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大人好》一块毛豆腐

39、第 39 章

　　　“王爷，姜家人随皇上进宫了。”管家深吸一口气，铆足劲朝屋子里吃得正欢的人吼了一嗓子。

　　安静一下，回过神的几个人埋头扒拉碗里的饭，管家翻着白眼看着自家王爷那副饿死鬼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当下情况有多糟糕时，忽然听到一道天籁之音：“好好照顾你家王爷，我回宫去看看。”

　　救他于水火的正是林清欢，她回头嘱咐赵景熹一句：“继续装着！”还没等众人回神，人已经出了屋子。

　　林冰壶丢下饭碗，赶紧追了上去，沈铃儿也跟着出了门，赵景熹本来也要去，想起林清欢的嘱咐，又乖乖躺回了床榻上，他不满地瞪着正在舀饭的某只狐狸。
　　“你不去？”

　　咽下嘴里的米饭，又灌了几口茶后，江子月心满意足地往胡床上一躺，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后，他边扯皱巴巴的袍子，边倪了眼赵景熹：“你觉得她会吃亏？”

　　赵景熹仔细想了想，假如欢姐姐真想清楚了，纵然是赵景曜也奈何不了她。

　　神龙殿内，赵景曜皱着眉，不停在案桌前来回踱步，漆黑的眼睛时不时打量着大殿内悲恸的老者，以及跪在一旁的白袍青年。

　　“姜爱卿，事已至此，切莫太伤心，以免伤了身子。”赵景曜走到姜明睿跟前，蹲下身，亲自托住他的双手。

　　姜明睿不动声色拂开他的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老泪纵横道：“圣上，姜家一门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如今老臣大儿惨死，无论如何还求您给个公道。”

　　“先起来，坐着说话。”赵景曜再去扶，姜明睿继续躲，然而这次力道大得他压根就无法挣脱掉，他瞥了一眼赵景曜，面上看似心疼，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透出的威慑，让他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赵景曜顺势把他扶到椅子上，又瞥了眼姜德文：“姜家原本是占理的，但赵景熹好歹也是当朝王爷，你大摇大摆带着将士去堵王府的门，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圣上放在眼里了？”

　　姜德文挺直了背脊，白袍子飘飘荡荡，显得格外宽大：“圣上，臣劝过，奈何家兄在军中颇受爱戴，将士们听到消息就直接冲了去，拦都不拦不住。”

　　好个姜德文，说话滴水不漏，把姜家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不愧是长安第一才子。
　　依照目前情势来看，姜家人肯定是要个说法的，但赵景熹肯定是不会交出去的。
　　赵景曜明知赵景熹是在算计，但人还是不能交出去，因为赵景熹好歹也是皇室中人，倘若交给姜家人，不仅失了颜面，还助长了姜家人的气焰，日后就更拿捏不住他们了。
　　赵景曜双手负在背后，缓步走到窗前，目光落在了那处小小的院落。
　　“欢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求见！”忽然小太监刺耳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宁平投来寻问的眼神，半晌，他轻点了一下头，门被推开，姜天容缓步走了进来，着一身素白宫裙，脸上未施一丝脂粉，一双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瞧着还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行过礼后，姜天容缓缓跪在自家爹爹面前，虽说是父女，但如今姜天容可是当今皇后，姜明睿哪敢受此大礼，他赶紧去扶，没成想姜天容还是执意跪了下去。
　　“父亲，您别太难过了。”

　　姜明睿叹了口气，姜德武是姜家长子，更是他一手教导的，怎么能不难过？
　　纵然凶手是个王爷，他也要替儿子讨回公道，大不了这天下……
　　“我腹中有孩儿了。”姜明睿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又听见姜天容说，“圣上已经许下诺言，倘若我腹中是个是男孩，等他出生，就立刻行册封太子之礼。”
　　那这天下就是姜家的了，姜明睿顿时狂喜，他方才动了以武力夺天下的心思，不过那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假如自家外孙登上帝王，姜家的富贵也就保住了。

　　“阿姐，这是真的吗？”太巧了，姜德文很怀疑。

　　听到这话，姜明睿也稍稍冷静了一点点，低头看向自家女儿。

　　姜天容没说话，而是看向了立在窗前的赵景曜。
　　赵景曜很想笑，整日被打猎，想不到有一日也会被鹰啄了眼，他还不得不受着。
　　“没错。”

　　此时此刻巨大的惊喜把丧子之痛冲淡不少，姜明睿已经开始期待未来了，但他也没被冲昏了头脑，赵景曜的话太敷衍了，他得留一手。
　　“民间有句说话叫做嘴上抹石灰，不知您有没有听过？”

