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套路我都懂》莫道南

2、第二章

　　这人倒是真没眼力见儿，林青青眯起眼，在脑袋里飞速思考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最后得出了结论。
　　“看到就看到”，林青青一脸的大义凛然。只是些素材片段而已，又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东西。
　　项北观察着她的一系列表情变化，觉得很是好玩，好奇地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把刚才的事编进自己的故事里了？”
　　“那倒没有”，林青青摆摆手：“充其量算是搜集资料，以后写剧本可能会用到。”
　　原来是个编剧啊，项北点点头。
　　林青青后退半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语气激动起来：“项北？”她又飞快地拿出另一个本子，翻开连笔递给他：“你给我签个名吧。”
　　项北多年都没遇见自己的粉丝了，有些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心里又升起了一丝自豪：自己还是很受年轻群体待见的嘛。
　　他接过笔，问道：“名字？”
　　“李艳华”，林青青回。
　　项北边写边笑着说：“你的名字还挺有年代感。”
　　“我妈的名字”，林青青解释说：“她是你的粉丝，我初中的时候就带着我看你的剧。”
　　项北的笑容有些凝固，默默将名字签完递回去，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没想到自己还挺受中老年群体的欢迎。

　　林青青见项北嘴唇上的妆都有些干了，便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谢谢”，项北接过来喝了几口，问道：“你是这个剧的编剧？”
　　“其中一个”，林青青纠正道：“这个剧本是四个编剧一起写的，我只负责了其中几个部分。”
　　项北好奇问道：“哪些部分？”
　　“家庭部分、学校生活部分和很小一点爱情部分”，林青青想了想回答。
　　项北仔细回忆了下剧本，确实，好多场戏的风格很不相同，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有几场家庭戏还挺搞笑的”，项北想起来了几幕蛮有意思的场景，称赞道。
　　“真的吗？”林青青很是开心，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项北点点头。
　　林青青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他道：“项北老师也很敬业嘛，把整个剧本都看了。”她清楚项北的戏份只集中在最后一小部分，前面的对他用处不大。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项北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这小丫头还挺懂得礼尚往来。
　　“那项北老师，我先走了”，林青青指了指导演的方向：“我去那边看一下拍摄情况。”
　　项北点点头，看着她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了。

　　林青青跑到导演身边看拍摄情况，何伶和杨之淇的对手戏拍到了最后一场。
　　【何伶眼神温柔，轻轻拍打着杨之淇的肩膀，带着对年轻姑娘的关怀与怜惜轻声念出了最后一句台词：“感情这种事情，关键是要勇敢。”】
　　“卡！通过！”导演兴奋地喊道：“影后就是不一样，稳准狠。”
　　何伶超导演微微欠身，笑着表示感谢。杨之淇犹豫了一会，还是扭扭捏捏地上前说道：“之前是我冒犯了。”
　　倒还是个知错就改的姑娘，何伶摆摆手：“罢了，我早忘了。”

　　项北补了个妆回来，刚找个椅子坐下何伶的拍摄便结束了。影后在一片掌声中朝着他款款走来，坐在了他旁边。
　　“没事了？”项北慢悠悠地问道。
　　何伶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润完嗓子后回答：“下午还有个通告。”
　　项北点点头，两人默契地沉默下来。
　　林青青正站在导演身后认真地看回放。项北敏锐地捕捉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距离稍远看不清面容，但他竟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何伶突然开口。
　　项北笑笑：“比你肯定是不行，但还饿不死。”
　　何伶扭头白了他一眼又转回去：“你可是起点比我高多了，金熊猫提名比我早了两年。怎么混到这步田地的？”
　　“是啊”，项北将手背在脑后，幽幽地说道：“我怎么混到这步田地的？”
　　“你当年可是多少青葱少女的偶像啊”，何伶一脸的幸灾乐祸：“如今少女们的孩子都多大了。”
　　这话正戳到项北痛处，他决定扳回一成，便指着林青青道：“刚才那小姑娘问我要签名。”虽然只是一半，但也是实话。
　　何伶眯眼将林青青打量了一番，有些吃惊：“这姑娘才多大啊，居然认识你？”她思索了半天神神秘秘地道：“别不是帮她妈要的吧。”
　　项北差点一口水噎死，使劲将气顺过来后没好气地说：“赶紧走吧。”
　　何伶哈哈大笑，带着助理离开了片场。

