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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大病&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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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伯雅坚持让我收下那颗巨大的紫水晶,纵然我挺稀罕这东西,却也只是猎奇,对与珠宝等物并无十分的爱好,况且他的身份未明,此水晶的来历未明,我也不敢贸然收下,以免留下把柄,日后叫人揪住了小辫子,遂建议以他的名义存放在安家的钱庄里,这样一来,东西还是他的,但我可以随时取用。
他欣然应允,并无二意。
回去之后,我派人调查了一下曲伯雅其人,以及他的账目,反馈回来的信息与他说的完全一致,他是高昌皇族的没落分支,是有名无实的贵族,而高昌则是大乾朝的入贡小国,两国多有贸易来往,即便安家和高昌皇族联姻都是使得的,更别说做生意了,所以我放心大胆地和曲伯雅签了协约,盖了印章。
在我们之后的几次会面中,他倒没有再开屏,以□□人,反而工作的态度严谨认真,有些像犹太人的作风。
我很乐意和这样的人合作,赏心悦目,并且放心。
之后我便叫人准备做账,把前些日子压在港口的那批刀剑入库,并且派人和曲伯雅商谈合作事宜。
此次合作,并没有公诸于众,其细节,只有我和安达参与,安达照例没有为我的决定做出任何评价,他只是将分内之事做得完美无差。
合作的内容勉强可以算作‘□□’。
这批刀剑是从东面岛国(地理位置和日本差不多)运来的,原本是用于支援魔门最近的一次围剿中原武林的行动,后来不知何故,他们取消了,安达说可以把武器退回东岛,可那边一直没有派人来接,就一直放在运河港口。
我觉得放在那里让它们生锈,不如卖个好价钱——高昌国人数不多,但是太富了,要防止别国的强盗,因此家家都武装,他们需要这玩意儿。
然,私卖大宗刀剑是犯法的,我不得不费了一番心思疏通管卡,这么一忙,便过去了一个多月,等货物正式发出,前往千里之外的高昌,天上已经开始飘雪了。
细细碎碎,冰凉雪白的雪花悠悠飘落,落在青苔遍地的青石板上,落在门外那棵龙爪槐上,落在那金色的琉璃瓦上,落在那高飞如云的檐角,漫天遍地的白色,如同一件干净的衣裳,将大地装扮成一个清纯的姑娘,如诗如画,水墨芬芳。
仰望天空,苍茫一片,这时候,我感到虚空。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前世我迷茫,所以一生都身不由己,飘零孤苦。
我曾经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却也天真快乐过,我到过富贵极端,也曾勾心斗角过,我爱过周一祥,甜如蜜糖,我恨过我的亲人,咬牙切齿。
然而高兴时,我不曾喜极而泣,争斗时,我不曾绞尽脑汁,爱时,我不曾刻骨铭心,恨时,我不曾恨入骨髓,我的人生看似波澜起伏,我自己的反应却是因势利导,并没有主动地,激烈地反应过。
我大概为自己的命运歇斯底里过,却从没有不顾一切地挣扎过。从被拐卖,做人家的童养媳,我只为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和一顿温饱饭,就不逃跑,到后来总算去美国学习,竟被人诱导做了间谍,然后我就破罐子破摔,干脆入行,连杀手的勾当也做上了,这一切的妥协和逆来顺受都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不知道我要过怎样的生活,所以我不会去追求。
那么重生之后呢?
我有一个梦想,带着这个梦想,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惜随身携带沉重的前世记忆。
我要主导自己的人生。
银装素裹的小院子此刻在我眼中非常亲切,一花一草,一树一盆,我拥有他们,所以要保护他们,这里是我的新起点,是我的新家,这里的人都仰赖着我,我的人生不再孤寂。
我越寻思越开心,最后呵呵地傻笑出声,小冉和小碧交头接耳,不知说我什么,我会一挥手,将她们两个都叫过来。
“两个丫头,去取一大块冰,到归宗院里叫上安九,让他拿着他的刀,咱们一起去厨房做刨冰去!”
“什么是刨冰?”她俩面面相觑,惊奇地齐声发问。
我神秘地笑了笑,刨冰么,是一种夏天食用的甜食,现在是大冬天,你们主子我抽风,想剽窃一下现代人的智慧,犒劳一下你们这些突然让我产生了归属感的亲近之人!
