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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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一家气派的酒楼前，两只石狮以一种向天长啸的模样站在两旁。
一顶马车停在门前，马车前方除了车子牵着的褐色馬匹外，旁边还站着一头黑色骏马。牠正不耐烦地用前足刨着地面。
黑马的旁边伫立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少年，一条大白虎纹布带系在腰间，身形修长，一头乌黑的发丝被整齐地束成发髻，眉下是透亮的眸子。
少年轻拍了下身旁的黑马作安抚，“泷月，再稍等一下。”
被称作泷月的黑马朝着地面呼噜了下。
玄衣少年一手搭在马侧，转头看向酒楼的大门。
这家酒楼的生意很好，门前人群络绎不绝的，很是吵闹。
虽然门前路宽，但少年和馬車就停在酒楼的大門前。这个位置十分显眼，几乎每个经过这边的人都对他行过一遍注目礼。
少年却对此无甚感觉，只是将目光投向酒楼的方向。
这时候，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从里面跑了出来，在一群悠闲走动着的人群之中显得有点突兀。
“小姐！小姐你去哪儿了？”
两人看上去一脸焦急的，一个在对着远方一直大喊着，另一人则边走边拉旁边经过的人问话。
她们找到了萧子骞的身前，那个丫鬟也顺道问了他。
她双手边比划着，“不好意思，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扎着两个小发髻，别着小花，穿着粉蓝色衣服的小女孩……”
萧子骞眸光一抬，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抱歉，没有。”
那丫鬟听了答案，道了声谢，也没有再停留，对他匆匆点了下头，又往别处走去。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与她们的打扮差不多的少女又从酒楼里跑出来。她张望了一下，发现了正在跑远的两人，她边跑边将两人叫住了。
她们叫得大声，在远处都隐若能听见她们的声音。说是找到了。接着几人一道回去酒楼里头。
萧子骞收回目光。
同时，一个看上去与萧子骞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随着人群从酒楼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个身形高大，五官穆然的男人。
那少年身穿着宝蓝色对鸟纹绮袍子，腰上系着一条用金丝绣着暗纹的象牙白绸缎，样貌俊俏，上挑的桃花眼里此时带着点怒气。
他走出来后就直接走到玄衣少年的跟前，一脸气冲冲的。
他停在萧子骞一步前的位置，瞪眼怒道：“子骞，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了吗？”
“嗯？”萧子骞侧了下头，示意自己正在听着，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找不到！你说有什么可能找不到！我明明就是将东西放在那儿了！”
萧子骞倒是语气平淡，与他的焦急成了个对比：“也许真的是有什么人拿走了。”
“这么大一个东西被拿走了也没有人要发现了吗？真是的！气死我了！”少年又气急败坏地说：“还有，他们见我忘了拿也不会提醒一下的吗？这么大，就那么大的东西，他们都看不见吗？是瞎了吗？”
“你自己不也是没看多一眼就走了吗？”
萧子骞一语戳中他话里的漏洞，接着还补一句：“你也不是第一次的了吧。”
少年喊道：“子骞！”
“怎么，那要不要报官？”
“疯了吧！报官？那不就闹到我家老子那儿了！要是他知道我不读书的又溜出来，是来做这些事的话，他又得打断我的腿了。”少年长呼了口气，一脸无奈：“上一次我还整整十天下不了床呢，可饶了我吧。”
萧子骞问：“那算了？不是说花了五锭黄金给买回来的吗？”
“哎，说起这个我的心都要痛得快吐血了。我好不容易能连赢上几回了……唉，不想了，不想了。”