　　林青青仔细将刚才几场戏的回放看了几遍。这剧本来就是部偶像剧，女主角的定位基本等于傻白甜，端庄优雅的何伶一来，本来还能说是活力少女的杨之淇瞬间就失了颜色。
　　她暗暗摇头，突然对杨之淇抱有一丝同情。
　　“准备下一场！”导演喊道。工作人员纷纷动作起来，准备新场景。副导演拿着场次表大声喊道：“杨之淇！项北！准备！”
　　林青青闻言抬头，看着两人步入场中。导演和项北似乎早就认识，经过时微笑着打招呼。
　　项北目光收回时扫到了林青青的脸，后者绽开了一个笑容，用嘴型无声地说：“加油！”他笑了笑表示感谢。
　　准备时间里副导演在后边和一个工作人员咬耳朵：“十几年前项北火的时候，如今的导演当年也只是个小副导。现在导演出名了，项北倒是不见了。”
　　林青青将两人的对话悉数收入耳中，连语气中的鄙夷与耻笑都听得一清二楚。
　　抬头，化妆师正在给杨之淇补妆，项北拿着剧本在旁边看。她只能隐约记起项北主演的电视剧的某些片段，他似乎并没怎么改变，又似乎改变了许多。
　　抛开发型和穿衣风格不说，项北的面容只是较过去多了些棱角，有变化却绝不翻天覆地。但他的眼神却是实打实的不一样了：如今的项北眼中再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倒是多了一份岁月积淀下来的坦然。
　　林青青摸着下巴仔细观察，最后得出了结论：这已经不是一个适合演偶像剧的男人了。

　　补好妆的杨之淇冲着项北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以弥补之前在化妆间的不愉快。项北自然接下，回应了一个没关系的微笑。
　　项北饰演的是女主角的同事，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对女主角一见倾心，便老借着倒茶水的时间制造与女主角的“偶遇”。
　　他昨晚数了数自己的戏，十八场都是在茶水间发生。剩下的一场在公司大楼门口，两场在公司外面小花园的长凳上。项北趴在沙发上惊叹道：这男的整天不好好工作，只想着泡妞，居然还没被开除？
　　今天拍的两场是小花园里的表白戏和被拒绝戏。

　　“Action！”导演喊道。
　　【项北含情脉脉地看着杨之淇，深情地说道：“从第一次遇见，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女主角仿佛受了惊吓，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没有我的位置，但我会一直对你好，直到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女主仍然满脸惊恐。】
　　“停！”导演在场外喊道：“项北，你的情绪再丰满一点！再爱而不得一点！”
　　项北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我挺爱而不得的呀。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杨之淇倒是一脸悠闲，毕竟她只用表现出受了惊吓的样子就好。
　　“那好，继续”，导演招呼着继续开拍。
　　他酝酿了一下，努力将杨之淇想象成自己上学时那个无疾而终的初恋。谁知导演还是不满意，一条拍了七八次，最后才松口：“算了，就这样吧。”
　　项北不敢说自己的演技多好，但在偶像剧里应该还是够用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
　　第一场拍完已经接近一点，导演拍拍双手：“开饭了，下午继续！”

　　项北端着盒饭找了个僻静处坐着，边吃边回忆上一场的拍摄。
　　没问题啊。
　　他把一口菜嚼了二十几下，直到嘴里什么都不剩下才反应过来。
　　林青青抱着饭盒悄咪咪地过来，挨着项北坐下。
　　“项北老师，你演的没问题的”，林青青塞了一大口饭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你的爱情戏就是我写的，我觉得挺好。”
　　项北自然捕捉到这是一句安慰，但回想起这个角色的傻逼程度，他只想一巴掌拍在林青青脑袋瓜上。
　　“你写的？”项北幽怨地问道。
　　林青青点头，给他细数这个角色的前世今生：“本来我只负责女主角的家庭部分和学校生活的，但投资方觉得爱情部分狗血有余，笑点不足。”她给了项北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这几年大家都喜欢轻松搞笑的小甜剧，所以便找了我，说觉得我那两部份写得挺搞笑的，让我加个喜剧爱情线。”
　　项北抱着盒饭一脸僵硬，过了许久颤颤巍巍地问：“所以我这个角色……可有可无，纯为搞笑？”
　　林青青马上收回目光专心吃饭，拒不回答。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茶水间部分主要是为了搞笑……但表白这两场还是很深情的。”后半句说得郑重其事。
　　项北一筷子戳在饭里，差点捅穿了那个脆弱的一次性饭盒。他默默地抬头望天，心里再次感慨道：他究竟是怎么混到这步田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