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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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上次巨子拜托向真正帮忙询问顾念念近况后，一连多日，程净不断发微信、打电话，结果微信不理、电话不接，石沉大海一般，迟迟得不到回应。
无奈之下，特意找老班说明情况，希望获得顾念念家人电话，以期联络有望，可是被“他人隐私不便透露，学生应以学业为重，即将大考分心实为不智”等等谆谆告诫的官方说辞迅速打发了事。
直至年夜饭前，接收一条陌生手机号短信回复，大意为顾念念离家出走，不知去向，已经报警处理，如果与同学们有联系，请及时通知家长为感。
“怎么说都好不了，那就直说。”向真正将剩余果酒倒入自己杯中，喝一口，劝道：“顾念念又不是小孩儿，不会有事的。”
李齐伊望向吴老板，恳请：“小舅舅，能不能安排人找找念念？”
吴老板实际不愿过多参与，以免再生事端，可新春佳节应是开心时刻，眼瞅着几个年轻人愁容满面，只得安慰：“好，别担心。”
随着一长排盛装主持人兴高采烈的新春贺词高亢响起，春节联欢晚会锣鼓喧天准点开场，大型歌舞表演人数一年赛过一年，充溢屏幕的色彩缤纷、华服笑脸，不遗余力烘托新年来临的欢乐气氛。
面对看了三十多年的固定节目，吴老板的观感与每天看新闻联播并无本质区别，早已成为记忆习惯，存在即是合理。
至于三个即将成年的少年人，对于每年全国收视率最高的年度压轴晚会，各有各的理解及感悟。
在程净看来，歌舞升平的喜乐场面有如极致耀眼的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瞬间灼亮内心深处的成长彷徨，差一点逼的泪水无处遁形，按捺不住夺眶而出。
在向真正看来，春晚若是类比年夜饭的菜品，不过就是餐桌上一道不一定好吃，也未必难看的大菜，摆上台面更有份量、更显眼些。
而除夕看春晚对于李齐伊，是人生首次的奇妙经历，所有人都会参与，并且都乐于参与的特殊时刻，人为营造的极致喜乐迸发巨大的正向能量，令人身心愉悦，舒畅欢喜。
向真正好奇李齐伊目不转睛的兴奋姿态，不禁问道：“有那么好看？”
“好看。”李齐伊无暇他顾。
“哈？好看。”向真正眼风划过冷眼旁观的吴老板，黯然神伤的程净，越发不可理解李齐伊的娱乐审美标准：“怎么个好看法？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不觉得闹心？”
李齐伊凝望投影屏幕，说：“不闹心，热闹。”
向真正想起巨子所言，热闹是人类快乐需求的本能反应，但难免质疑，所谓本能反应，不一定人人一致吧？至少自己，并不如此认为。
一段相声结束，接着小品，吴老板出声提醒：“去花市约的几点？今天人多，路上不好走。”
“十点。”向真正举杯喝完最后一口酒，手臂垂落，桌面下握住李齐伊的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明天会有重播，可以再看。”
李齐伊又盯着大屏幕瞧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收回被握得微微出汗的手，说：“走吧。”
由于逛花市的人数每年大幅俱增，沿海大道由除夕夜八点开始，直到大年初一早上八点结束，采取限制机动车出行措施，临时改为步行街，以控意外事故发生概率。
出“婆娑之水”门外，已过九点，半月悬空，繁星点点，海滨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行进队伍如滔滔江水一路往北，即将汇入沿海大道人潮之中。
向真正左手横挡身前，缓阻人群拥挤，右手环搂李齐伊腰际，尽力护在怀里，朝前移动速度可比龟速，无奈苦笑：“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乱成这样有什么意义？”
程净紧依李齐伊身侧，一边避让他人身体接触，一边同款费解：“是不是南方人都喜欢凑热闹啊？咱们北城一年最清静就是大年三十晚上，没人出门，都在家团圆，可不像这夏城人，非得大街上你挤我、我挤你，闹得哪门子乐趣？真搞不懂。”
程净的话令向真正忽然记起初三寒假的春节，也是由那个春节至今，已然独自度过了三个除夕之夜。
那一年，父亲伤人事件进入司法程序，父亲不复自由身。而爷爷年三十晚上有公务应酬，安排工作人员照顾向真正。
吃过晚饭不及七点，向真正读懂工作人员频频看表的肢体语言，再三表示自己无事，让工作人员回家团聚无妨。
工作人员离开后，春晚守时开演，隔着屏幕的欢呼雷动，仿佛一记又一记响亮耳光，反复抽打着空荡荡的房间，充斥迫人坐立不安的刺耳回音。
毅然关掉电视，向真正打开门走出去，一直走到大街上，无车无人，无月无星，昏黄路灯掩映风袭枯树，冷意侵骨。
那天晚上，向真正走过一条一条再一条孤寂的街道，眼前是每个窗口的万家灯火，耳边是每个窗口的欢声笑语，有一霎突然想通了，一个人拥有整个世界，或被整个世界遗弃，是如此简单轻易，只要在所有人共同做一件事情的时刻，选择独自一人。
