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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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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陆道人是打架的一等好手,但平时的对手都是各种妖精鬼怪,当第一次真正面对人而且是同道中人他有一些顾虑,不敢下狠手。
再次用手刀打晕一个道士之后,他和凤舟、程未央三人背对着背,将陆云深围在中间保护。眼见着聚拢的道士越来越多,凤舟不禁担忧道:“陆道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我们精疲力竭,他们会带走陆云深。”
陆道长手里紧紧握着大剑,满头大汗:“废话,我也知道这不是办法,但观离宫的人不管,这群死脑筋又固执,除了杀出一条血路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你们青羊宫不是三宫九台之一吗?你们的师兄弟在不在?能不能帮帮我们?”
凤舟抹掉额头的汗珠,摇头道:“他们还未赶到,而且我不希望他们在这时候赶到,我和师妹人微言轻,根本不起作用。”
不仅如此,青阳宫是道门正统之一,只怕人如果真到了会站在对立面,要求他们交出陆云深,等到那时候凤舟和程未央会更加为难。
“陆道长,你们七星台的人呢?你是掌道的师弟,七星门的人都很尊敬你,让他们来帮你。”
陆道人哼哼一笑,“陆云深现在变成这样,他们才不会帮我。”
凤舟心里陡然一凉,观离宫说陆云深没有救打算袖手旁观,青羊宫不但不会出手相助而且会落井下石,现在连陆道人说七星台也无能为力,他们四面楚歌,举步维艰,简直无路可走。
“小画师和我说过,这群人不会放过陆云深……”程未央突然幽幽开口,透着一股凉气,“小画师还提醒过我们,观离宫必定不能救回陆云深。她早料到了我们会腹背受敌,成为瓮中之鳖。”
顾离人提前看透了道门的做派,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带着同样是半人半妖的老婆婆远走高飞,现在她不见踪影,可能已经脱离危险了吧。早知如此,应该让陆云深跟着小画师一起走。
程未央冲着凤舟苦笑道:“师兄,她还说我们会被牵连,劝我们及早脱身。”
陆道人凝重地说:“小画师说的对,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其实我当时也应该听她的,趁早带着云深躲起来。什么观离宫,什么道门,其实都是一群顽固不化之人。”
凤舟怔怔看着程未央,回想着小画师的样子。他原本觉得这人孱弱不堪用,现在想来,她或许是有大谋之人,是自己小瞧了她。
不远处的林子里。
顾离人打了个喷嚏,拿出小破布想了想还是没用来擦鼻涕,免得小破布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他是一块啰嗦的破布。
云中君等了片刻说看这群道士打架好无聊,便上树随便找了个粗壮的树枝躺着休息,让顾离人暗中观察,等确认陆云深出事了再叫醒她。
顾离人暗骂云中君冷酷无情,想起这个词语似乎曾被用在自己身上,略一迟疑,还是换了个没良心的委婉说法继续腹谤云中君。
“传说中的方相子原来长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他会带着徒子徒孙,前呼后拥地出现呢,堂堂观离宫就他一个人到了此处,会不会不够气势?”白溶裔颇有继续看好戏的兴致,见云中君躲一边去休整,才敢出来继续和顾离人闲聊。
“你当年出门的时候,是不是会带很多人很气派?”
顾离人瞥了一眼树上的云中君,见她不为所动,于是微微笑道:“方相子不喜欢交朋友,他从小就是一个比较孤僻的小孩,现在长大了脾气不改,依旧喜欢独来独往,虽然听说收了不少弟子,但估计他的徒弟总找不到师傅吧。”
“听起来你很了解他?”
