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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戒嗔大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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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拘?无拘。”
“嗯?母后。”赵无拘回过神,看见太皇太后略显焦急的神情,回应道:“母后说什么,儿臣走了神没听到。”
“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连母后叫你都没听见,难道你媳妇不来你把心也丢到家里了?”太皇太后笑问:“哀家问你身子怎么样了,怎么今日穿的这般单薄?”往年就是盛暑时,他这个小儿子也裹着夹里子的厚衣,今年换上了薄绸子单衣,叫她怎么不诧异。
赵无拘解毒的消息一直没有往外传,怕太皇太后希望落空白高兴一场,倒不如解了毒再说,给她一个惊喜。眼下他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也不必刻意瞒着,他一把握住太皇太后的手,问:“母后,儿已经不冷了,你摸摸儿的手。”
太皇太后当下眼泪滚出来,颤抖的手摸过他的手,摸过他的脸,“真的……好了?”小儿子被毒药折磨了几年,只剩一把骨头,连太医都说寿数有损恐不过而立之年,如今,竟然好了?
赵无拘点点头:“好了。”
她把儿子的手握在手里反复抚摸,边哭边笑:“好似长了些肉。”多少个夜里辗转难眠,想她的命有多苦,丈夫而立之年早亡,长子甚至没有活过而立,活蹦乱跳的小儿子从战场回来病病殃殃,常年捂着厚衣火炉,半点凉风也吹不得,寻遍了天下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活那么久做什么,如果可以,她宁愿把自己的寿命都给了自己的小儿子,自己下去陪伴丈夫,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一次还不够么?
所以明知道旺夫命格这样的事子虚乌有,她还是做了,这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母亲最后的挣扎,可这竟然是真的?她不得不又一次确认:“无拘,你真的好了?”
赵无拘哪里敢有什么不耐,只拼命安抚:“好了好了,神医谷的谷主亲自确认过的,儿的毒已经解了,以后儿就能像从前一样,骑马射箭舞刀弄棒,再不必忌讳什么,照看好了能长命百岁呢。”
太皇太后喝了赵无拘亲手端的茶,情绪平静下来,牵着儿子的手出了寿康宫,“戒嗔大师就在千佛殿,哀家带你去还个愿。再请一个护身的佛宝,保佑我儿无病无灾,喜乐一世。”
“都听母后的。”赵无拘顺从极了。
千佛殿是开国皇帝建造的,大庸朝野上下都信佛,殿里三丈高的菩萨金身塑像前大海碗贡的灯油,有专人看着,常年不灭。
此时佛前盘膝坐着一位僧人,僧人的衣裳不起眼,是普通寺庙里就能见到的灰布纳衣,同样朴素的袈裟搭在一边,此人正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佛子转世戒嗔大师。
说是大师,戒嗔的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许是常年沐浴佛光的缘故,这位大师浑身笼罩着一层平和的气度,无论是谁,第一眼注意到的绝不是他出色的容貌,而是那种平和淡然,超然物外的气度。
他坐在蒲团上,手里撵着一串檀香佛珠,一颗一颗转着,口中呢喃念着佛经,身后的弟子也是如此。
忽然,他睁开双眼,道:“客至,奉茶。”
果然,下一刻殿门打开,赵无拘扶着太皇太后把其余人留在门口,单独走进来。
戒嗔带着弟子行了一个僧礼,笑道:“一别经年,太皇太后身体康泰。”
太皇太后回礼,十分诚挚。“大师别来无恙。”
戒嗔又看向赵无拘,道:“这位想必是荣王殿下,久闻大名,今日有缘得见。”
赵无拘也回礼,他早就知道戒嗔大师,不想如此年轻。
戒嗔似知他心中所想,笑道:“贫僧今年已经古稀重逢多三岁了。”
一百四十三了岁?那还是人吗?赵无拘想到自家王妃的异状,再看眼前分明二十来岁却已经一百四十多的和尚,心道,果真是自己年轻见识少,世界之大,奇人异事竟真有。
他两眼放光,想问问他可知道王妃来历,又怕他发现王妃异常收妖捉鬼害了宋坛。
戒嗔大师面含笑意:“看荣王殿下面向,想来已经度过死劫,往后虽有不平顺之处,倒也无碍了。”
太皇太后没有那么多顾虑,道:“不瞒大师,年初大师托人带来无拘和他媳妇的更贴和卜算的命格,哀家只当是、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幸而听了大师的话,救我儿一命。”
戒嗔看了一眼赵无拘,连太皇太后的年龄也就是他的零头多一点,何况是二十来岁的赵无拘,他满怀慈爱地打量半晌,道:“荣王殿下身怀紫金白三气,紫气主贵,金气主财,白气主正,当世少见,若能得遇天运之人真心相佐,就是心想事成的极佳命格。”
“敢问大师,何谓天运之人?”
“天运之人乃辅星,逢乱世,遇其主,则无事不成,逢盛世,亦无事不成。”戒嗔手里的佛珠缓慢转动,“天运之人难得,此世一举得双,若我朝得之,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得天运之庇佑,我朝可开疆辟土,一统四国,昌盛百年。”
太皇太后一惊,事关天下大事,不得不慎重,“大师可知天命之人在何处?”
戒嗔闭目,“天行有常,贫僧亦不可吐露天机。”他开始呢喃念经。
赵无拘劝走了太皇太后,自己坐在戒嗔下首,等他念完经睁开眼,“荣王殿下何不离去?”
“心有疑惑,不能离去。”赵无拘说,“孤想向大师求一卦。”
良久,“荣王殿下请。”
赵无拘把早就准备好的生辰八字拿出来递给戒嗔大师,“孤要求姻缘,与此人的姻缘,能否……天长地久彼此相伴。”
戒嗔没有低头看,他叹了一口气,道:“此人已死,如何与荣王殿下长久相伴。”
赵无拘面上一白,他拿的正是宋玉溪的生辰八字,明明年前戒嗔大师还给他们批了比翼双飞的鸳鸯命格,今日却……
“贫僧力有未逮,已经算不出殿下的姻缘,殿下离去吧,佛不可说时,心可说,殿下随心而为即可。”
“他会离开吗?”就像他来一样,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戒嗔已经闭上双眼,重新念起一段经文。赵无拘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待殿门合上,佛像底下的僧人面目瞬间改变,像一颗水润多汁的果子被风干了,由二十多岁的青年瞬间变成了花甲老人。
“师父?”小徒弟惊讶上前。
僧人摆摆手:“不必介怀,这是透露天机的代价,也算对得起故人了。”当初他初入尘世,大庸太祖为他修建千佛殿供他修炼,这恩情,到今日就还完了,他仰头看向头顶俯视众生的佛像,难得敛起笑容,“我于世间行走百年,也是时候回去了,浮屠寺里的素斋,许久未曾入口,已经忘了是何滋味了。”
小徒弟追问:“师父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师父要去哪里?”
僧人摇摇头,拿起木鱼,径自念经去了,留下小徒弟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