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大人好》一块毛豆腐

41、第 41 章

　　“一个个皮都绷紧点，要是耽误了圣上用膳，你们都别想活。”文莹骂骂咧咧出了荤署，没走几步就发现前面有个不长眼的，刚想骂人，等看清楚来人赶紧换上了恭敬的笑容，“林司膳，您怎么来了？”
　　自从跟了林清欢一段时日后，文莹在吃食方面进不了不少，好几次做的菜肴都得到了主子们的夸赞，她在尚食局的位置也跟着水涨船高。

　　林清欢没回话，只是傻傻看着角落里正在默默切肉的小宫女，手起刀落间一只烤鸭被片成了均匀的几十块，麻利准确的刀法在一众小宫女里显得格外扎眼。

　　“小丫头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她比起铃儿可差远了。”文莹顺着林清欢目光望去，正是刚进宫时最耀眼的小宫女郑芙蓉，自从王翠屏失势后，她在宫里也成了尴尬的存在，在尚食局更是变得愈发不受待见。
　　郑芙蓉原本俏丽的脸颊此刻已经变得蜡黄，脸颊上更是没二两肉，和原本的风光无限时简直判若两人。
　　林清欢的心就像被人揪着一样疼，她竟然没认出自己的亲自女儿，想到这，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落。文莹吓了一大跳，她实在捉摸不透这林司膳又是玩哪一初，刚想安慰几句，就看见一道人影闪过，卷着林清欢一同消失在荤署门前。

　　文莹吓得合不拢嘴，虽说早就听过圣上和林司膳的关系，今儿亲眼瞧见了，她还是惊呆了。

　　神龙宫寝殿内，坐在榻上的林清欢眼泪就跟开闸放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锦被早就被打湿了一大片。

　　“别哭了。”赵景曜把她紧紧搂着怀里，声音更是罕见得温柔，“女儿活着不是很好吗？”

　　林清欢很想推开赵景曜，奈何他的怀里实在太温暖了，让她忍不住再一次沦陷，身子不由自主靠了下去。
　　“你说芙蓉会认下我这个无用的娘亲吗？”

　　“别急着认女儿。”赵景曜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欢儿，你是怎么猜到幕后的人是她？”

　　林清欢没接话。
　　偌大的寝殿内静悄悄得，只有俩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处，林清欢听着他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私下问过冰壶，她和晋王商量是把姜德武打成重伤，结果却把人打死 ，她也很诧异。依照晋王的事情背后肯定还有人怂恿，我让宁平调查过他的行踪，见过你之后，他又去了一趟永安宫。”

　　恢复记忆之后，林清欢私下调查过当年的事情，凤鸣宫大火之日，太后提前就把赵景熹和赵静瑶送出宫里，还有她的母族更是早早就被安置妥当，她实在是想不到太后有什么能够被威胁的，再加上姜德武的事情，她就开始怀疑起了太后。
　　林清欢得知姜德武被打死之后，她就肯定了太后和这些事情逃脱不了关系，于是就将计就计，利用姜天容缓和了矛盾，还故意放出了姜天容有身孕的消息。

　　“太后做好人做了这么多年，仅仅凭借这些事情应该不够吧？”要不是女儿失踪，赵景曜在暗地里调查太后，他都不敢相信。

　　“江南道一个县令的女儿爬到如今的位置，说她仁慈简直是无稽之谈。”林清欢讽刺道，“这宫里就没一个善人。”

　　欢儿还是那样聪明，有些事情根本就瞒不过她，赵景曜原本打算出手的，想不到林清欢先他一步下了套。
　　宫里接下来又是一段腥风血雨，赵景曜很想把她留在身边，但这次不一样，他怕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带着冰壶和沈铃儿出宫去吧！”

　　“好！”林清欢累了，既然赵景曜不需要她帮忙，留下来也只是添乱，她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了，“你找机会看看郑芙蓉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林清欢不相信太后，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试试。

　　赵景曜轻轻“嗯”了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仿佛日后见不着一般。

　　林清欢也任由他这般搂着，过了很久，赵景曜才松开手。林清欢起身就朝门外走去，她实在没勇气回头看那个磕磕绊绊半生的男人。

　　“你奉上龙凤呈祥时说祝福我和姜天容白头偕老，是真心的吗？”

　　“你不是没拒绝吗？”

　　罢了，或许他早就没资格问这些了，赵景曜从床底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林清欢。
　　是一只乌龟，龟壳上有几道斑驳的疤痕，小乌龟一点都不怕人，伸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眼前两个人。
　　“长寿还给你。”没等林清欢说话，他又喃喃道，“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话语里的无助像极了当初相遇的时候，林清欢狠狠掐了下虎口，刺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抓着长寿逃命似地离开了神龙殿。

　　一个月后，西市饭馆内走出了个笑容满面的中年人，他朝着面前排起长队的食客双手作揖：“诸位实在对不住，今日的食材已经售罄，明儿大伙请赶早哦！”

