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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五)
      2月11日中午,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第二十二届理事会安排的最后一个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神走出了内罗毕肯雅塔国际会议中心。

      在会议中心门前的广场上,耸立着一座高约5米的肯尼亚前总统肯雅塔的青铜塑像。神扛起摄像机,从几个角度拍了青铜塑像的特写。
      到这里,这个专辑的前期工作就算完成了。明天他将离开内罗毕,飞往伦敦,参加绿色和平组织在那里的其他重要活动。

      内罗毕是肯尼亚的首都,也是非洲最美丽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有人称她为“小伦敦”,也有人把她比作莫斯科。
      这座城市建于山坡之上,极目远眺,蓝天白云之下,原野苍莽,丛林碧绿,群山隐现,风光迷人,是一座和东京风格截然不同的城市。

      神在最靠近会议中心的快餐店买了汉堡和饮料,一边吃一边走在内罗毕的街上。
      在世界地图上,内罗毕和新加坡对称存在于赤道两端,不曾亲身到过此地的人,或许会想当然地以为,这里一定终年阳光灼人,充满着夏威夷似的热带风情。却不知内罗毕坐落在海拔五千五百尺的高原地带,终年气候舒适凉爽,是一座四季如春的城市。

      这时的气温刚刚好,在令人舒适的28-30度之间。
      一周前,他还身处北纬36度附近的东京,那里当时、现在也还是冰寒冻骨的冬天。
      这个世界真是幅原辽阔,可以包罗气象万千。

      神走着走着,被一家工艺品商店橱窗里摆放着的乌木雕吸引住了,不由走了进去。
      那些乌木雕小的可放掌心,大的如真人真兽。
      人像或跪状,或呐喊状,或木然状,或乞讨状,神态各异,粗犷怪诞,栩栩如生。

      神的注意力最后定格在那樽呐喊状的小人身上。
      他把小人握在右掌心,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觉得它的侧脸有点像三井。
      他不由微微一笑,并把它买了下来。

      神走到店外,看了看表,现在是内罗毕时间下午两点,也就是东京时间晚上九点。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不是很灼人,却很耀眼。
      而这时的东京,应该是寒冷的风雪夜。
      他不由想,这个时候,三井在做什么呢?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好,而一旦空闲下来,那天三井孤单落寞的背影,就会乘虚而入,在他的眼前、心上徘徊。
      他对三井的歉意与日剧增。

      他有时想,或许那时,让三井送自己到机场,会更自然、更好一些。
      现在想来,那天他的态度生硬得近乎逃避。
      不太像他往常的风格,反而失去从容。

      尽管,他真的不习惯,在机场上演的别离。
      他一直都在路上,出发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种生活状态。
      不需要刻意强调,也不需要突然开始。

      但那样毅然决然地拒绝,哪怕是普通的朋友之间,也会造成伤害。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三井。
      他看着手中那个装着乌木雕小人的盒子,决定给三井打个电话。

      这个时代的通讯是如此发达,但东二区的电话联络上东九区的,也还是费了点时间。
      当电话里传来接通的信号时,神的心不由一跳。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要道个歉,还是道声好?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鲁莽的近乎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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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三井,和宫城、樱木他们,坐在东京银座的一家酒吧里喝酒。
      神所接通的那部电话,正藏在三井的口袋里。
      三井听到了电话声,但没有去接听的意思。
      铃声毫不气馁地坚持响着。

      坐在三井身边的宫城实在听不下去了:“三井,你的电话响了。”
      三井漫不经心地说:“别管它。待会儿就不响了。”

      如果不关机的话,他的电话24小时都会有人打进来,令他烦不胜烦。
      所以,他学会了适时接听。
      他不想听的时候,就是他父亲的电话也联络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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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慢慢地合上了电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三井都没接听他的电话。
      是因为电话现在不在他身上,还是因为他正处于不能接听电话的场合,亦或是因为他不想接听?

      这样的结果和神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由深深地呼了口气。

      他从少年时代就认识三井了,尤其是他高二那年,三井在湘北VS翔阳,以及湘北VS山王工高的两场比赛中,精疲力竭了也仍不下场,且仍能进球的表现,令他印象深刻。
      在他的记忆里,三井是个能坚持自己要坚持的东西的人。
      这样的特质难能可贵。

      所以,哪怕他也有脆弱的一面,也会迷失方向走上不良之路,但最终还是能回归到适合他的方向上来。
      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这个世界日新月异,都市人的心更是瞬息万变,他只不过和三井见了三面,能了解他多少?
      退一万步来说,他会在时光里丢失生活的热情,难道就不会丢失别的什么东西?
      也许那些坚持也一并丢失了。

