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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宋酒弋 ...

  •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拉开阳台上的门,果然是一地的弹珠,没功夫一颗一颗捡起来,谁扔的谁捡,也不想转头去看另一边的阳台,而是干脆的转身关门。

      明天我在楼下等你。

      这是金泰亨昨晚说的,我相信他说到做到,所以我掐好了时间,飞速洗漱完毕然后提前出了门。

      尽管我关门的声音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到一楼,就听见了五楼的关门声还有金泰亨急切的脚步声。

      一个普通宁静的清晨,变成了奇怪的你追我赶的游戏。

      我刚出院子就被身后快步跑来的金泰亨抓住了,他抓住我手臂强行让我转了个身,我便一头栽到他怀里,距离一下太近只能看见他起伏的胸膛。

      “跑这么快干什么?”他喉结上下滚动。

      我退后一步,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校服很敷衍的套在外面,这是不想穿校服的经典穿法。

      很好,说到做到。

      我不理他,自己朝着公交车站走过去,他就安静跟在我身后。

      上了公交车我向前排的单人座位走过去,还没放屁股又被金泰亨一把捞起来,推向了后面的双排座椅。

      以前那个什么都由着我的金泰亨是我的人生错觉吗?以前的金泰亨大概会选择站在我身边,即使还有其他空位。

      我们像是赌气一样谁也不说话,直到车开出两三站,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热牛奶塞到我手上。

      我又给他塞了回去,然后他没有犹豫的拆开,插好了吸管又给我塞了回来,见我似乎还想给他塞回去,他转头对着我耳朵快速说了句:“不喝的话,嘴对嘴喂怎么样?”,然后又将头转了回去,就像没事人一样。

      我气到发笑,赌气似的一口气不断的喝完,然后把盒子塞到他手里。

      我没有看他,但是听到他的鼻息发出一声轻笑,他握住前排座椅的扶手起身,迅速将纸盒扔到了垃圾桶,然后又坐回了我身边。

      他从书包里拿出mp3,递给我一只耳机,见我没动轻轻塞到了我左边耳边里。

      “President Goodluck onathan was attending a Remembrance Day church service when he

      delivered his comments on the countrys worsening security situation. For the first···”

      我翻了个白眼,拿出书包里的本子开始写。

      坏学生行为规范事例。

      第一条,在去学校的路上听英语听力。

      我写完塞给金泰亨,他看了抿了抿嘴唇,拿过我手里的笔继续在本子上写,写完之后递给我。

      ‘咔嗒’,金泰亨切掉了英语听力。

      第二条,在上学的路上跟喜欢的女生坐在公车上听摇滚乐。

      他甚至在结尾画了一个表情。

      本来还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这下彻底被吵清醒了。

      下了公车之后学生变多了,我快几步走到他前面,中间大概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本来以为会就这样走到教室,我还是低估了金泰亨,就在我们跨进校门不久,他突然在身后大声叫我:“宋酒弋!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啊。”

      周围的同学纷纷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而金泰亨就那样自如的站在人群中间看着我,丝毫不闪躲。

      我回头匆匆看了他一眼,便飞快的逃走了。

      “干什么?大早上的。”门卫大爷对着人群喊了一声,人群又开始自如往前流动。

      很久很久以后,我还是经常想起那匆匆一眼的金泰亨,还没有被流言蜚语所伤害过的坦荡的爱意,是老天爷恶意的玩笑,是上帝,四次三番的愚弄。

      但其实并没有到中午金泰亨就来了,而且还是在上物理课的时候,我正盯着力学公式发呆,抬头便看见金泰亨站在门口跟物理老师说话,然后物理老师转头叫我的名字,示意我出去。

      我人都傻了,他到底跟物理老师说了什么?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一点吧,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但被无数眼睛盯着,只能强装镇定的走了过去,我脚刚踏出门就被金泰亨拉着往楼下走。

      “趁他们发现之前,赶快离开,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翻出去。”

      “金泰亨。”

      他死死握住我的手腕,无论我怎么挣脱他就是不放。

      “金泰亨。”我不停的叫他。

      “金泰亨,这样有意思吗?”

