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许闲寻玥》苏亦寻

15、第 15 章

　　第二天卯时未到，薛曦就打点好两个包袱来到了醉风楼前，老远看到殷寻竟已站在楼前。
　　大魔头竟然起得比她还要早！薛曦心里一惊，赶紧加快步子迎了上去。
　　“殷庄主好早啊。”薛曦擦了擦额前的汗。这大热天的，穿着个棉袄跑步可真是热死人了。
　　殷寻看了一眼薛曦，戏谑道：“你这是什么打扮？”
　　“哦，这个啊。”薛曦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男士青布袄，不甚在意道：“我们今天要去天山顶，想必定是寒冷非常，所以我穿了棉袄啊。您不也是吗？”
　　殷寻穿了一件水灰色的貂袄，雍容华贵，虽然此刻正值酷暑，但不知为何，他这一身打扮竟没有一点不和谐之感，仿佛周身的空气都因为他变得有一丝丝冷冽。
　　大概是大魔头的个人气场太过强大了吧？
　　“衣服哪来的？”
　　“隔壁小楼住着天山的弟子，我问他们借的。”薛曦又忍不住卷了卷自己的袖口：“个头最小的青莞借我的，可是还是大很多，不过凑合穿穿也还行吧。”
　　哎，她也知道此刻自己有些滑稽，衣服大得像个麻袋，可她也没办法啊，问了一大圈，天山竟没有一个女弟子，最后只得接了件男人穿的大袄，自然不合身。
　　“你穿别的男人的衣服？”
　　“……”什么意思啊？大概是男女之大防，伦理纲常那套吧？想不到殷寻身为江湖人，竟也在乎这些。薛曦忍不住道：“没办法，这只有男弟子啊。”
　　殷寻沉下脸道：“跟我进来。”
　　又黑脸了。薛曦只觉得殷寻这气生得莫名其妙，不过她早就习惯他这阴晴不定的个性了，也就随他进去了。
　　刚踏进小楼，殷寻就将一件浅灰色貂袄扔在了薛曦怀里。
　　“穿这个。”
　　薛曦一看，毛色鲜亮，是上好的貂皮，不过这尺寸，应该是殷寻的衣服吧？
　　殷寻又道：“这件我未穿过。”
　　“哦哦。”薛曦思忖自己似乎该谢谢殷寻，可又觉得换衣服这事根本没什么必要。换来换去，不都是男人的衣服？话说殷寻的衣服穿着应该更大吧……
　　不过穿貂袄肯定更暖和啊！想到这里，薛曦忙笑眯眯道：“谢过庄主！”
　　在里屋窸窸窣窣换上了殷寻的特大号貂袄，薛曦有些尴尬地出现在殷寻面前。
　　果不其然，原本阴沉着脸的殷寻，眼里有了笑意。
　　如果说穿刚才的青布袄的薛曦看着像一个土土的小农妇，那现在穿貂袄的薛曦就完全是一个毛茸茸的大球。
　　“走吧！”殷寻起身，仍然止不住笑意。
　　笑吧，笑吧。薛曦心里无奈地想，反正让殷寻心情好点，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就是了。
　　“对了，我的包袱！”薛曦忽地想到了什么，忙又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个鼓鼓的包袱。
　　殷寻瞧了一眼，有些讽刺道：“看来你是打算在天山顶长住了？”
　　薛曦笑嘻嘻道：“那倒不是，不过出门在外，有些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殷寻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抬脚走出了醉风楼。薛曦忙不迭拎着大包袱跟了上去。
　　刚开始只是觉得热，山路崎岖难走，虽是一路跟在殷寻后面省力了不少，但拿着两个包袱的薛曦还是觉得有些吃力，再加上穿着厚厚的貂袄，故没多久就大汗淋漓，亵衣湿了大半。
　　走着走着，薛曦慢慢感到四周天气渐凉，周围也渐渐不再见花草，只能看见常绿松柏。继续往上走，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此刻薛曦已不再感到炎热，只肩上沉重的包袱让她很是苦恼。哎，早知道就少带点东西了，没想到天山的路这么难走！
　　突然，她眼前一亮，朝前面的殷寻喊道：“殷庄主！”
　　殷寻猝然回头，见她一切如常，不由放下心来，道：“怎么？才这点路你就走不动了？”
　　“不是不是。”薛曦小跑至殷寻身边：“殷庄主，我们也走了好几个时辰了，眼看就要晌午时分了，不如我们停下一会歇歇脚，吃点东西？”
　　殷寻心里大概猜到她是开始觉得包袱沉重，想尽快处理掉，也就没有反对。
　　薛曦见殷寻默许了，赶紧如释重负地卸下左右两个大包袱。
　　她先是解开了一个稍小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块青色的布，将布铺在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
　　殷寻看了一眼，很快就发现那块青布正是天山派客房里常用的床单。
　　“殷庄主过来一起坐啊。”薛曦在地上铺好床单，大大咧咧坐了上去，又忙不迭开始翻另一个较大的包袱。
　　殷寻慢慢在薛曦对面坐下，道：“你倒真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客人，把主人家的床单都带出来了。”
　　“我就是借用一下。”薛曦一边翻一边道：“定是会还回去的。”她从包袱里取出两个水壶和一个小食盒，食盒里装着片好的烤鸭和薄薄的饼皮。她随手拿起饼皮，在里面放上烤鸭片和黄瓜丝，又用小勺取了一点酱料淋在上头，仔细包好递给殷寻。
　　殷寻接过包好的烤鸭：“哪儿来的烤鸭？”
