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管理所》九五二七喵

1、是地府啊

　　等天黑透了，估计我的尸体也就冷透了硬透了。
　　不受控制的身体像只垂死的猫一样斜斜地横在冷硬的石滩上，其实本来我就想趁着身体还有点暖和气，到这早已无人来踩的石阶上坐坐，来看看这个早就废弃的小码头。
　　记得那会，有阿婆拎着现杀的土鸡一步一步踩下石阶来到河边上，老树根一样的手熟练地搓洗着鸡身，白腻的鸡皮在清水中迅速来回摆动，飘散的血水和内脏碎末会引来一群鱼苗儿。它们在水面上游窜着，三三两两地追逐那一小团一小团的腥气。
　　打小我就经常蹲在小码头的石阶上，等小妮。那会可能是真的有点傻吧，总感觉就这么安静地看这踏踏实实的石阶在水里沉浮，这种泡在水里的潮湿的感觉，特别真实。
　　回忆淡去……深秋的落日拥着最后的余晖沉入河的尽头，在冷与暗中这末微的橘显得特别暖和，只是我再贪看不了了，大概小妮赠我的寿命到期了。
　　差不多是小憩了那么一会的时间后，也许更短，一种陌生的暖意从身体各个犄角旮旯里涌出来，太突然了，一下子就给我惊醒了。
　　这，我揉揉眼睛，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满目都是颜色暧昧的云雾如同小仙女的粉红闺阁。
　　咦……不对劲，骨头缝里难忍的酸疼一点都不见了！我试着耸耸肩膀歪歪脖子，轻快得很！
　　更惊奇的是伏在胸前乌黑柔顺的长发向我展示了其覆盖之下可观的坡度，那里明明因为长年的服药和透析一马平川来着，我默默合拢双臂环抱自己，稍微用点力手臂内侧传来软绵又真实的奇怪触感。这一双交叉的胳膊也圆润白皙不复瘦可见骨的病态，娇嫩得好像十六七岁的小女生！
　　我望着这对娇软白嫩的手，这还是我吗？
　　左手捏右手，右手捏左手的给自己捏出一个冷激灵。
　　我是不是还没死透就被助理找回去一通急诊然后一直没醒在做大梦？要不怎么能到了这儿呢？
　　四周全是云啊雾的仙气袅袅，床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蓬蓬松松得一团。
　　ICU的床有这么软？
　　还是其实我已经死了？我上天了？
　　“欢迎来到地府，月拙。”
　　我没听错吧，地府现在是这种风格了？愣愣的放下手，抬眼，来了一个看起来十分……二次元的人。
　　真的很二次元，不真实的气场还有不明性别的相貌。
　　他在我正前方双足踏着空气，一头奶奶灰垂过脚尖，双眼被发丝半遮，并不十分看得真切的脸却给了我异常美丽的感觉。
　　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极简的衣袍服帖地裹住欣长的身躯，每个褶皱都像磨砂的秘银般闪着隐秘的光泽。
　　如果不是平坦的胸腹和惹人喟叹的男声……
　　但其实我真的我拿不准。
　　他是牛头啊还是马面啊。
　　也拿不准，他说的是真的啊还是编的啊。
　　“您是？”
　　“星污，是来引渡你的鬼差。”
　　什么鬼——鬼差？
　　地府的颜已经上升到这种高不可攀的程度了？那我岂不是及格线都危险了。
　　我试着握握拳，有种午睡了很久刚醒过来使不上劲的感觉，这就是做鬼的感觉啊……
　　“您是鬼差？”我指指身下。“这儿是地府？”
　　星污微微偏过头，露出一个似乎有些顽皮的笑。他并不在意我的发问，转而问我，“魂灵月拙，你下个人生有什么意向吗？”
　　“意向？不好意思，你是说跟演员选剧本那样？”
　　“嗯……”他右手两指缓慢摩挲着另一个掌心，思考了会就跟轻声背书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一段话，“精确指向不要想了，没可能。不过，你的选择也很宽裕，因为你虽只活了短短二十几年却创立发展了聆江基金挽救了聆江几近崩溃的生态链，聆江河神也因你的善举得以喘息免去了神逝道消的结局。”
　　因为基金会？其实我只是……我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大概是这位颜值高不可攀的鬼差还没背完？
　　“一条长河生灵千万，一些颇有灵性的小生灵还未得开智就因形形色色的现代化污染失去了生的资格。聆江河神见之不忍，于是自发停止修炼伏在江底以一己之力吸收江中的毒素。一个神怎么能挡住几座城的秽物呢……万幸的是人间的环保整顿和你的聆江基金来的还算及时。我听说，天上派医疗队去江底救援的时候特地带了活体法器来装聆江河神的浊气，据说毒性颇强，现储存在天界兵部旗下的法器研究院。”
