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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禁令解除,傅菁开始回到司令部办差。

      被钱万钧捉走的共/党关押在军统大牢里,消息封锁很严,魏重楼的事更没人敢提,同僚们杯弓蛇影一样的谨慎让傅菁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虚幻当中。

      平静与裱糊无异,不堪琢磨。

      几经周折,她拿到了魏重楼的招认口供。由于涉事其中,明面上她不允许翻阅这些绝密档案,幸亏还有许多金条,在官场上无异于握着把隐形钥匙。

      魏重楼交代的通共细节模棱两可,唯独最后提到的小院落值得注意,那是共/党救治自己的地方,特务们在里面搜出大量传单,顺理成章地给九龙铺这事定了性,魏重楼的共/党身份由此也被刻意坐实。显而易见,除了军统那位笑面虎钱万钧,中/共方面同样有人想要置魏重楼于死地……

      烧掉金条换来的薄纸,傅菁拿出另外一个信封放上桌面,王二搜罗的,纪录着吴宣仪进入重庆后的踪迹。

      吸入胸腔的空气忽然变得寒冷,让人不禁打起颤来。

      作为吴家二姨太,吴宣仪不可能一直待在外面,离开公寓后折返吴府很正常,然而却在蹇家桥看见自己之前就已经买好了桃片,不得不说有些蹊跷。最有可能的猜测就是,吴宣仪知道她傅菁要去识味书屋,并且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动态。

      会有这种效率和足够人手从容布置的,除了军统和共/产党,还有中统。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也许吴宣仪真是为了买糕点才过去的,不但买了燕窝酥,还买了新鲜桃片,打算当天或者第二天再登门造访她傅菁……

      如此一反常态的频繁,用思念益深来解释会不会略显单薄?

      憧憬混着侥幸一掠而过,心底跟着漫上股旖旎暖流,很快又被理智迅速覆盖过去。

      傅菁定了定神,坐直身子拆开信封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

      按照里面那些记载,吴宣仪投靠亲戚两月不到就被吴永全纳为了姨太太,整个过程和司令部档案没有重大出入。增加补充的主要是她陪同吴永全出入各种场合的记录,以及被吴永全当做花衣裳一样到处显摆的照片。自从傅菁来到重庆过后,吴宣仪陪伴的主角就换了,去得最多的是发廊、电影院和咖啡厅,还有各种达官显贵的府邸。

      资料上看不出任何疑点,烂俗寻常得挑不出毛病。

      换句话说,滴水不漏。

      如果能找到共/产党核实是最快最可靠的,可又该上哪儿去找他们?

      傅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信笺凑近打火机,看它在跳动火苗上化做一摊灰烬。

      .

      心中揣着有事,注意力难免涣散,刚走到公寓楼下,冷不防被一个小童撞入怀中,当时没太在意,扔了两块钱把人打发走了,上楼后才发现大衣兜里多了张纸条。纸条上的字全部都是报纸上剪下来的,拼凑出一句话:书已搬走,寄存于南滨路大福米行,望上门自取。

      傅菁顿时想起出识味书屋内大量书籍文件被特务们搬上车的一幕,再一扫粘左上角的日期,正是自己中弹昏迷当天。

      共/产党重建了地下联络站,他们在召唤自己。

      不过……也有可能是圈套,负伤之事曾经上报,也必须上报,当时她声称为乡绅所救,没有过多引起怀疑。

      真假难辨。

      傅菁不得不摁下渴望心情,像平常一样下楼,然后沿江边漫无目的地走,故意绕开很远。不出所料,有人在暗中观望着。对方很小心,没有留下可供追循的蛛丝马迹。

      究竟是哪方势力?

      按照对共/产党的了解,之前既向自己敞开过大门,就不该有所反复才对。

      莫非真是陷阱?