      他微微卸力我就把手抽了出来,白皙的手腕上勒出淡淡的红痕。

      他转过身来看我,认真的说:“操场那边是一个老年社区,那边有一处比较矮的围墙,也没人守着,翻过去沿着河流走一段就到街上了。”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幼稚!”我有些无力。

      他往上踩一个台阶,这下跟我一样高了,他逼近我小声说:“幼稚的是你。”

      “这根本就不是逃不逃学的问题,也不是你变不变成坏学生的问题,而是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你,你到底还想让我怎样跟你说?如果你这样是因为郑号锡跟你说的那些鬼话的话,那你太傻了,他之所以那样跟你说,无非是不想我跟别人在一起罢了,毕竟比起别人,你这样的三好学生,什么都不会做···”

      “是吗?”他质问的声音不大,却非常笃定有力,“我这样的三好学生,什么都不会做吗?我对你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吗?”

      他的确是很优秀的学生,擅长将人说的哑口无言。

      “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我从小到大对你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你,你到底···”

      “七十三遍。”

      我一下窒住了,有谁会想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向自己爱的人了。

      我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加上刚才这次,七十四。”

      我垂下眼睛,努力想憋回奔涌而出的泪水,不要在他面前流泪,明明是我欠他的。

      “我回教室了。”我逃避似的转身上楼。

      我希望他追上来,也希望他不要追上来。在我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听到了他球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一步两步便追上了我。

      他二话不说的拉着我的手便往楼上走,我在他的侧脸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绝,这下像是真正的去私奔,或者是···殉情。我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他要将我拉到学校楼顶的天台上,跟我一起一跃而下。

      但他是金泰亨,他不是我,他将我拉到了四楼常年没人用的实验室里,将我拉到视野死角,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沉静的如一潭死水。

      “关于你喜不喜欢我的问题,我已经不想再听了,我也不想向你证明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因为我怕你会不好意思,宋酒弋。你是觉得我们不够了解彼此吗?你只不过是自始至终不愿意相信我罢了。”

      ···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有些绝望的看着他。

      他敢,我不敢。

      自从我搬入这个院子做了金泰亨的邻居,我本以为人生起码会变的好一些,但结果只是跌入另一个更黑暗,更密不透风的深渊。这院子跟小巷子不同,小巷子里有形形色色的人,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边总顽强生长着不知名的绿色植物,纸醉金迷的繁华会突兀的偶尔闯进这一片片绵延的破房子里,你可以呼吸着复杂的风变成任何的样子,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这个院子里的孩子似乎只有一种人生,就是不停的学习,等考上了大学,似乎人生就戛然而止,三五成群的家长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互相攀比着孩子的学习状况,对孩子的未来和教育口若悬河,在家里不停的向孩子念叨,在外面又不停向别人展示那自以为独特的教育理念。

      而金泰亨的名字无疑是每次都会出现的,总是那一套的说辞,却说不腻一样。比如这次期末最后一道数学题那样的难,但是他还是能做对,比如一车子的小孩各种打闹,他还能安静的坐在一边看书,等等行为事迹在这三年已经被添油加醋的说过无数次,却不腻。

      显然宋酒弋的名字永远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每当一群人站在一起讨论关于你的问题的时候,你是绝不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但是他们的眼神和语气会无意识的出卖掉他们的想法。这也跟小巷子里的人不一样,小巷子里的人骂你排挤你可能是因为他们嫉妒你,怕你。但这里的人都理智彬彬,只会面容和蔼的跟你打招呼,但是他们的眼神在四周无人的时候,会毫不避讳的露出不屑与厌恶。

      甚至是笑着夸赞你说,‘真是个小美女,谁让你妈妈是个大美女了’之后的对视一笑都充满了深意。

      金泰亨的妈妈待我很好,在我进不了家门或者饿肚子的那些时候,她都会让我去她家吃饭,尽管我知道,是由于同情而不是喜爱,但我还是觉得她待我很好,从小到大并没有几个人会这样对我,真的没有。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流露出那些鄙夷的神情,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普通小孩。

      虽然曾经在我翻过阳台到他家阳台外面的时候,我听到她说,“好,金泰亨,那你告诉我,她除了漂亮,还有哪一点值得你喜欢?”

