
　　我盛绵由父神一手养大，活了几个年头我也数不清了，阅人无数，却仍旧不懂人。我明白当中的前因后果，却不懂她的想法，譬如为何要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又譬如为何要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的利益。
　　就这样，我换了一个新主人，他还是我从前的徒弟。
　　小六抱着我迅速的离开了客堂，等走到走廊的拐角处，他放慢了脚步。我抬头看他，他仍旧的冰冷甚至带了些阴森，他在生气，我知道，他是在气芙嫣的绝情。我从小教导我的徒弟们要讲义气，例如无论你的朋友是对是错，你也要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又例如不可以随便抛弃你的朋友、当你的朋友有难的时候，你不可以袖手旁观等等。看来我这个小徒弟还记得我的教导，为师很欣慰。
　　正当我想和以前一样拍拍他的头称赞他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只能摸到他的胸前，呃......手感挺好，但这不是重点，一只毛茸茸的小蹄子进入了我的眼中，我这才想起我现在不是神兽白泽盛绵，而是一只宠物小羊，我愣了愣，想收我的小蹄子回去的时候，感觉有些空虚，所以又摸了摸。
　　反正现在我是一只小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正当我依依不舍地将我的小蹄子收回去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在我小小的脑袋上，他轻轻的摸了摸，我抬头看他的脸，他似乎有些悲伤，双眼的眼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当他发现我正在看他的时候，他脸上的阴沉褪去，笑了笑，温柔的说：“你是在安慰我吗？”
　　呃......您误会了，不过我懂得在适当的时候闭嘴，在适当的时候点头，适当的时候厚着脸皮承认。
　　“放心，我没事。”他道，随即他叹了一声，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而已，如果是她，她肯定不会这样做。”
　　“只可惜她现在不在了。”
　　只可惜.....很无奈的一句话，我知道他在说我，因为能让他如此牵挂的人只有我，毕竟我陪伴了他整个童年，是他阴暗中的唯一光芒。
　　然而，其实对我而言也是。
　　要告诉他吗？我想了一会儿，还是算了。
　　我活了这么久都是为了不同人而活，为了父神、为了历代天帝等等，现在我想为自己而活，我想离开这里，去不同的地方。可是，我舍得吗？
　　此刻的小六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充满了孤独和忧伤，这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的模样，因母妃的身份低微被众皇子欺负嘲笑，然而他却是很倔强的看着他们，一双眼睛像是被遗弃的小狼，警惕桀骜。我又想起了我那日临走前一刻，他说他做好桃花糕等我回来。
　　这一刻，我心软了。
　　还是多呆几天吧，也算是我对当年的补偿。
　　“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我装傻充愣，微侧头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会回来吗？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
　　所以.....我想......应该不会了。
　　小六看着我，他那悲哀的眼眸中有着我的倒影，一双无声的眼睛中仿佛拼命的呐喊着、乞求着我点头，即便是假的也好，他要的似乎只是一个认同而已，即便他心里明白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事。
　　人死了有三魂七魄可以轮回，神仙死了会回归混沌，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一直沉睡，只有元神仍旧在身体里，若有机缘可能会苏醒。但我盛绵，元神尽被熊熊烈火焚烧化为灰烬，若不是当年留了一条后路给自己，恐怕早就真的魂飞魄散了吧，即便是结魄灯也不可能让我复活。
　　“你也觉得她会回来，对吧？”希望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烧起来，仿佛雨过天晴，脸上的阴霾消失，明媚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
　　我又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
　　说实话，在这一刻我多么的想告诉小六你师父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刚刚不断的拿手指戳你师父我的脸；我有多么的想像以前一样逗着他玩，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小六长大了，始终会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因为贪念从前的日子和家的感觉所以将他困在我的身边，这样会耽误他的。让他觉得我死了也挺好的，等他习惯了、忘记了我再走吧。
　　小六抱着我走到了他自己的寝殿，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装饰和家具都没有变，仍旧是从前的模样，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可以透露出我的个性，譬如这幅我邀请......也算事邀请吧，邀请炎帝帮我画的神兽白泽大战饕餮的画，画中的白泽高大威猛，口吐焰火，眼神充满杀气，恶狠狠地盯着饕餮，两只巨兽以死相拼，交战之地片草不生，漆黑一片，土地上裂开一条条长长地细缝，里面透着火红的光芒，仿佛人间炼狱。除此之外，还有用檀香木做的床、桌子、椅子等等，椅子的靠背以及桌子都有用精美清透翡翠色的玉来装饰。
　　我除了对自己的真身低调之外，对于其他东西其实我还挺高调的，就连一间用来睡觉的寝室都如此的奢侈。
　　“小家伙你有名字吗？”小六将我放在床上，他让人准备了一些糕点，就在等糕点等时候，他问我道。
　　废话，谁还没有一个名字？
　　我假装没听到他说话，假装对身边的一切很好奇，东看看西看看。
　　“我在师父的书中从来没有看过长得像你这只小兽的模样，明明是一只绵羊却长了一只角，原来也有师父不知道的兽。”小六笑道，明明只是一笑，但我却清楚的看见了某人眼中的嘲讽。我斜眼鄙视他一眼，顺便偷偷地翻了一白眼。
　　小屁孩，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你师父我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写进书里吧，不然只要有了那本书，所有人和兽都可以变成白泽？况且如果真的要写，恐怕这辈子也写不完。
　　等等，他不会直接将我的名字直接改成小绵羊吧？根据某人的脑回路......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我突然想起来小六小时候帮他的那些宠物改的名字，明明一只金鱼却能叫独角兽、佛祖的金翅大鹏鸟寄养在我这他给他改名叫金麻雀......
　　“你长得这么绵羊......”
　　不要啊！
　　“不如就叫......”
　　我不要叫绵羊
　　“小绵......”
　　完蛋了......
　　“花。”
　　幸好。
　　我假装看着四周，但心里却随着他的声音跌宕起伏，幸好没有叫小绵羊，不然我......唉，还是别说了。
　　桃花糕到了，我跳下床张开口放肆的吃了起来，而小六则无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明明桌子上有一大堆公文却偏偏要单手称撑着下巴看着我。我的脸皮本来就厚，他爱看就看去吧，本神兽吃得开心就好了。
　　我吃撑了，又睡了一觉，直到耳边传来不知是谁的窃窃私语我才睁开眼睛，我抬眼一看，是我的小绵絮来了。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但我还是可以清楚地听见她当中的内容，大概就是月神府的小神女终于离开了，她还让小绵絮转告小六要好好照顾我。
　　我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伸了伸我的四只小蹄子，不知碰到了哪里发出了一些声响，二人被这声音吸引，视线都转到我的身上，这时我右边的前蹄子还举在半空中。我跟他们对了一眼便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优雅的将小蹄子放下。原本想转过身子，换个地方接着睡，小六的床看上去还挺暖和的，我听见了一声轻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没良心的家伙。我瞪了小六一眼，而小六则说：“过来睡吧，这地板凉，来我这。”
　　既然他这么欢迎我，那我当然要接受他的热情，这才是待人之道，不要脸时千万要厚脸皮。我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跳上他的膝盖，像只小猫一样团成一团，不出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我怕冷，小六身为男儿郎血气方刚，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暖炉，有一暖炉和我招手，我怎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