　　“隔壁小楼的青枕养的，前些天送了我一只，我昨晚借他们的灶头做了烤鸭。”薛曦给自己也包了一个，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才来没几天，你倒是和天山弟子都混熟了。”殷寻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鸭，发觉味道竟然还不错。
　　“那是的，我跟他们说我很快就是天山弟子了，他们就开始叫我小师妹，还给了我很多东西！”薛曦想到天山几位师兄们及其热情地给她送着送那，不由笑了出声。
　　殷寻想到天山那帮青衣弟子围着薛曦的样子，不由皱眉，冷冷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也敢说？”
　　“殷庄主答应的事，哪有成不了的呀！”薛曦又包了一个烤鸭，谄媚地递给殷寻：“话说回来，如果我真成了天山弟子，那殷庄主岂不也成了我的师兄？”
　　薛曦心里默默想，套套近乎总是没错的，有了这层关系，殷寻更不会把她怎么样了吧？哈哈！
　　殷寻接过烤鸭，道：“我虽拜天山老人为师，但未曾拜过天山祖师，不算天山弟子。”他看了薛曦一眼，“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该上路了。”
　　“啊？你这就饱啦？”薛曦忙不迭又往嘴里塞了几口烤鸭，“等等等等，我食量大，胃口大。”
　　殷寻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弯，故意起身催促道：“快点！”
　　真是催命阎王，薛曦又胡乱吃了几口，把食盒和一个较大的水壶放在了一个大石块边，迅速重新打好包裹。
　　由于没了食盒和水壶，薛曦的包袱轻了不少，但是她丝毫没有轻松之感。因为越往前走，风雪愈大，她的头上、貂袄上，很快落满了厚厚的雪花。
　　殷寻依然走在前面，漫天的风雪似乎丝毫不能阻挡住他的步伐。
　　薛曦跟在后面逐渐感到吃力，雪花狂舞，遮住了她的视线，脚下积雪也越来越深，她感到举步维艰，再加上山顶的空气逐渐稀薄，愈发使她头晕脑胀，眼看殷寻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殷庄主！”她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可是风雪的怒号很快将她那微弱的声音吞噬。薛曦一个踉跄，跌落在雪地里。
　　冰冷的雪扑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努力用几乎冻僵了的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心想这下糟糕了，殷寻还在吗？
　　她抬头一看，茫茫的白雪笼罩这大地，肆虐的雪花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哪里还看得见殷寻的影子？
　　薛曦慢慢撑起身子，坐在了雪地上。没想到天山顶的雪竟如此之大，这下别说找蠼髅，怎么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
　　她摸摸肩头，太好了！包袱还在！她忙解下包袱，拿出里面的司南。她记得自己是从西南方向上山的，只要往回走，应该可以回到之前歇脚的树林。
　　正当薛曦准备起身之时，突地发现不远处似隐约有一个冰洞。她想起古书上记载蠼髅生活在极寒之处，尤其喜欢在阴冷的冰洞筑穴，说不定……
　　冰洞离她并不远，虽然有一些冒险，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决定去冰洞看一看。一方面她是想尽快找到蠼髅医治阮上清，另一方面作为一名医者，也的确好奇这蠼髅究竟为何物，想亲自会它一会。
　　一时间，薛曦忘了疼痛和身体的种种不适之感，只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探究竟。她咬着牙，勉力朝洞口走去。风雪如一条无形的长鞭，抽打着她。她的脸和手都已变得麻木不堪，双腿机械地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异常小心。她心里明白，若是再倒下一次，也许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就要到洞口了，薛曦在心里为自己鼓着劲，快到了，快到了，再坚持……坚持一下。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慢慢挪动着步伐，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啪！
　　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那一刹那，她心如明镜。
　　完了！要死在这里了！
　　她想爬起来，可手脚早已不受她的控制，只是静静僵卧与茫茫白雪之上。她的意识渐渐被风雪的呼啸声一点点蚕食，吞没。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与茫茫白雪紧紧相融。
　　……不……甘心……
　　“薛曦！”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这是……
　　朦胧间，薛曦的脑海中闪现李凤珏清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