　　怕他白说吗？
　　赵景曜无话反驳，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先口头应下，事后在想其他法子。

　　“圣上，臣妾父亲丧子，悲痛过度才会说出这些不中听的话，您切莫放在心上啊！”姜天容直起身子，缓步走到赵景曜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整个身子无意间往他身上压了压。

　　赵景曜瞥了眼几乎“挂”在他身上的“贤后”，眸子又沉了几分，这不像姜天容性子会做出来的事情，那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武儿，为父哪怕是搭上姜家所有人也会替你报仇雪恨的！”姜明睿站起身，一甩袖袍就往殿外走。

　　赵景曜脸色难看到极点，这些年姜家虽说权势滔天，明面还是会给他几分面子，今日倒是撕破脸了。

　　“圣上……”姜天容低低唤了一声。

　　“研墨！”赵景曜不动声色打量着姜家人，最先回过神的是姜天容，一下就松开了他的胳膊，快步走到案桌上，一把抓起乌黑的徽墨，在砚台上飞速旋转，几滴墨汁飞溅到素白的宫裙上，她却丝毫不在意。

　　姜明睿也不说走了，只是停在了原地，反倒是姜德文一直跪着，一点都没有变化。

　　赵景曜嘴角微勾，接过姜天容递过来的紫毫，沾满乌黑的墨汁后，洋洋洒洒写满了整张玉轴，陪在一旁的姜天容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狂喜，嘴角不自觉上扬；姜明睿将圣旨仔细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安心下来。

　　“倘若是个女孩呢？”姜德文忽然起身，指着圣旨提醒自家父亲和阿姐。

　　腹中孩儿有男有女，谁都不敢保准，圣旨写明了是这胎，一旦诞下女孩，所有的希望将会变为泡影。
　　姜明睿有些懵，不明白儿子想要做什么。
　　姜天容很不满姜德文说这些晦气话，碍于姐弟情分，她也是憋着没说话。
　　赵景曜死死盯着这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将全国盐场牢牢控制在手中，为姜家出钱、出计谋，如今看来这野心也不小啊！
　　“那你想怎样？”

　　不客气的口气，还带着几分威胁，姜德文听出了，却也不在意，大哥已死，庞大姜家摇摇欲坠，阿姐怀上孩子是好事，但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全听圣上的意思。”

　　麻烦又被踢了回来，赵景曜额头青筋跳个不听，刚想开口，宁平忽然走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咬牙问道：“她真这么说？”

　　宁平点点头，不敢看自家主子那吃人的眼神。

　　许久，赵景曜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执笔重拟了份圣旨，随意抛给姜德文，转身就出了大殿。

　　姜德文一把接住圣旨，嘴角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姜明睿夺去，迫不及待念了起来：“皇后府中胎儿无论男女，皆为太子。”

　　姜天容脸上却没了笑容，她看着赵景曜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你就那么听她话吗？”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赵景曜，他几乎是冲进了尚食局饭署，冲着正在切菜的林清欢吼道：“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听你的话？”

　　“天下最自私的人，当然会选对他最好的法子了。”林清欢放下菜刀，瞥了眼正在角落里择菜的小徒弟，沈铃儿看了看林清欢，又瞅眼赵景曜，半山，她皱着眉出了屋。

　　赵景曜一肚子话想要辩驳，嘴巴却像被针线牢牢缝起来一样，连个响声都没有。

　　“收起你那副委屈的样子，赶紧落实姜天容腹中胎儿才是正经事。”没有温度；没有感情；轻飘飘的一句话竟然这样伤人，赵景曜双眼通红，他死死咬着下唇，宽袖中双手紧紧攥成团。
　　他杵在屋子中间，等那个错了的人道歉。
　　很可惜，林清欢忙着手里的活计，似乎把屋子里的人忘记了一般。
　　赵景曜也不急，他就杵在那，固执地等着她低头，他坚信林清欢会和以前一样低头来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传来“咚咚咚”的叩门声，赵景曜回头，就看见满脸柔情的姜天容，所有的坚信在那一瞬间彻底坍塌了。
　　他艰难地开口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认错？
　　为什么把他推给其他女人？
　　为什么要其他女人给他生孩子？
　　赵景曜做梦都没想到，他有一日会跟一个怨妇一样质问林清欢。

　　“皇后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她腹中的孩儿理当是将来天下的主子。”林清欢淡淡地回道。

　　赵景曜转过头，不愿再看那个女人，姜天容伸手去扶，不想被一把推开，逃命似逃出了饭署。

　　林清欢瞥了眼那人背影，把地上的姜天容扶了起来，这次姜天容没拒绝，搭着她的手直起了身子，嘴角挂着一丝胜利者的笑容：“你做得很好，这个顺水人情我也会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