　　食客们当即骂骂咧咧开来，却没一个敢闹事，这西市沈家饭铺饭菜味道一向是普普通通，估摸着是一个月前这味道忽然变得极其美味，引得十里八乡的食客赶来尝鲜。
　　说来也怪，这沈家饭铺的食材都是定量的，做完就打烊，人人都骂沈家老板傻，不知道多赚钱。
　　沈三也想多赚钱啊，但拗不过侄女啊！前些日子侄女忽然从宫里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仙女似的姑娘，只是其中一个腿瘸了，还有一个整天冷冰冰的，瞧着怪吓人的。
　　起初自家婆娘是不愿意收留两个人的，只是那瘸腿的姑娘做了几道菜肴之后，婆娘就被彻底征服了。
　　两个姑娘就在沈家住了下来，瘸腿的姑娘在饭铺当厨娘，那个冷面姑娘就在饭铺不远处盘了间铺子开了医馆。谁知没几日，饭铺和医馆就成了西市最热闹的地方。

　　“本王要吃东坡肉！”

　　“本官要吃糖醋鲤鱼！”

　　沈三皱着眉看向门槛上立着的两个男人，容貌非凡，身上穿得更是绫罗绸缎，两个荣华富贵的人偏偏整日里吃白食。

　　“师父，吐蕃王和上官将军来了。”听到动静的沈铃儿从后厨钻了出来，她瞥了眼上官珩，“林奉御让您去找她一趟。”

　　听到林冰壶找他，上官珩立刻放弃了美食，屁颠屁颠去了医馆。

　　“您随我来。”沈铃儿领着江子月去了后院，院子里的石桌上早就备好了一桌菜肴，褐色陶土砂锅里盛着四大块方方正正的红烧肉，随着轻风微微晃动，晶亮剔透的糖醋鲤鱼更是远远就能够闻见味。
　　其实这一个月，江子月几乎顿顿都来这吃饭，但就是吃不腻。

　　“别发愣，快坐吧！”林清欢拎着两坛子酒，瞟了眼江子月，“咦，上官将军呢？”

　　“去找林奉御了。”沈铃儿抢着回了话。

　　林清欢笑着点点头，自打出宫后，上官珩也跟着开窍了，整日里追着林冰壶跑，两人的关系也是越变越好了。

　　“别管他了，咱们吃饭。” 江子月接过酒，帮着林清欢倒了一盏，沈铃儿很眼色去了前院，留下两人单独说话。
　　林清欢接过酒盏，狠狠灌了一口，绵密的口感让她忍不住又喝了口。

　　“吃口鱼再喝，要不然伤身子。”江子月扒拉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她碗里。

　　林清欢拨弄着鱼肉，一点也没有要吃的意思，看得江子月眉头紧蹙：“别翻了，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虽同在长安，但在西市的林清欢就跟宫里彻底断了来往，直到前几日师姐来看她，无意间说起姜天容怀上身子之后口味也变得十分刁钻，她才得知赵景曜真让姜天容怀上了。
　　明明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进行，当得知姜天容真有了，她还是很没骨气的难过起来。

　　“算了，喝酒！”林清欢端起酒盏，又狠狠灌了一口。

　　“没出息。”江子月不轻不重骂了句，“你明明知道赵景曜是个混蛋，竟然还对他有所期待，傻不傻？”

　　林清欢无话反驳，她先前是下定决心和赵景曜彻底断了，可看见他为了自己要死要活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期待。想想还真是傻，她竟然还一直期待那个自私的人有所改变。

　　“快了，等事情了结，你就随我回吐蕃去。”江子月没有征求林清欢的意见，而是打定主意要把她带回去。

　　林清欢乖顺地点点头，她对长安已经没有任何留念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皇帝，你糊涂啊！”永安宫内，太后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赵景曜，“姜天容诞下龙子之日，那就是赵国改姓之时。”
　　这一个月来，太后用尽所有办法打探，确定了姜天容怀有身孕的事情是真，她忍着一直等皇帝动手，可赵景曜不仅不行动，还将姜天容保护的严严实实，让旁人无法接近。
　　倘若按照这个形势下去，那姜天容很有可能就顺顺当当生下龙子了，这是她绝对不容许的事情。

　　“自从姜德武死后，姜明睿那只老狐狸亲自接管了黑虎军队，姜德文还招募了一大批死士，母后您倒是说说我还能做什么？”赵景曜一脸无奈。

　　太后陷入了沉思了，这点赵景曜倒是没说谎，姜家把持着赵国最精锐的部队，想要打败他们谈何容易，除了……
　　她斜倪了眼赵景曜，整个人看着清瘦了不少，双眼下黑漆漆一片，看来这些日子他也是没过一日好觉。
　　良久，太后打定了主意，隐忍多年也是时候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