      “妈,我是真的喜欢她,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看待我们了?”我身子往前倾了倾,看到金泰亨正背对着我,听到这句话,她母亲脸上逐渐爬上失控的愤怒。

      他们脚边散落了一地的东西,有日记本,弹珠,钢笔,一些纸还有我送他的东西,显然他们已经吵了一会儿了。

      “你现在还小,你懂什么喜欢?一个女生值得喜欢的应该是她的学识品德,家教修养,而不是一张好看的脸,等她到我你妈我这个岁数,你还喜欢她什么?金泰亨,你是个从来不让人操心的孩子,你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的,你马上就高三了,脑子里却还想着与学习无关的事情,真的很令我失望。”

      我看见金泰亨的肩膀逐渐耷拉下来,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这辈子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就算我到死的那天,我也不会同意她来做我的儿媳妇儿,你现在是青春期的男孩子,有很多事情不理解,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我可以给你时间调整,但是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样,你也不要心存妄想,你不要逼我做一个坏母亲。”

      他的背影轻轻耸动,他的声音变得压抑低沉,甚至带有一丝哭腔,“凭什么,我···”

      她没让金泰亨说完便温柔地打断了他。

      “我是为你好,你是我的儿子,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是不为自己孩子好的,你以后会明白我,会感谢妈妈的。”她的语气温柔了下来,是不能反抗的循循善诱,她温柔的看着自己孩子,伸手摸他的脸,“打疼你没有,我也不想打你,但你要体谅妈妈的苦心啊。”

      “妈,你不能这样逼我。”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金泰亨哭,我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吹的我快窒息了。

      太阳渐渐西沉,风吹得越来越冷,好像把我定在原地,身体渐渐凝固了,我抓着阳台边向下看,伸出一只脚荡在空中,或许,再伸出另一只脚我就永远自由了,可以像只鸟那样飞翔,没有桎梏。

      ···

      “金泰亨,你在逼我。”

      他很累的向后靠在墙上,“是你在逼我。”

      “我之前一直觉得,只要你在向我走过来,那么无论再艰难我都会不知疲倦的走向你,走剩下所有的路,都甘之如饴。可是宋酒弋,你却一步都不向我走来,甚至拼命的逃,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就像没有终点的路,永远看不到尽头。”

      ···

      “我真的好累啊····就像你想的那样,我现在就转身离开,再也不来找你,我马上就要高考了,到时候我会去另外的城市,说不定会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子谈恋爱,不会再联系你了。白界不大不小,没有缘分的话大概一辈子也不会遇上了,就按照你想的这样,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那你可以承认了吗?在我转身之前告诉我实话吧,你到底爱不爱我。”

      ···

      他没在赌气,也没有在质问,只是平静的真的像在问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而已。

      他说的对,我们不是不了解彼此,我们太了解彼此了,我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认真,什么时候可以无所谓,如果我再一次推开他,或许就永远推开他了。

      这个想法困扰的我几乎无法呼吸,脑袋无法思考,在我清醒之前,我已经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们交往吧,金泰亨。”

      “跟我交往好不好,金泰亨。”

      我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蓬勃而出,我只能埋头擦到金泰亨胸前的校服上,这句话不仅在对他说,好像也在对我自己说,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跟他在一起吧,不要患得患失,这是你们都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金泰亨轻轻环住了我,用手温柔的顺着我的背,我听见他在我头顶发出轻笑声,轻笑声中情感复杂,然后他慢慢又郑重的回答道:“好。”

      我们互相支撑着彼此拥抱了一会儿,久久不放开,直到都整理好了自己那一部分情绪才放开对方,没有声嘶力竭的表白,却恍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放开我之后我们就呆呆的看着彼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嘴角渐渐勾起一丝坏笑,浮现出一种‘我终于还是把你搞定了’的得意,这样的笑慢慢又变成了傻笑,我也笑,不知道在笑什么,或许互相看着傻笑,是每对情侣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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