少年接着又想起什么，“对了。我跟家里说是买书所以溜出来的，不能待在这里太久了。啊，还得先去买几本书回去交戏呢。”
“子骞你呢？你要回去了吗？”
萧子骞回：“我先去庙里一趟。”
“哦，对了，今天又是那天对吧。”
少年语气里带着点揶揄，又作势向萧子骞作了个辑，“真是的善心的少年人啊！那在下也不碍着大侠去行侠仗义了。”
萧子骞抬眸看他一眼，笑笑没回话。
少年也没再说什么，对他摆了下手，转头就上了马车。可他一脚踏了上去后，又回头问他：“你下回还来吗？”
“再看吧。”
“那我再叫你啦！”
萧子骞对他挥了下手。
接着少年终于坐上了马车。布帘拉下后，他的身影也被遮盖住了。
刚才一直一言不发地跟在少年身后的男人走上前，跟萧子骞点了下头示意，接着也就坐上那马车前的位置。
萧子骞拉着泷月退开了几步，男人随即就挥动手上的马鞭，顺着萧子骞帮忙空出的通道驾着马车离开了。
萧子骞看着马车在街道的尽头消失后，自己也一步跨上泷月的背，拉着缰绳引着牠转向另一个方向，架着马离开了。
……
今天天气晴朗，暖风和煦，苍穹上一路无云，沿着山路而长的挺拔松树在充沛的日照下显得异常青翠。
而萧子骞在一路上也见到正有不少人跟他一样，沿着这条山路往上头走着。
随着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路上能走的通道就变得越来越窄，萧子骞也下了马，牵着缰绳随着人流往上头走去。
走了好一段路后，前方一处有袅袅白烟正在升起，再往前行，就见到一座外形简朴的庙宇立于那处。
一群或是衣衫褴褛、或是身穿粗糙布衣的百姓还陆续地从山下走上来，有老有少，手上都拎着各种大小形状各异的容器。
人群在几个身穿灰白深衣的和尚的指引下，有秩序地排成一条长龙。
萧子骞牵着马走近，还没有出声，那几个站在队伍旁边的和尚就发现了他。
站在队尾那个最接近他的和尚敏才首先和他打招呼：“萧施主，你又来帮忙了啦。”
萧子骞对他温和地笑了笑，与刚才那面对那少年时恍然是两个模样：“我先将泷月束好。”
“好。”
“啊，对了。”没走开几步，敏才又叫住了他。
萧子骞停步回头。
“今天还有一位带着马来的施主。但那位的马也是顶温顺的，您可将泷月束在一处也无妨。可是您若是觉着不便，放在另一处的马厩那边亦可。”
说着，敏才又伸手指向远处一间隐若可见的草屋的位置。
萧子骞知道那是他们都没有怎么在用的马厩。
他看向敏才，唇角又是勾了一下，点点头：“谢谢，我将牠们放一处就好了。”
萧子骞走到平日放下泷月的地方。
那是一个铺了一堆干草的小空地。
而果然如敏才所说一般，他从远处就能看见一只马趴在那儿。
那马身量有点小，应该没岁数不大。牠通体雪白，毛皮极其油光水滑，看上去就是被养得极好的良驱。
牠本来正卷缩着前足闭眼伏在地上休息，听见他拉着泷月接近的脚步声，白马的耳朵动了下，随即张开了眼睛向那边看过去。
那是一双如翡翠般的极其漂亮的眼睛。那竖瞳警惕地朝他们望，片刻，牠又扭头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萧子骞拉着黑马走近，到白马旁边的另一处草堆停下，然后将缰绳随意挂上旁边木柱子上。
他轻轻拍了下黑马的身侧，牠呼噜了下回应。
“在这儿休息一阵，我等会儿回来。”
黑马看着白马的方向跺了下草堆，躺了下来。
萧子骞看了一眼，就转头走回寺庙。
……
在寺庙前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不过这么一下工夫，从这边看过去就已经望不见队尾了。
他走近队伍前方的位置，那边有几人正在忙碌地准备着些什么。其中一人见他走近，就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萧施主，您也来了。”
萧子骞颔首：“哪里需要帮忙吗？”
“唔……”那人快速往四周扫了眼，挠了下头，“这边人是够了……灶房里面应该比较忙……”
不待那人继续纠结，萧子骞就自己作了主意：“那我进去好了。”
“这次也麻烦你了，萧施主。”那人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
萧子骞对他合掌一辑，接着就快步朝着他说的灶房走去。
灶房的位置很好认。寺庙佔地本来就没有很大，屋顶一直冒着白烟的地方就是灶房。
不同于外面的阳光普照还吹着清爽的凉风，他一走到灶房门前，已经感觉到一阵热气扑脸而来。