李齐伊牵住程净的手，防止走散，说：“很多人一起做一件事情，非常难得，是信仰能量。”
“呵，这高度，信仰能量？”向真正抬高胳膊抗衡周遭挨肩擦背的蛮力，叹道：“相比热闹，冷清还更自在些。”
李齐伊脚后跟被人踩一脚，身体晃动撞一下向真正，离得近，只见眼前瞳仁里暗暗的光，不明亮，未熄灭：“自在就好。”
程净实在挤得费神，压不住牢骚：“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就这速度，明天早上也到不了，巨子他们到哪儿了，要不别去了？”
向真正敏锐捕捉李齐伊微妙情绪变化，遗憾、接受仅仅一秒刹那，仰起头，前后观望片刻，才说：“回不去了，只能朝前走，坚持一下，马上就上沿海大道，往银沙滩走，那儿估计人不会太多，沿着银沙滩往东，就好走了。”
转上沿海大道，人满为患的空间环境是触发事故的强力催化剂，一会儿有人不慎摔倒，队形短暂混乱；一会儿有人顺手牵羊，展开围堵唾骂；一会儿有人情绪失控，合成花样奇声。
临近银沙滩巨石前，更是陡然平地起波澜，混杂女孩哭声、男人吼骂声厮打声，原本密不透风的实心人墙蓦地腾出一块空地，明确呈现事故主角们，两女三男，一个长发女孩浑身发抖蹲在地上大哭，另一个红衣女孩嘶喊着试图施救被两个男人殴打倒地的男孩。
外圈围观人群不断有人呵责两个男人不当恶行，非但猥亵女孩，还施暴替女孩挺身而出的见义勇为男孩，可是不管喊话之声如何此起彼伏，群情激愤，空地人数依旧如初，围观人群的外圈和事故主角的内圈有如存在隐形壁垒，虽无形而坚不可摧。
人世间诸多评判方式，其中利用言语成本较低，损失较小，作为事不关己的旁观者，遵循“自扫门前雪”的古训，才是大多数人的常规选择，和正确答案。
当两个男人之一将拉架女孩狠狠推摔倒地，随之而来的拳头眼见就要砸落女孩脸上，分秒之间好像被按下暂停键，定住不动，转瞬拳头方向猛地回转，重重挥击自己面部，准确命中鼻梁，半张脸侧偏，恰巧对着持续暴打男孩的另一个男人，鼻血顷刻间反常规喷洒而出，像一碗血水泼向另一个男人，整个脑袋迅速覆盖于一片血红之下，貌似逃出冥府的恶鬼，难容于世。
不知是鲜血刺激人心，或是形势有所改变，内外圈的屏障倏忽消失无迹，此前一直在外圈最大声狂吼的一个男孩，率先冲进内圈，发狠力将捶打男孩的男人一把甩开，拳脚相加。
随后而来的其他人，有的搀起蹲在地上痛哭不停的长发女孩安抚，有的扶起躺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红衣女孩宽慰，还有的怒困住施暴的两个男人，你一拳我一脚，为了怯懦当先，更为了正义迟到，尽情发泄不满忿恨和委屈，还有愧见天日的羞惭。
历经四十分钟左右，三个人终于挪到银沙滩，不确定是这片海滩知道的人真的少，还是大多数人就愿意跟随人潮共进退，结果银沙滩的人寥寥无几，可以松口气，缓缓一路艰辛。
程净直接坐在沙滩上，双腿平伸，手掌起落拍打大腿，气息不稳地说：“群体力量真是惊人！什么精神啊，成千上万的人拼命也要往前走，太可怕了！”
李齐伊也坐下，笑一笑：“凑热闹精神，真的强大。”
向真正干脆在李齐伊身旁躺平，仰天长叹：“要是干什么事儿都有这精神，什么干不成啊。”
程净心慌拦一句：“别！要是干什么都这动静，那可真无宁日了。”
“也对，都跟有病似的。”向真正发表完心得，说：“程净，给巨子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
程净拿出手机拨号，很快接通，问一句嗯两声，最后一个好，挂断，说：“他们还在挤，估计半个小时怎么也到了，让咱们也快点，担心越晚人越多，更不好走。”
向真正长吁短叹：“唉，清静世界多美好，敢问路在何方啊。”
“路在前方。”程净笑出声，对着李齐伊竖起大拇指点赞：“一一，刚才那两个男的一脸血，是不是你教训的？干的漂亮！”
李齐伊含笑点头：“他们过分了。”
向真正坐起身，正色道：“一一，知道临出门小舅舅拉着我说什么吗，让我守好你，别出乱子，什么乱子，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对吧？可怎么就是不听劝，非得多管闲事，天下那么多事，管得过来吗？”
程净不明就里，也不知晓其中深浅，敏感向真正疾言厉色，似乎多有责备，反驳道：“怎么是多管闲事？一一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做好事。
“好事？”向真正冷笑：“那么多人都是摆设吗？凭什么一一就得做好事？”
“一一不是普通人，她有异能。”程净理直气壮。
向真正冷着脸，嗤笑一声：“不是普通人就当出头鸟？有异能就必须不顾自身安危？你知道，一一的异能一旦公之于众，后果会很麻烦，就算这样，你还是认定救人比什么都重要，是吗？”
“不是，我-----。”程净的手腕被李齐伊碰一下，收了声。
李齐伊看着向真正，笑着说：“下次不会了。”
“下次不会了，我算是明白小舅舅的难处了。”向真正叹息：“算了，反正我在你身边，一起扛事就完了。”
程净搞不懂气氛为何转向伤感，想着说点其他缓和一下，手机提示音响，打开看，竟然在五人微信群里显示顾念念发来信息：你们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