　　说这么多我又去不了天界观摩，但既然神灵鬼怪是真的存在的，那她……是不是也在？我有点忐忑，毕竟基金会成立的这五六年里哪怕扩大细化了河道清淤的规模和工作也从来没有过年幼女孩的尸骨。
　　二十年了，当然不会出现，那么小小的身体怎么会停留在日夜奔流的河水里等着我去找到她呢。
　　“我6岁那年秋分那天的下午有一个淹死在聆江的小女孩能查得到吗？设基金会的福报都转给她吧。”
　　我跳下躺着的云团，飘得歪歪扭扭，如果可以，可以看看她就好了。
　　他看着我，后退两步，露出无暇的半张脸，不解的表情，好像并不赞同。
　　“这样不行，我没有这个转移权限。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她的转世信息。”
　　“真的吗！”隔着这么长的人生，我可以再听到她的消息，真的……太好了！
　　星污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镜子，一个响指，这小镜就腾空变大，成了一个直径有半米的圆镜。光滑的镜面上出现一个蓝灰色的登录界面，一道古风女声柔柔提示：
　　“请输入登陆秘钥”
　　星污朝我看了一眼，我自觉地背过脸。
　　他不急不慢的念了一句：
　　“在册管理员不得非法查看高于自身权限的档案”
　　“登陆成功！祝您工作愉快诸事康顺~”
　　是声钥啊，不过这念的内容属实有点违和，在册管理员？鬼差的现代化称谓吗？那也太笼统了吧，没死的时候听说鬼差也分好多工种呢，人和动物的还得分开……
　　我一个过客鬼不好盯着人家工作界面看，默默在旁边看着他指尖时而点时儿划。星污一定是旗舰鬼差吧，颜这么高还这么有耐心。
　　“唔……是不是叫占小玫？”他抬起头询问。
　　找到小妮的信息了！我睁大鬼眼下意识飘向他。
　　“是的，秋分那天的许小妮！”
　　我激动地飘近了。
　　“别！”
　　别什么？刚一覆上镜子边缘，指尖传来无比尖锐的痛感，这刺痛感像一把尖刀猛地戳向大脑深处，只一瞬我便五感俱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胡乱仰在一个孤立的小小云团上，周围空落落得一个云丝也没有。我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这么高，要不是小心掉下去大概鬼魂也会摔散了吧？
　　星污盘腿坐在一只鹤上似乎在等我。
　　“六鼻镜不是你能触碰的，元神不匹配。你昏迷的太久了，时间也该到了。许小妮她现在和她最需要的人在一起，非常安全。关于转世，我的建议是鉴于你现在的情况，神魂比较虚弱更适合能稳定生存发展的大环境，我略略看了有个挺合适的，养老向，世外桃源、仙侠、颜值高、开局大腿，如何？”
　　仙侠？还能穿越异次元吗？我有点摸不准，忍不住问他“什么仙侠？我是在现代鬼，确定是投胎不是穿越？”
　　听到穿越两个字星污笑了，笑的一点也不旗舰。冷冷的淡淡的。
　　“这个世界……其实不能用‘一个’来定义我们身体之外的空间。你该庆幸你是特别的，中途穿越这种事情可是犯法的，两个角色肯定得有一个死掉才行啊……”
　　他看了看天“唔……时间到了，我话多了，既然你没意见就走吧”
　　什么没有意见，我还没有表达意见呢。
　　但是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个响指，这云团它就散了！
　　身子突然挂上了千钧之力，有种呼唤在远远的什么地方拉扯着我我猛地坠下！
　　“啊————没喝孟婆汤啊！”
　　“咻——！”的一下，星污骑着仙鹤俯冲下来，逆着风，袍子鼓的如同银色水母。
　　他从怀里摸索着，似是从某个可疑的部位捏出一颗芝麻粒儿来用力按进我眉心。
　　我下坠的速度更快了。
　　耳边传来他渺渺的说辞“无事，想喝时便挖出眉间泥。”
　　EW……怎么感觉有点恶心呢？
　　视线里一人一鹤很快化成了黑点，我离那片亮堂的天愈来愈远。刚刚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怎么这个鬼差小哥的鬓发那……好像掀开了一小块？
　　在册管理员……这工作听起来是有脱发的可能呢。
　　烈烈的风中整个身体极速下坠，我在黑暗中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就像乘着风一样顺遂，心也逐渐沉淀宁静下来。
　　先不去思考他秃瓢的问题了，放松身心去迎接全新的人生吧！
　　“嗖！”
　　不知从哪掉下来的一团头发整个呼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