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水（修改版）》楚君梧桐

28、第二十八章

　　双十一不是正经节日，反而渲染得比节日还更节日。
　　晚自习下课，巨子嚷嚷着组局：“狮子，勇，今天过节，明天周日，去小爷家撒个欢呗。”
　　向真正无所谓：“随你们撒。”

　　出学校侧门，一群人围着圈商议什么事情。
　　巨子眼快，人堆里瞄准一抹倩影，赶上前，难掩欣喜：“念念！程净、李齐伊，都在啊，这是要干嘛？你们班搞聚会吗？”
　　程净解释：“明天休息，大家约着去‘婆娑之水’轻松一下，吴老板热情，准备好等着，可念念临时说累，不想去，正在劝。”
　　柯一勇细心：“你们晚回宿舍，可以吗？”
　　程净怡然自若：“没问题，跟宿管老师请过假了。”
　　巨子激动地濒临破音：“去啊去啊，都去，今晚我请客，谁也别跟我客气！”

　　没头脑和几个同去过游乐场的男生女生连声取笑：“行了，巨子，人吴老板早说明白，今晚只要是李齐伊的同学，免单！”
　　李齐伊证实：“小舅舅说学习辛苦，压力大，让大家缓一缓。”
　　施远方凑热闹：“李齐伊，是你同班同学免单，还是同校同学都免啊？隔壁班的怎么算？”
　　程净笑：“别贫了，你们班的让巨子请客好了。”
　　李齐伊忍不住也笑：“都免。”
　　巨子情绪高涨，挥舞胳膊，意气风发：“走，过光棍节去！”
　　“巨子，别得瑟，把女生得罪光了，打一辈子光棍吧！”男生女生们逗乐得岔气，一阵哄笑，簇拥着巨子大步前行。
　　向真正跟着众人走几步，回头望，李齐伊的注意力聚焦于顾念念，对他人并不在意。
　　柯一勇催一句：“小爷，走吧。”

　　程净挽着顾念念手臂，柔声劝：“念念，一起去玩会儿，人不能一直绷着劲儿，要适当放松。”
　　李齐伊跟着劝：“一起去吧。”
　　顾念念叹口气，勉强点头。

　　周六晚上，“婆娑之水”的固定活动是放映经典老电影。
　　向真正途经大厅，投影屏幕上，半脸血的小姑娘在问“人生总是这么艰难吗？还是只有童年这样”？
　　随着大部队拐弯，入走廊，往预定房间行进，向真正心里的声音与影片里杀手的声音混合叠加“总是这样”。
　　是的，总是如此，这个杀手不太冷，不太撒谎，实话实说，无关残酷。

　　吴老板安排最大的包房，室内分设有台球区、K歌区、桌游区、饮食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不需要暖场，直接展现自由组团嗨皮状态，有麦霸勾魂，高亢开唱的；有台球圣手上身，演绎开打的。
　　偌大空间，迅速点燃青春之火，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向真正自取一杯饮料，喝一口，余光扫过，李齐伊和程净陪同顾念念玩桌游，巨子端茶倒水，殷勤周到，乐在其中。
　　没头脑两手各托餐盘，荤素主食甜点，一样不缺，路过向真正身边，随口问：“小爷，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向真正一晃眼，猛然被超常规食物量震惊：“肠胃够给力的！”
　　“不是我一个人吃。”没头脑傻乐：“唱歌耗体力。”
　　台球区，施远方打飞一球，让位等候，挥一挥球杆，招呼向真正：“小爷，玩一局。”
　　向真正再瞟一下桌游团队，巨子守在顾念念一旁，柯一勇挪椅子安坐程净身侧，充当智囊团成员，只有李齐伊独自参与游戏。

　　玩乐时间，稍纵即逝。
　　向真正放下球杆，冲施远方说：“让没头脑到门口找我。”

　　秋夜迷情，弯月静光依然闪亮，群星点点，夜空美得令人心生幽怨。

　　没头脑出来，散烟，点上，关心：“小爷，有心事？”
　　向真正无奈：“这么明显。”
　　没头脑犹豫再三：“小爷，我也是受人之托，你懂的。”
　　“嗯，懂。”
　　“有个事------汇报一下？”没头脑举棋不定，迟疑不决。
　　“说。”
　　“有一天，我跟着李齐伊，她没发现，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银沙滩。”向真正冷静回应。
　　“知道啊，以为你睡着了，没发现。”没头脑皮笑肉不笑，抬手想挠头，瞅见手里的烟，手腕一转，送烟到嘴边。
　　“不知道，猜的，这段时间，你一直跟着她？”
　　“啊------也不是一直，就、就晚上，怕不安全，她很警惕的，总能被发现。”
　　“不也有没发现的时候。”
　　“那天她可能情绪不好，疏忽了。”
　　“情绪不好？一--------她怎么了？”
　　“没怎么，一直坐在你旁边。后来，我想着你俩在一块，应该没危险，就先撤了。”
　　“那为什么说情绪不好？”
　　“说不清楚，距离有点远，不确定，看上去，她好像在哭。”