而且我记得以琛喜欢吃甜食……
那就让我来讨好一下这个酷酷的小侄儿吧!
我带着满腹疑问的几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厨房,大厨还以为早上的膳食除了什么问题,吓得面色蜡黄,跪在我脚边直磕头,弄得我哭笑不得,待我们讲明来的原因,他擦着汗,听了我的说法,却没有我想象中的吃惊和兴奋,反而有些无奈地说道:“少奶奶,您要吃雪塔直接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劳师动众,亲来一趟呢!”
潜台词是,吓得老汉一身冷汗,你怎么好意思!
小冉说道:“原来少奶奶所说的刨冰就是雪塔啊!刨冰……少奶奶您从哪里听得这么一个别致的名儿?”
我冷汗了……古人的智慧不可思量,我再也不随便卖弄现代人那所谓的可怜发明了……
不管怎么说,我抽风,大家也都陪着我抽风了,大厨兴高采烈地教我做雪塔,这个时令的水果是很少的,但是不影响我们无敌的大厨用各种果脯和蜂蜜代替,我和大厨在厨房里忙了两个时辰,终于做出古代的刨冰来,透明的水晶杯子里盛了半杯被安九削地粉碎的冰沫子,半杯五颜六色的果脯,上面还浇了一层由大厨现场特制的浓浓的红色汁水,我尝了尝,味道比想象中要好,每人吃了一杯,嘴唇儿冰的通红,像擦了胭脂似的!
我端了一杯要去归宗院给以琛送去,正要走,小冉说:“小姐,这个时辰,安仲青先生正和琛少爷商议事情,不如再拿一杯?”
“恩,好主意,那你拿着,咱们走吧。”我将杯子放进她手中的垫了棉花的食盒里,走在前头,衣摆摇曳,好不得意。
从厨房到归宗院,距离并不近,过了几道游廊,穿过花园和荷花池,又经过我的院子,才能到。
我那秀美端庄的小院之外还有一堵高大巍峨的灰墙,墙上插着矛头,朝防强盗夜防贼,连外界偷窥的视线也一并遮挡,墙外有一排杨树,树冠高过墙头两三米,繁茂的树枝即便褪去了绿叶,也能挡住大片天空,因此,走在这墙下,会有一种庭院深深,鸟锁金笼的感觉。
每次走到这里,我都会加快脚步,以图尽快摆脱那种压抑的感觉。
现在亦是,头顶雪花纷飞,脚下健步如飞,我身披雪白披风,像个无脚妖精一样呼呼闪过……
忽然一阵欢快的奏乐飘忽入耳,但闻唢呐笙箫吹吹打打,欢呼如雷叫好成片,就在墙外,人声沸腾,不下数百。
这可是难得的热闹。
“咦,外面在干什么,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啊,我记得。”我侧耳贴在墙上,十足的八卦王。
爆竹声声,让我纳罕不已,难不成,有什么重大节日我不知道?亦或者,这个时空的春节不是在十二月?
‘扑哧’小冉娇笑出声,拿帕子捂着嘴巴笑道:“小姐您忙糊涂了,今个儿是忠老爷家的小小姐出嫁的日子啊!”
“忠老爷家的小小姐?嫁给谁啊?”我满脑疑问,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忠老爷是已故安家老爷子的堂兄弟,前些日子是不是还有人给我提他来着?