“多少知道一些。”顾离人打了个哈欠,她也有些倦了。
回头看着在树枝上一动不动的云中君,真心羡慕她的妖怪之身,不但抗饿也抗衰老,还不用睡觉,若说有缺陷的话,那大概就是妖怪不容易得道成仙,神仙也分上中下三等,妖怪成仙要比凡人成仙难度大,而且成仙后也是低人一等的下等神仙,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然而道门几百年来从未听说谁真的成仙或者见到过神仙,连顾离人自己也觉得那只是美好的给道门中人编织的梦想而已。所以成仙之说虚无缥缈,经过几百年的沉淀,大家对此心照不宣。
他们只是一类会道术的特别的人群,专门对付祸害人间的妖精鬼怪,这是冥冥之中玄之又玄的一种平衡,就像兔子吃草,狼吃兔子一样简单。
云中君的衣裳白洁柔软,在月色下更加飘逸出尘。她一直赤足,但人间的杂物无法伤到她,尘土也无法在她身上任何地方停留。十年的水下时光根本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对她而言,或许只是一个稍微长一点的梦而已。
顾离人夜间视力不太好,努力眯着眼睛才能看到一些云中君的脸的轮廓。她虽然不用真正睡着,但可以静气凝神。在这种时候她的表情最为平静,也最为精致绝美,仿佛一幅传世之画,每个欣赏画作的人都会品到不同的美。
顾离人不知不觉静静在树下凝望着云中君许久许久,慢慢唇角渐渐浮现了笑容。
她在想当初为什么会觉得云中君是个普通人?明明这人资质上乘得过于蹊跷,相貌也绝非常人。总之怪当时的自己太过骄傲自负,总以为没有人能瞒得过她的眼睛,没有妖怪能在她的手底下逃脱,却不曾想,云中君不但非凡人,而且是个非常特别的妖怪。
她没有妖气,在她迅速学会了自己的道术之后,任何道门识别妖怪的法术都对她毫无作用,她很聪明。
这么有灵气的妖怪,顾离人第一次碰见,被杀得措手不及。到最后还是别人告诉她云中君其实是只妖怪,还让她亲手镇杀她。
“你在看什么?”云中君的声音飘忽而来,刚刚明明看见她在树枝上躺着,瞬间就落到了顾离人的身边,她倒悬在树枝上,长发顷刻间如瀑布一般泻落,一双褐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冷静地看着顾离人,顾离人能从她眼中看见自己慌张的、惊吓的人影。
轻柔的月光就在云中君的背后,微微凉爽的夜风从耳边拂过,撩动了额发。
有一瞬间,顾离人脑袋是空白的。
云中君等了一会儿,略微不满地挑起眉毛,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这人为何当着自己的面出神这么久。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曲着指头,弹了一下顾离人的脑门。
顾离人吃疼,捂着额头回过神来,瞪着云中君。
云中君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困惑,她盯着自己的指端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离人回过神来笑得真诚,“我在偷看你。”
“为什么偷看我?”
“因为我想画你赚钱。”
云中君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面前的这个凡人,她似乎怯懦又卑微,但有时候又很有勇气。目光从顾离人身上掠过,定在她后面,云中君指了指她后头说:“你带来的那位老婆婆——跑了。”
顾离人心里一抖,猛然回头,果真看见那位老婆婆正在蹒跚着往那群道士中间跑去。顾离人的眉头紧紧皱着,怀中的白溶裔感觉到了她的着急,“你不去追她回来吗?”
“来不及了——”顾离人喃喃道,“我没想到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牺牲她自己,她明明知道——”停顿片刻,顾离人无奈叹息道,“白溶裔,在你们妖怪看来,是不是越是善良的人就越愚蠢?”
白溶裔摇摇头:“我不懂什么叫做善良,你们凡人的心思实在太难懂了。”
顾离人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这倒也是,连我们人都看不透人,更何况是你们。但你只要记得,越是善良的人就越是喜欢承担责任,与之相反的,一定是恶人。”
“你的善良的老婆婆跑了,你要怎么办?”
顾离人铺开一张纸,又在作画:“如今好像只能兵行险招了。”
白溶裔瞅着顾离人的画作,越来越觉得迷糊。扭头一看云中君,也是一副困惑的样子,正在困惑的云中君显得有点呆萌,白溶裔被她的这种表象欺骗,瞬间觉得这人温柔可爱,刚要开口去说一些赞美之词博取好感,却听见云中君冷冷地说:“闭嘴。”
“我还什么都没说……”白溶裔委屈。
云中君:“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扰到我了。”
白溶裔:“……”
又变回了冷酷无情且骄傲自满的大妖怪,刚刚觉得她可爱温柔纯粹是假象,不,是幻想。
顾离人画好符咒就要冲上去,却被云中君一把子定住,动弹不得。
“云中君,我去救老婆婆回来。”
“不行。”
顾离人焦急:“为什么?”
“你有《白泽图》,我不能让《白泽图》落在这群道士手里。”云中君冷漠地说,“既然这位老婆婆想要自寻死路,那你就让她去好了,与你何干?”
顾离人抿了抿嘴,慢慢道:“陆云深的事情是他们咎由自取,但老婆婆的事情由我而起,我自然要对她负责。若你怕《白泽图》会落入他们手中,我可以现在就交出图。”
顾离人果然将图交出,“你可以另外找一个人帮你用图识图,我现在就要去救人。”
云中君接过图之后,看着顾离人坚毅的眼神,眼眸微动。“既然如此,随便你了。”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听从这个凡人的话,帮她解开禁制,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朝着漩涡中心跑去。
为了一个老婆婆,值得么?
云中君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