而这里果然如那人说的，正忙的不可交加。几人同样穿着灰白色深衣的人在各个位置团团转着。
萧子骞环看了一下，熟练地走向了一个大铁锅。
一人正用木棒搅动着面前的锅里的粥。那是个比他还矮上大半个头的小少年，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拉动着双臂，青筋尽显，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满汗淋漓，担任这个职责显然对他来说有点吃力。
“我来吧。”萧子骞自然地伸手接过他手上的木棍。
小少年闻言也没有推却，松开手就退到一旁。他用腰上绑着的布巾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笑嘻嘻地朝萧子骞道：“谢谢您啊，萧施主。”
萧子骞头也没回：“你去那边帮忙切菜吧。”
“好咧。”
少年哒哒地快步离开了，萧子骞就专注的翻动着面前那锅粥。
外面的人来得比想象中多，所以庙里他们本来准备下来的分量变得有点不够。住持为了让每个上到山来的的百姓都至少能带点东西回去，就让他们赶紧再弄几锅出来。
萧子骞面前的这锅粥看上去也是将将开始煮沸。
因为避免弄脏，刚才他来的路上就已经先将自己衣袖给拉起捆好。他那双白皙而有力的手臂上的青筋稍显，上面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尤其显眼。
白濛濛的烟从锅里咕噜咕噜地沸腾而升，滚烫的热气直将萧子骞的双臂蒸得发红。但对此他还是面不改容的。
众人都很是忙碌，灶房里一时只剩下刀具和厨具那些哒啦哐啷的碰撞声，还有水沸腾的咕噜声响。
就在这一片和谐的声响中，萧子骞身后突然响起一把女声。
“这锅下葱花了没？”
萧子骞闻言顿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时怔愣着，没有回头，也没有反应。锅里的蒸气还不停地继续升起，穿过他两手间的空隙扑向他的脸庞，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嗯？刚才不是小昊空在这边的吗？”那人这时才发现这锅前转了个人。
“那你该是不知道的吧。我来看看吧。”她见萧子骞没反应也不怎么在意，只是用手肘轻轻碰了他的衣袖，“让让，我来看一眼。”
萧子骞在被碰到的那一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同时拎起了木棒快速往后退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靠近过来的身子。
而这下萧子骞是看见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了。
那是个矮上他一点儿的少女，她的小脸因为灶房里的热气而变得绯红。
少女穿着一袭粉黄色琵琶袖锦衫，衣袖末端与他一样用布条给束了起来。一头青丝被随意地束起放在脑后。她头上没有别上发饰，耳珠倒是挂有一对玉白色象牙耳珰。她手上戴着简单的翡翠绿手镯，腰间系着一个纯粉白色的香囊。
比起其他挂饰，香囊的绣工则稍欠精致，倒是有点像小儿练习之作。
少女手上捧着个脸盆大的木盆子，里面装了满当当的切好的青葱。
她等萧子骞让开一点后，就拱前一点伸着脖子望向锅子里头。
那些袅袅而起的白烟似乎没有将她的视线给挡着，她不过瞥了一眼就缩回头：“还没加啊。”
说着，她就拿起那木盆上的大勺子，从盆里捞出几大勺葱花往锅子里倒。
“好了。”
她下完葱花后就退开身子，眉下那乌黑有神的眸子朝他看去，她歪了下头：“你好啊。”
萧子骞抿了下唇，垂眼敛下了眸子里闪过的情绪，片刻才朝她点了下头。
“拜托你将它们混和好啦。”少女也没有跟他多说话，只对他颔首示意后，就扭头走去别的锅子前了。
萧子骞还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片刻，才轻轻摇头，收回视线，垂眸看着锅子将刚才加下去的葱花给搅拌均匀。
透着那些雾气，他看见那些被切得工整的方形葱粒被木棍压下粥底去。
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