“当然是嫁到东宫了!太子爷亲来遗仙城外三十里迎接,现在全城的百姓都出去看了!我听安十三说,从五更一刻开始,街上就挤满了人,呵呵,这些人也真勤快,那时候可还没天亮,小姐,您说好笑不……”
“东宫??忠老爷家的小小姐叫什么,几岁?”小冉还未说完,就被我掐着胳膊逼到墙根,她花容失色,我却是急得心火涌窜,眼前一阵阵发黑,抓着她的手就像两把僵硬的钳子,力道不小。
太子爷的信……天哪,这一个月来,竟被我抛在脑后了,甚至小痦子公公,他什么时候走的呢?我完全不知……
“小小姐叫安晨宣,已经十三岁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她才说完十三岁,我就两腿发软,软绵绵地倒下去,小冉赶紧抛下食盒来扶我,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奋力将我拉起,天旋地转间,热泪涌出我的眼眶,纵横而下。
撞开的食盒散成三部分惨淡地躺在雪地上,两杯五颜六色的刨冰倾洒出来,点点滴滴坠落在肮脏的脚印窝窝里,渐渐失了本来颜色……
凉风丝丝入怀,雪花片片沾身,忽然一直家雀从枝头飞起,轻巧的身子却惊得树冠那层薄薄的积雪纷纷落下,扑簌簌,凉飕飕,不偏不倚,落在我的脖颈里,我狠狠打了个寒战。
“小姐,你不要吓我啊,小姐,你说句话好不好?”小冉在我眼前招手,想必我的眼神很涣散。
十三岁啊,终究还是嫁过去了。那么小的孩子,一辈子就要毁在深宫院墙了……
那么小的孩子,注定不能再有美好的爱情了,不管她心里多么渴望,渴望得锥心泣血,那个宠爱小太监,喜欢男人的太子爷都给不了她想要的……
可,不是还没有拜堂吗?太子爷不还在三十里外吗?为什么我不去阻拦呢?
“小冉,这事谁做的主?”我躺在雪地里,身子地下一片冰凉,却心痛地无法起身。
小冉眼神也暗淡了一下,不再像刚才那般透亮纯真,她将手垫在我身子地下,悠悠说道:“小姐,琛少爷这么做,是为了安家。琛少爷一开始也不想违背您的意愿的,是忠老爷一心攀高,早早派人给太子爷递了帖子,说愿意把自己的小女儿嫁入宫中,小痦子公公走后不过五天的功夫,太子爷的聘礼就到了咱府上,到了这一步,实在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琛少爷便只好允了。”
原来又是一个被亲人卖了的可怜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非得要用男人才能体现?我觉得可笑,放声大笑,可泪水,不经意就滂沱了。我伏在小冉怀中,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
“小姐!你别这样,你一哭,小冉心都要碎了!”小冉带着哭腔轻轻拍着我的背,“小姐,琛少爷叫我们大家瞒着你,可小冉知道,瞒得了您一时,瞒不了您一世,将来晨宣小姐母仪天下之时,您的怨念可能会让您彻底崩溃!小姐,您要怪就怪奴婢自作主张,故意让您听见这声音吧!”
小冉,你想不到,我哭不是因为别人违背了我的意愿,甚至不是因为安晨宣这个人,而是因为我的疏忽又一次中了命运的全套,无法改变我所想改变的事情。更因为,我非常清楚,安晨宣的牺牲,是安家不得不做的选择,如果不是她,出嫁的可能是我,可能是更小的女孩,否则,安家就失去了和朝廷和谐相处的桥梁……
有时候,联姻的力量强大的可怕。
我不能去阻止送亲的队伍,不能阻止,安家新的国母的诞生……
许是在雪地里躺久了,又大哭了一场,尽管回去之后,红姨叫人煮了姜汤给我喝,还叫人点了两个手炉放在被子里,让我搂着睡一会,半夜,我仍是发起了高烧。
可笑的是,身在梦里的我,却不知道自己在发烧,更听不见以琛和红姨他们焦急的呼唤,我只觉得周身火热滚烫如沸,好似回到了穿越器中,耳边埙声飘渺,似有若无,又似来到了神仙隐居的茅庐之外,就这么糊里糊涂,飘飘荡荡,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双眼忽然感到滴滴水润,我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却被一抹明黄耀了眼睛,慌忙又闭上。
“怎么?还是不舒服吗?”耳边响起丝竹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同时,我的身子被抬起,脑袋枕在一片温热柔软之上,三两滴水又落在我的眼皮上,一片清凉。
我睁开眼,撞上一对碧绿如玺眸子,正被两簇团起的眉压迫着,郁闷地将我看着,见到我醒来,那眉立刻展开,呈弯弯柳叶状,眉开了,眼睛自然就笑起来,绿眸锃亮,光彩纷呈。
“啊,终于醒了!”他朗笑一声,将脸贴到我的脸上,蹭了蹭,哀婉地说道:“半个时辰都快用光了,好歹把你盼醒了。”
我懵懵懂懂任他轻薄着,觉得那皮肤温润如暖玉,滑腻且香,蹭着我的,我也不算吃亏,何况两手无力,想要将他推开不现实,而我想说话,却忘了如何张嘴,这等本能都忘了,我竟也不着急。
“他只给了我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有很多话想说,却不如抱着你来的实在。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你在我身边,觉得你不曾离开,即便你心里已经没有我。”
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竟还敢说,有很多话说不如抱着来的实在。大哥,我想说,虽然我看到了你的眉眼,我认识的黄头发绿眼睛的帅哥也不少,可我确定不认识你,你干嘛闲着没事跟我套近乎。就算我长得漂亮,你也不要趁人之危,大展风骚好不好?
