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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太监&再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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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太监站在我面前,他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子纤细,若柳扶风,粉面桃花,羞羞答答,宽大的藏蓝色太监服两袖迎风,被他瘦削的两肩挑着,别有一番欧美模特的穿衣范儿。
他垂首而立,被我瞧得浑身不自在,不时抬眼偷偷瞄一瞄我,见我笑吟吟地将他看着,慌忙又低下头去,不安地更加卑躬屈膝,那受惊的模样,就像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一般娇美可爱。
“公公怎么称呼啊?”打量了一番,我越加喜欢这个貌美羞涩的小正太,对他的态度相当亲切。
他飞快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小声道:“奴才贱名小痦子。”
“小痦子?恩,是个满有意思的名字。”我给安达打了个眼色,安达轻轻点了点头,走过去,和颜悦色地说道:“不知太子殿下派公公来,有何贵干?”
小痦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殿下让奴才将此信交给少奶奶。”
安达接过信,递到我手里,黄色的信封上贴了一根鸡毛。
“小痦子,你在路上耽搁了多久?”从饭厅到会客厅的路上,我已经听安达说,这下太监身负太子亲笔信,在六个大内高手的护送下来到遗仙,一路上状况百出,闹得沿途鸡飞狗跳,到了遗仙之后,又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是救助落水儿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浪费了两天,这才到我们安府。而太子爷派人催我回信的另一波人刚好和他一起踏入安家大门,安达告诉我此事的时候,我就好奇,送信的这个小太监是个什么样的糊涂虫,竟敢耽搁了太子的信,即便送个信,还有六个高手跟着,绝非等闲人物。
现在一见这鸡毛信,更令我诧异了,这信这等重要,为何交给这样一个若柳扶风、拖拉顽皮的小太监?
“回少奶奶,奴才从神良到遗仙统共用了十天的时间。”他脸上飘来两朵红云,手指绞在一起,细声细语地回答道。
“达叔,这样的鸡毛信,正常的速度是怎样的?”我转向安达。
“如果是京中加急信件,一般来说只要三天一夜,最快的话,只用两天半即可传到。”
“那么,小痦子公公,你觉得,这信上贴着一根鸡毛,所谓何?”我好笑又好气地瞅着他。
小痦子抬起头,天真地说道:“代表这信里写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需太急。”
“噗!”我喷!!你娃理解力真强!强悍!我服你!!
安达一脸无波,淡定至极,“少奶奶,先看信要紧。”
我憋着笑点点头,摆摆手让人先带小痦子下去喝茶歇息,打开了信,只见米黄色的信纸上工工整整写了一整页小楷,每个字都认识,只可惜,放一块儿就不懂什么意思。
“达叔……”我求助地看着安达。
“奴才暨越了。”说着,安达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然后用简单地语言给我解释道:“太子殿下说,皇后病重,安家需及时选出下一任皇后。但现在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不欲再封后,所以,殿下建议由安家选送一名适龄女子嫁入东宫,殿下将封她为太子妃,将来便可母仪天下。”
“哦?原来是这件事。上次月妃在信中提过之后,我叫你去查,结果如何?”我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意外,上次馨儿写信过来,我就觉得不可能是争宠那么简单。她借着被皇上独宠不知所措,告诉我皇后病重的消息,我一面派人调查这件事情以便到时有应对的策略,一面叫人打压楚贵妃的母族,算是对她的回报。
安达说道:“皇后娘娘自今年开春便开始呕血,在御医的陪护下,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据郭神医推断,应该熬不过冬天。至于太子妃的人选,忠老爷是老爷的亲堂弟,血统还算纯正,他那一脉有个十三岁的姑娘,德才兼备,适合出嫁。除此之外,安氏一族,并没有符合要求的适龄女子。”
“十三岁……达叔,太子爷今年多大?”我对这个时代早结婚的传统实在排斥,它让我想起我小时候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被人贩子买给瘸腿光棍做媳妇的经历,那种行为叫拐卖儿童,人贩子为的是钱,我们安家却图谋的更多,与拐卖儿童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要是年纪相当也还好,可以一起长大,慢慢产生爱情,可若年纪相差太大,岂不是毁了那孩子一辈子?
安达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缓缓答道:“太子殿下今年三十有八。”
果然!果然!!他老子都六十多岁,行将就木了,他作为本朝年龄最大的皇子,又怎能年轻得了?!
“不行!这孩子不能嫁!”我豁然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脑中反反复复地冒出当年我小小年纪嫁作他人妇时,被壮年的丈夫侵犯的场景,恼怒和心酸溢满心田,我鼻头酸涩,眼里蓄满了泪水——当年不懂,还以为憨厚老实的丈夫确是个好人,却不知晚上熄灯之后,他那些举动是多么下流,以至于后来喜欢上周一祥,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非常肮脏,配不上他,心里自卑得想死。
十三岁啊,是多么纯真的年纪,我怎么能拐卖了她,让她趟过一滩浑水,再也干净不起来?