      钱万钧似笑非笑的干瘦面孔以及吴永全睁不开的小眼睛接连浮现,在脑海里徘徊不定。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傅菁压低帽檐,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

      隔天傍晚,吴宣仪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吴永全外出公干,打算搬过来多住几日。

      傅菁并未拒绝。

      吴宣仪东西很少,随身箱子除了几件衣物就没其他了,放公寓这边的东西本就够用,也不需要劳师动众。

      于是一个人的散步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两个人。

      路口有家旧货铺子,每逢得了旧书都会朝路过的傅菁打招呼,这次得了本首刊的《新月诗选》,傅菁之前专程嘱咐过要收,等了好久终于有了,叫吴宣仪开心地笑弯了眼睛。

      “那几本什么价?”傅菁指着旁边几册线装书问老板。老板比了个数,傅菁慷慨结账。

      吴宣仪看了看,都是些经史子集之类,书角略微残损,显然原主人并未把它们放在心上。吴宣仪笑笑,顺手把线装书包好一并抱进怀里。傅菁喜欢读史,和她对新诗一样,颇有些沉迷。

      两人走后,立即进去几个便衣开始盘查,然后认真抄下书名、版本、年份等等诸多内容,逐一送回到军统局里。

      除了军统特务,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人。

      傅菁站在百货店的橱窗前,对着玻璃漫不经心地整理外套,不曾声张。

      .

      吴宣仪不擅长做饭,好在知道哪家豆浆好喝,知道后街新鲜油条什么时候出锅,还知道吊脚楼老字号的红烧肉几点开卖,所以还把人照顾得极为妥贴。围绕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平淡清静,傅菁时不时找些时事新闻来念,想要试探试探,结果只等来一通嫌弃,说把公事带回家中云云,数落她好生无趣。傅菁唯有作罢,对着吴宣仪总也硬不起心肠,在成功联系共/产党前也不想过多动作,以免不慎暴露出真实意图。

      这当中多多少少也存在私心,如果结果真的不好,她希望那天不要那么早到来。和少小从军的世伯不同,傅菁已故双亲都在校园任教,书香门第的熏陶使她骨子里更像一个文人,始终摆脱不了思虑过重的通病。而吴宣仪一句“鸳鸯并蒂,只争朝夕”,又越发地教她辗转难眠。

      期间钱万钧有来过,他向傅菁透了个底,说军部有人转了舵,打算投靠汪伪,毕竟豫湘桂战役的大败无法遮掩,时下士气低迷军心涣散,要反很正常。立功心切的钱万钧人手不够,顺理成章就想起了傅菁和青帮。

      投靠伪政/府替日军卖命是为汉/奸国/贼,无需手软。

      傅菁一口应承。

      龙头常说八千子弟患难相从,也时常感慨寄人篱下难以施展,这会是个不错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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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消息灵通的青帮从旁协助,军统特务总共截住了三拨试图偷摸出渝的“知情人士”,有一两个侥幸逃过突击抓捕的,又被钱万钧紧咬着不放,到处抱头鼠窜。

      碰上顺子是在一个阴郁的周日傍晚。

      傅菁和吴宣仪一起陪着杜月笙看话剧,刚走出国泰戏院,远远就看见老槐树下吞云吐雾的钱万钧,地上扔有许多烟屁股,看样子等很久了。卸掉武装的顺子已经被堵进死胡同,到底该逮捕下狱还是自行清理门户,钱万钧怎么也得探一探杜月笙口风,毕竟顺子在加入宪兵队前曾替识字不多的杜月笙读过三年报纸。

      杜月笙不曾表态,交由傅菁全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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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子排行觉字辈,比傅菁高出一辈,礼数上来说,傅菁还得喊他一声师叔。

      “在这等我。”脱下军外套放进吴宣仪手里,傅菁下车后又再扭头看了钱万钧一眼。这笑面虎恐怕不仅仅想要试探龙头和自己,还想要试探中统,否则不会挑个吴宣仪也在的日子,虚情假意地跑过来问是否该执行“家法帮规”。

      诚然,这种事由既在卫戍司令部办差、又兼具青帮弟子身份的自己来办最稳妥。说到底,卫戍司令部有权指挥辖区范围内的军警宪特,肩负着维护地方治安的责任,她傅菁是秘书,又不仅仅只是秘书,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哪方势力都不会轻易表态,也不会直接指责。

      巷子外头看不见一个特务,守着的全是青帮弟子,看见傅菁文质彬彬走过来,新入帮的几位眼里难免就生出了疑惑,直到被告知那是龙头身边的得力干将、执掌九龙铺的舵把子时,疑窦才转为钦佩和仰慕。执法堂弟子递上手/枪,傅菁指了指他挂在腰间权当装饰走过场用的戒刀,脸色出奇的冷。

      江湖事江湖了,她不肯予人话柄,让小丑有机会跳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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