“阿诺,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了吗?”他抬起头来,深深望着我,双眸如碧海,让我溺在其中不可自拔。
我可以想象自己的眼神,一定是呆滞而无光彩的,因为我此刻半分力气也没有,还困意浓浓。
我无法回答他,不仅仅是因为我无法说话,更因为我不知道他说的阿诺是谁,我猜,我神游体外,又附寄在别人身上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要阻碍人家抒情了,假装听不见吧。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婶娘……婶娘……”我好似听见以琛在唤我,于是我再次睁开眼,可眼前还是那对碧玺眸。
“阿诺,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让我再等一万年,你是否就愿意回来?”他眼里的柔情,简直要揉碎了女人心,眼底的哀痛却销魂蚀骨,就像一把刀,无时无刻不刮着他的骨头。
我心头微微一痛。阿诺么?真是个幸福的女子。
可氧化钙你个阎王的,你不给我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干嘛要我附在别人的身体上,感受别人的深情如渊?
“凌若初,你给我醒过来!”一声暴喝,好似以琛已经怒了,这孩子到底在哪里咋咋呼呼呢?我不是睁着眼睛的吗?竟敢直呼婶娘的姓名,看我不打你屁股!
我不悦地翻了翻眼皮,那金发碧眼的男子在我眼角印下一个浅浅的吻:“阿诺,时间到了,这次我们只能相守这么久,不过,你放心,等我杀了他,我一定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他话音一落,我便又摇摇晃晃飘飘荡荡,神志不清起来,不过片刻,眼前忽然一亮,不知怎的,我就站了起来,只见身边茫茫白野,看不到周边,只在一个方向,有一盏昏黄的灯,慢慢靠近我来。
“蒋小姐,你可吓死当差的了!”那灯影还未近身,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就如此说道,我正纳闷,一盏破败的纸灯到了眼前,纸灯一闪,一张惨败枯槁的脸显现出来,赫然便是我在地府里遇到的那个鬼差。
“鬼差大爷,你怎么在这里?”问完之后,我才惊心——难道我又死了吗?
“我当然是为了你来!听说你得了重病,阎王派我在你身边看着,免得不知情的鬼差将你缉拿了。哪知我拿了令牌,去安府找你的时候,你的魂魄却不知去向,我正担心你被拘走了,赶忙回去,没想到正看见你从九重天上下来。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攀上天界的人了?难道咱们地府的人待你不够好,你要去告状不成?”他气势汹汹,面向颇有些狰狞。
我抖了抖,连忙说道:“差大哥息怒啊,我怎么会认识天上的人呢!方才我好像睡着了,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除了你,其他人,可一概没见到。”
“你不知情?”鬼差沉吟了一会子,问道。
我坚定不移地点点头。从我这种做过杀手的人嘴里休想套出我不想说的话!
“难道是天界那帮记者趁你大病,元神离窍之际,把你掳去天界,盘查记忆?”他喃喃自语,忽然变了脸色,“哎呀,不好,我得赶紧回去告诉阎王,对你不可懈怠,一定要谨守诺言!”说完嗖的一声就不见了踪影,那个纸灯笼掉在地上,被烛火烧透,慢慢只剩下了杆。
光芒也就随之消失了,黑暗大规模侵袭,我吓得大叫:“差大哥回来呀,我可怎么办?”
一声剑拔弩张的吼叫和我的声音一同响起,“凌若初,我命令你醒来!”
最后的火光,啪地一声灭掉,我只觉肩膀一阵剧痛,蓦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