　　向真正吸两口烟，停一会儿，将烟头碾熄，直视没头脑，不苟言笑地问：“除了吴老板，你还受谁之托？”
　　香烟前端一截烟灰猝然抖落，眼见着灰迹往衣服上飘落，没头脑忙慌退一步，扔掉烟头，踩灭，胡乱拍拍衣服，小声辩解：“小爷，我没做坏事。”
　　“心虚什么，谁说你有错了？就让你说句实话，什么难的？韩齐，还是韩凌？”向真正直来直去，不留余地。
　　“你知道了？”没头脑双目圆睁，惊讶不已。
　　“谁？”
　　“一开始是齐哥找我，就开学第二天，吴老板也在场。”没头脑偷瞄向真正，又扭头窥望一下店门。
　　“为什么找你？”
　　“不知道啊-------可能同班吧。”
　　“韩凌也同班，怎么不找他？”
　　“小爷，咱私下说，你觉不觉得，齐哥跟凌子关系，不太好？”
　　“这意思，韩齐跟你关系比较好？”
　　“别、别，不敢高攀，那是哥。可能我比较听话？反正先开始是齐哥，我想着吴老板和李齐伊是亲戚，为了安全考虑，找个同班同学关注一下校园生活，也说得过去。”
　　“在学校，李齐伊被泼水的事情，是你告诉吴老板的。”
　　“嗯。”
　　“在我家那次也是你告诉的。”
　　“嗯。”
　　“行啊，你小子-------。”向真正气不打一处来，食指绷直狠点两下，以示泄愤。
　　没头脑作揖赔礼：“小爷，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个眼线，汇报汇报所听所见，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
　　“后来去警告程净她们，也是你干的？”向真正沉声质问。
　　“什么？警告？我没干，真不是我。”没头脑把脑袋当拨浪鼓一样摇晃，极力撇清冤屈。
　　“那是谁？”
　　“不知道啊，齐哥？”
　　“他一个大男人去警告两个小姑娘，可能吗？”
　　“那-------凌子？不是警告那么严重吧，或许就是劝告一下，别乱来。”

　　向真正稍一回想，时间对不上，韩凌那时候已经去当兵了，换个疑问：“韩凌知道你受人指使的事儿？”
　　“先开始不知道，后来发现了，小爷，凌子是向着你的，他临走前特意跟我说，吴老板和齐哥不对劲，李齐伊的身份可能有隐情，让我多个心眼，别傻乎乎的什么都汇报，我真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猫腻，凌子说要是有问题，别瞒你，你是可信的。”
　　向真正眉头紧锁，料不到实际状况远比预想复杂：“怎么回事？说清楚。”

　　没头脑往店门口移两步，观察动静，折回来，离向真正近些，低声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想多了，上次你发现我跟着李齐伊之后，其实吴老板没再要求继续，可齐哥私底下找我，让我多留意，直接跟他汇报情况，还特别嘱咐，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个别人除了吴老板，还能是谁呀？”
　　“韩齐--------背着吴老板监视李齐伊的行动？”
　　“是不是背着，说不好，我一直以为齐哥是吴老板的人，他俩一块的时候，齐哥挺客气的，所以突然这么阳奉阴违，把我也给搅糊涂了。”
　　“依你感觉，韩齐对李齐伊有没有动坏心思？”
　　“坏心思？齐哥是警察，怎么可能-------不会不会，我觉得吧，齐哥也是担心李齐伊的安全，至于为什么瞒着吴老板，真搞不懂。”

　　向真正不纠结，再换个问题：“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吗？”
　　“其他------。”没头脑绞尽脑汁，乍然叫一声：“啊！有个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的，不可能啊。”
　　“什么事？”向真正郑重其辞。
　　“就那天，李齐伊没发现我跟着的那天，因为怕被发现，离得有点远，到银沙滩入口的时候，好像-----突然、突然她身边出现一个人，男人！”
　　“多突然？”
　　没头脑支支吾吾：“我------多突然，可能说法会有点怪异啊，但当时，我就是那么个感觉。”
　　“说。”
　　“就是一个人凭空出现，凭空，能想象吗？本来没有这个人，忽一下子出现了，能想象吗？忽地-----非常突然那样，能想象吗？”没头脑语无伦次。

　　向真正强势压制身体里翻涌而上的血气，心里清楚，那是个缝隙人：“男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
　　“离得远，确实看不清，估计三四十岁吧，他侧对着我，模样没印象，不过瞧身形，是个帅哥。”
　　“身形能瞧出来是个帅哥？”向真正低调翻个白眼。
　　“能呀，腿长，又高又瘦，不是那种病态瘦，有型有范的精瘦，你懂的，肯定是帅哥。”没头脑对于自己的人体鉴赏力颇具信心。
　　“出现了，然后呢？”
　　“然后两个人有点拉扯，像是那个男的拦着李齐伊不让走，李齐伊不想理他。”
　　“都看出来李齐伊不想理他，还不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没头脑一脸懵圈样儿。
　　“人女孩被骚扰，你就干看着，算个男人吗？”向真正没忍住，一拳推搡过去。
　　没头脑趔趄一步，站稳：“小爷，别激动啊，当时那个男的出现得太突然，我真的傻眼，来不及反应，远远听见李齐伊叫他什么叔来着，都叫叔了，那肯定是认识啊。”
　　“听准了是叔？什么叔？”
　　“是叔错不了，什么叔------好像是叶叔叔，还是谢叔叔？”
　　“叶、谢？你耳朵可够顺风的，叫完叔，接着呢？”
　　“接着，两个人就进银沙滩了。”没头脑停顿一下，故作神秘地放慢语速：“小爷，你猜我觉得怪异的，是什么？”
　　“少卖关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