      又或者,他需要的根本不是生活的热情,只要有足够的刺激就行了。
      这样的东西,在大都市里,仰俯皆是,根本无需找寻。

      多年来,因为所从事的工作的影响,他对人性即便没有绝望,至少也已经不抱太高的期望。
      但他还是高估了三井。他甚至以为,在他和三井之间,还有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东西,原来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只要想到,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着一个,也许已经把他彻头彻尾遗忘了的人,就不由得边走边笑。
      这一次他不笑别人,只笑自己。

      他为什么要打那个毫无意义的电话?
      可能是因为刚刚完成了一项工作,可能是因为内罗毕的景色太美、天气太好了……
      人一处于轻松舒适的环境,就难免会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这样想,虽然沐浴在30度左右的阳光里,仍觉得有股寒意从身后一波一波地袭来。

      但那也只是一刹那间的感觉。毕竟,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为这些无谓的事伤神。
      神开始迈步向前走。
      下午他还要到马撒马拉国家野生动物公园去拍片子,那是TBS交给他做的一个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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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点多,神走进内罗毕市郊的马撒马拉国家野生动物公园。
      这里据说是世界上最好的野生动物公园,也被称作非洲野生动物的橱窗。
      园内有山有水,有林带有草原,还有专供游人观赏野生动物的观测站。

      神站在草原上,放眼望去,一马平川,无边无际,野生动物们在他周围自由地觅食和玩耍。
      蓝天白云下,狮子、大象、长颈鹿……四面八方都是野生动物,好一派东非莽原风光。
      神慢慢穿行于它们之间,边拍边观察它们的活动。
      风从他身边流过,那种由自然赐予的单纯的快乐,在他心中漫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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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东京,三井回到家里,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神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一周了,他还是念念不忘神那天的表情。

      他这一生,不是常有机会被人拒绝,所以,他对拒绝完全没有免疫力。
      尤其是那种礼貌而没有回旋余地的拒绝。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因此,说没有被伤害到,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他想不通,自己既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人民公敌,事情怎么就演变到这种田地了?
      他只是想送他到机场而已。神为什么要拒他于千里之外呢?
      神是讨厌他,还是要避开他?一周了,三井还是了无头绪。

      他不是那么容易死心,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身段去试探对方的想法。
      所以,他很想打电话给神,却更希望神会打电话给他。

      但一周了,那个他悬着心等待的号码,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电话显示屏上。
      他的热望渐渐变成渴望,又慢慢淡为希望,最后不可避免地……滑向失望。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绝望。

      即便如此,每天临睡前,他还是会例行公事地把电话清单翻一遍,深怕自己会错过什么。
      他仍然未能死心。

      他拿起电话,开始翻电话清单。
      终于,他发现,九点左右那个他耗着不去接的电话,就是他烂熟于胸的神的号码。
      终于看到这个号码了,他感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绽放开来,拿着电话的手微微地颤抖。

      他坐起身来,开始拨电话给神。
      但直到他把电话键盘按热了,神的电话仍然处于关机状态。

      这个时候,内罗毕时间应该是下午,他怎么会关机了?
      难道又到没有电话信号的地方去了?会有危险吗?
      是夜,他整晚都为自己没有及时接听神的电话而后悔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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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为了更好地观看野生动物,神住在公园里一个叫撒班纳的地方。
      撒班纳野地是当地马撒人的一个营地,帐篷非常简陋,看上去抵挡不了夜里野生动物的袭击。
      里面没有电,一切都是黑的。

      深夜,神坐在帐篷外面,和同住的几个来自世界各地的旅人,一起欣赏着没有人间灯火的灿烂星空。
      清凉的山风在他们身边穿行着,风里似乎飘来了野生动物的梦。

      神静静地感受着这个拙朴的世界。
      而这时的东京,熙熙攘攘的一天又要拉开帏幕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神起床开始拍动物的晨间活动。
      九点多回到市区后,他打开了电话。他整理好东西,乘出租车到市郊的恩克贝西机场,准备飞往伦敦。
      直到坐在飞机上关掉电话,三井还是没有打电话给他。

      他觉察到自己真的失望了。
      他想,那两天,三井的那些不同寻常的举止,或许只是出于对一个和他生活状态完全不同的人的一种好奇,是他想太多了。
      就到此为止吧。

      他不知道在东京,从昨天深夜开始,三井一直在拨他的号码。
      他也不知道,当他回到了内罗毕市区,他的电话开机有了信号时,是东京的下午四点多,三井父子正和一个外商进行商业谈判,准备签订一份巨额合同。这时三井的手机是关着的,根本没有机会打电话给他。

      事事不会全然凑巧,但有时就是这么凑巧。
      等他接到三井的电话时,已经身在0时区的伦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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