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空下的少年 ...
-
姜卓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拿起杆子用尽全身的跑了出去。
围成一圈的观众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打破校记录的时刻。
陆年在人群中一直看着他，即使手心已经出汗了，但他依旧紧紧握着相机，他想把姜卓撑杆跳的样子拍下来。
一步，两步，三步……姜卓大跨步的向前跑着，然后用杆子撑起来了自己的身体，一个漂亮的转身，姜卓跳过了杆子，阳光照射在了他的背上，用点不是那么文艺的话来讲，他就像是一只大鸟划过了天空，然后缓缓落下。
这个过程当然只有几秒，但在陆年眼里却如同一个世纪一样长，他想记录下来这个时刻，但等到周围响起欢呼声时才发觉已经晚了，他放开了相机，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显得格外沉重，白皙的手心已经握得通红了，黏黏的，很不舒服。
他看了一眼被同班同学包围着的姜卓，然后回到了教学楼的男厕所去洗手。
广播里念着每个班获得的奖项，但他已经不在意了，他没有拍到，没有拍到姜卓在跨过杆子的那一刻，他完全被姜卓的姿势吸引住了。
“陆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他回头一看，是跟他同一个社团的秦小逸。
“嗯。”他扭过头来，把水龙头关好，甩了甩手，然后看向秦小逸。
“校报需要的素材拍好了吗？”
陆年愣了一下，道：“没有……”
“不是吧？陆年，你们班那个姜卓打破校记录可是大新闻啊，没拍到怎么办？”
陆年摇摇头。
“总不能写一篇稿子也没有照片吧……陆年，你摄影技术好我才交给你这项任务的，明明交上来的别的项目的抓拍都很好，怎么一到撑杆跳就不行了……”
好烦。
面对秦小逸的“老母亲”般的唠叨，陆年不耐烦地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说的话，腿却一直在抖着，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是烦。
“社长，我们难道不应该问问当时还有哪个记者也在场？”
“没辙了，都是拍主持，领导，写稿子的，那个项目当时在场的记者只有你一个。”
“对不起，社长……这个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我会在校报出来前把照片给你。”
“我可不要模糊的，背景还有人群的。”
陆年摆摆手，道:“我知道。”
秦小逸知道陆年想自己静静，打了声招呼就走了，陆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抹了一把脸，然后又回到了操场。
他抬头一看，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天空十分晴朗，甚至都看不到白云，操场上的各种比赛还在继续，他坐回自己班级的观众席上，扭过头去，班级里现在坐着的人不多，大多去参加比赛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想开口。
话就在口中却说不出来，陆年不擅长在大众面前讲话，他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讨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一样，让他感到很心慌。
不行啊，他总得为自己的疏忽买单。
“那个…同学们，你们有谁愿意把当时姜卓撑杆跳拍的照片当作素材提供给我登个校报？”
“这种事不应该是你们报社的人负责吗？”姜卓擦着自己的头发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陆年的肩膀。
姜卓刚刚回宿舍冲了一个澡，身上散发着一股柠檬香皂的气味，淡淡的，充斥着陆年的鼻子。
“人都有失职的时候。”
“…失职了可不行啊……”
“什么？”
姜卓的手松开了陆年的肩膀，摇摇头，就走了。
陆年想追上去。
但同学们已经纷纷拿出手机来翻找照片了。
“你自己上来看吧。”同学朝陆年招了一个手，陆年瞥了一眼姜卓，然后大跨步上去了。
傻子都看得见姜卓左脸贴着一大块纱布。
陆年不知道姜卓这一个上午请假干什么去了，他看着同学们摆出来的照片，拍的不行，有的手机像素不好，放大拍就很模糊，有的手机把人群拍进去了，果然，用手机照片登校报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你看看这张。”
身后有人拽了拽陆年的衣角，陆年扭过头，拿起了手机。
这张照片是蹲在地上拍的姜卓起跳后转身的正面照，姜卓的姿势很自然，仿佛享受着跳跃的过程，放大看的话依然是有些模糊，不过，陆年看得到，实际上姜卓的表情很严肃，根本就没有享受的愉悦。
陆年知道，姜卓最不想让这种照片登上校报。
最后陆年让拍照的那名同学把照片传给了他一份当做收藏，而他又重新挑了一张照片当作素材，他知道，他少不了一顿挨批，但他唯独不想让那张照片流传出去。
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感觉自己很疲惫。
要完照片的陆年几乎是立马去找姜卓了，他找遍了操场的角落，找遍了教学楼的每个一个教室，最后在宿舍找到了他。
姜卓和陆年是对面床，都住在下铺，宿舍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当陆年气喘吁吁的跑到415宿舍时，姜卓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阳台窗户的风景。
陆年轻轻把门闭住，坐在了姜卓对面。
他推了推姜卓。
“要完照片了？”
姜卓扭过头来与陆年对视着。
“嗯。”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效果当然一般般。”
姜卓又扭回头去，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话，陆年先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你的脸……怎么了？”陆年想伸手摸摸
“……就是睡觉的时候给摔下去了，脸着地，摔黑青了，我觉得不好看就贴了个纱布。”
陆年舔了舔嘴角，然后也看向窗外，他没有接姜卓的话，他觉得他在说谎。
“这阳光还挺刺眼的。”
“我在等太阳下山的时候，那时候的夕阳真的太美了。”
“我相机里有照片，想看吗？”
姜卓摇摇头，道：“看照片还不如自己亲眼所见，这两种感觉不一样。”
陆年轻声笑了一下，“确实不一样。”
“笑什么？”
“嗯？没什么，但是人类发明了相机这种东西不就是为了记录某一时刻吗？”
姜卓耸耸肩，“你说的对，可能只是我个人不大喜欢。”
陆年扭过头来看着姜卓，姜卓明明是个练体育的，却一点也不黑，长得很帅气，留着短寸头，很机灵，心思也很细。
陆年摸了摸自己额前的刘海，寻思着要不要国庆的时候把头发剪短。
“风筝……”
“什么？”
姜卓指向窗外，他们学校的不远处是一个公园，有人在放风筝。
“马上就国庆了，居然还有人放风筝。”
“风筝这东西，只要天气好，有风，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放吗？”
姜卓起身，走到了阳台，爬在窗户边，想近距离看看风筝。
陆年也走过去。
“啊……这近视……看不清是什么样的。”
“那你怎么不配个眼镜？”
“我感觉没必要。”
“可是不配的话你近视会越来越厉害。”
姜卓耸耸肩，看着窗外不再接下文。
陆年想起了照片里姜卓严肃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所以才会严肃吧，这没什么。
“你打算高二学文还是学理？”
“不知道，看看期末成绩吧。”
气氛一时间又尴尬了下来。
“其实，要把人比喻成一种物品话，姜卓，你觉得你会是什么？”陆年突然开口道。
姜卓过了很久回答他，他沉思了很久。
“不知道。”
“我觉得我是风筝。”
“那我呢？”
“断线的风筝。”
姜卓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陆年，陆年脸上有一种淡淡的悲伤，姜卓知道，陆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本以为陆年这种文艺青年与他是最相处不来的，现在看来，反倒是他们同病相怜了。
“断线的风筝……能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没风的时候它也会飘到地面上。”
“不管飘到哪里都没人拘束，多好啊。”
“那你觉得断线的风筝一定是自由的吗？”
“……不知道，大概吧，你这话倒是问住我了。”
“我讨厌这些很哲学的话。”
陆年笑了笑，道：“抱歉，突然说了这么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其实，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说。”
“你能跳起来，真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空下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