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云烟》浮云四郎

5、白食道长

　　边阳郡以西三十里，有座石碾山，得此名倒不是山形似石碾，而是在山脚下有块形似碾子的大青石。
　　天至正午，在那青石上正躺着一人，那人身着一件松散的青色道袍皮肤微红的结实胸口袒露大半，头上的发髻也松松垮垮几缕黑发垂落而下，如此不拘小节的装束反倒让他那俊朗的相貌平添了几分狂狷不羁之气，此时以肘为枕侧身而躺，神态悠然的仿佛躺在自家的床榻之上。
　　青石下方十几号人跪倒在地，为首的一名老汉面容悲苦声泪俱下。
　　“就这样，老汉我一家十几口，全都被山贼杀死，只剩我老汉一人独活下来，那年我才九岁啊。”
　　说到最后那老汉竟然仰面朝天放声痛哭起来。
　　青石上的年轻道人听老汉讲完，一挺身坐了起来，对着跪倒的众人说道。
　　“没劲，没劲，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老汉死个全家有什么稀奇的，两军对阵一个冲锋那就是成百上千的死人，乱世人命比狗贱，你们还到底有没有有趣的故事，要是没有我可不会跟你去，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之后道人一仰身又躺倒在青石上。
　　老汉看见此情形连忙带着众人不停的磕头。
　　“道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马家村和赵家村一百都口人说没就没了，连个尸首都没见着，这分明就是鬼魅作祟啊，我们三个村子相邻，怕是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道长救命啊！”
　　“不去，不去，我要睡觉了”年轻道人说着话还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这时老汉旁边跟着的少年眼珠一转出声说道：“道长，我倒是有个有趣的故事。”
　　老汉赶紧呵斥道：“你个黄口小儿休要胡说，你哪里来的故事。”
　　年轻道人却喝止住了老汉。
　　“你让他讲。”
　　少年便开口讲道：“去年我上山砍柴，发现了一只穿山兽，我当时心想，这东西可是宝贝，拿到郡城中定能卖个好价钱，比我砍十捆柴还要值钱，我便扔了柴去追那只穿山兽，可那只穿山兽似乎灵智极高，东躲西藏，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绕遍了整座山终于将它捉住，可那只穿山兽被我捉在手里之时竟然口吐人言向我求饶。”
　　听到这年轻道人明显是被故事吸引住了，赶紧问道：“一只甲兽怎么能说人话？”
　　少年接着道：“是啊，当时我也甚是迷惑，大惊之下赶紧问道，你怎能口吐人言，那只穿山兽说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只要你答应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我也没多想立马答应了下来，那只穿山兽就靠在我的耳边对我说了一句话。”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年轻道人急忙问道：“那只穿山甲兽到底说了什么？”
　　少年却绕起了圈子：“甲兽说了什么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跟我们回村子除了妖邪我就告诉你。”
　　听到这话旁边的老汉冷汗直流，年轻道人也是眯起了眼睛，面色冰寒。
　　“你真的不肯说，当心我一剑杀了你。”
　　可少年似是铁了心，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年轻道人败下阵来，转而问向老汉。
　　“村里可有肉？”
　　老汉闻言面露喜色：“有的，有的，我临行时以吩咐村人杀一头肥猪！”
　　“可有酒？”
　　“也有，也有，老汉我自个儿有三坛十年陈的粟米酒，全都孝敬道长。”
　　“罢了，既然有酒有肉我就跟你们走一趟，本道长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邪如此猖狂。”
　　说罢道人从青石上一跃而下，手里还提了一把破剑，剑无鞘不说就连剑柄都没有，只是在握把处绕了几圈草绳权当剑柄。
　　回到村中，美酒佳肴已然备好，年轻道人也不客气，坐在桌边豪饮起来，村中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者陪伴在侧。
　　“还未请教道长名讳？”
　　一名老者小心翼翼的问道。
　　年轻道人将一碗酒饮尽。
　　“既是出家人何来名讳，本道道号白食，你们叫我白食道长即可。”
　　说罢用筷子夹起盘中的大块炖肉，猛吃起来。
　　“白食，这……”几名老者面面相觑，心中皆是感觉到一阵不安，饭桌上的气氛也变的微妙起来。
　　自称白食的年轻道人却浑然不知，一边吃着肉一边还在指指点点：“你们这粗糙的烹制手法，简直是糟蹋了这肥猪的小命，一锅浑水一把粗盐，真是粗糙的不能在粗糙了，我跟你们说这附近山上有一种名为桂树的树木，它的叶子晒干之后炖肉的时候放那么几片，那真是香气四溢。”
　　一名老者干笑着说道：“荒野村舍，粗陋惯了，如有不周道长多担待一些，嗯，道长云游到此，应该就是为了斩妖除邪而来吧？”
　　“屁的斩妖除邪，本道长此次来……”
　　话说一半众人突然听到屋外一阵马蹄声传来，除了白食道人之外桌上所有人都是一怔，荒山野村多养驴，牛，这马可是个少见的东西，关键是他们也养不起马。
　　“叫你们村长出来说话！”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听到这声音，怔住的几名老者一个机灵，其中一人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莫非是官府来人了？”
　　“不应该啊，咱们这穷乡僻壤，官府的老爷们怎会来此。”
　　“先别猜了，赶紧出去看看再说。”
　　说罢几名老者鱼贯而出，白食道长也好奇的跟了出去。
　　屋外姜城云带着几名随从便装打扮而来，他来的目的正是为了调查两个村子一百多人无故失踪的案件。
　　见到有人出来，刚才喊话的那名随从便对众人说道：“你们谁是村长，上前来，我们少爷有话要问。”
　　前先那名请白食道人来的老者走出人群，对着马背上的姜云城深施一礼。
　　“小老儿便是村长，这位大爷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
　　姜云城翻身下马，走到那老汉身前也回了一礼问道：“老人家，这附近的赵家村与马家村一百多口人无故失踪的事你可知晓。”
　　“知道知道，这事可太邪门了，一百多口人说没就没了。”
　　“那好，你把你知道的讲给我听。”
　　老汉连连点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事说来倒也没头没尾，我们三个村子相邻，互有通婚，最开始是马家村的一户人家的媳妇回她赵家村的娘家，说好了三天就回，可七天都未归，他夫家就去寻找，到了村子里发现一个人都没剩下，全村的人都没了踪影，等人回到马家村之后事情就彻底传开了，这全村几十口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山精鬼魅作祟哪还有别的原因，结果没过几天，我们村有人到马家村探亲，发现马家村的人也全都失踪，这么看来下一次就会轮到我们村了，这可吓坏小老儿我了，这不我刚请了一位道长回来帮我们降妖除魔。”
　　老汉说着就转过头看向人群中的白食道长，姜城云的目光也随之望去，白食道长身量欣长，姜城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两人对视的一刻姜城云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从他身上挪开，继续与那老汉对话。
　　“出了这种大事，你怎么不去边阳郡中报告给郡守。”
　　老汉叹了口气：“去了，不过连蒋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就给哄了回来，那蒋家的人还告诉少管闲事。”
　　听到这话姜城云眉头微皱：“这边阳郡郡守乃是张坚，你找什么蒋老爷做甚！”
　　老汉茫然的摇了摇头：“那小老儿就不知道了，人家都说边阳郡里蒋家就是天，什么事都是蒋家说的算。”
　　姜城云也不再与老汉交谈，翻身上马，对身后的几名随从说道：“走吧，咱们去那两处村子探查探查。”
　　其中一名随从几乎条件反射般的一拱手朗声说道：“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