“绝对,不能嫁!”一字一顿地撂下这句话,我拔腿逃出了会客厅,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不知过了多久,才一头扎进一个昏暗的角落,低低啜泣。
正哭得昏天暗地,一只柔软的手拍在我的肩膀上,“你怎么了?”
我低着头在膝盖上狠狠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只见一张清秀削尖的小脸白晃晃地戳在我眼前,水汪汪的桃花眼,高耸的鼻梁,樱桃般殷红小巧的唇,美得赏心悦目。
不是小痦子是谁?
“呀,是少奶奶!”他看清我的面容,抬手捂着嘴巴惊呼了一声,然后连忙放下手,咬着下唇,瞪大双眼,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哎呀,我好糊涂,少奶奶一个人在这里哭泣,自然是不想让别人发现,我可不能把那些跟屁虫叫来了!”
这所谓的跟屁虫,想必就是那六个保护他的大内高手了!
我抹干净眼角,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小痦子,你怎么在这里?”
他倚靠在旁边一棵银桂上,笑嘻嘻地反问道:“那少奶奶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我酝酿着谎话来骗他,他却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道:“哎呀,我晓得了,一定是因为我送信晚了,少奶奶耽误了太子交代的差事,怕受太子惩罚,害怕地哭了,是不是?”
好吧,你要这样认为,那也不错。我故作委屈地点了点头,在长廊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靠着红色的柱子,叹了口气:“公公千万别自责,太子爷若责罚,我一个人担着就好了,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
“哎呀呀,少奶奶,你别担心,太子那里我会替你说情的。”他说着,见我一脸质疑地望着他,赶紧拍着胸脯说道:“太子爷很宠我的,我让他不责罚你,他就肯定不责罚你。”
“你真有那么厉害?”
我故作不信,其实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要不是得宠,太子爷绝不会这么纵容他,单单从他的穿着,就可以窥探一二。
我没见过其他太监,但是起码一个正常的太监不会顶着一串扶桑产的大东珠到处跑,衣服上也不会绣着五爪的蟒纹——这可是王爷才有的专利!
他难道是太子的儿子?
那也不能穿着太监服光明正大地招摇吧!要知道,一路上,他惹得事可不少!
“当然!太子很喜欢我的,不管去哪里总带着我,有了我,他也不再传召其他的王妃,夜夜专宠我一个!啊,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小痦子吗?其实这个名字是太子给我起的,因为我的这里,有一颗小痦子。”他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洋洋得意地跟说道:“我觉得成天闷在宫里实在憋得慌,于是求他给我这个送信的差使,来之前,他特特交代过几遍,让我不许贪玩,早些送到,我确实没有玩,不过,见到很多不得不管的事情,还是耽搁了。我连累了你,我会护着你的。”
我这才听出个蛛丝马迹来,原来,他竟是太子爷的娈宠!!!
还是很得宠的那种!!
怪不得那么嚣张!!!
“太子这么疼你,对你想必很骄纵,既然如此,一开始,你为什么那么怕我,现在为什么又不怕了?”看他现在这幅‘我罩着你,谁也不敢动你’的老大气概,和之前羞羞答答、怯懦胆小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实在是好奇。
他歪了歪脑袋,撑着腮,无辜地说道:“我没有怕你啊,刚才也没有怕啊。我只是怕你们家的管家罢啦!哎呀,他那个人,总是板着脸,逗他他也不笑,我刚刚达到安府的时候,他嫌我送信迟到,还叫家丁抽我,要不是我的护卫拦着,现在我身上就横七竖八都是伤痕了。哎呀,我从没见过这么凶的男人,比太子可怕多了。恩,我还是喜欢太子的。”说着,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个孩子。
原来我是借着安达的威风,狐假虎威了一把啊,哎,真失败。
不过,眼前这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太监,的确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我何不利用他一下,解救那个十三岁小女孩的命运呢!
“小痦子!”我拉着他的衣襟,让他坐在我旁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既然喜欢太子,肯定不希望他娶亲吧?”
小痦子扬了扬眉,纳罕道:“为什么?太子娶不娶亲,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咣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忧患意识呢!你就不怕太子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把你这不能生养的小公鸡打入冷宫啊!
腹诽了几句,仍旧和颜悦色地说:“怎么会跟你没关系呢,太子爷如果娶了新人,就会冷落你,你日后独守空房,不难过吗?”
“不会的。”小痦子自信地笑了笑,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少奶奶你别担心,就算太子娶了新人,我在他面前一样能说得上话,他是不会责罚你的!况且,东宫有五位侧妃,每个都是从新人变成旧人的,太子也不曾对我移情。”
“你多大啊?”竟然经历过五位侧妃由新变旧的过程,小痦子才是太子身边的旧人吧!
“恩,过了年我就十八岁了啊!跟在太子爷身边十年了呢!”他满脸骄傲。
“啊?十八了??!!”目瞪口呆……这个年代的男人怎么了,十八岁的少年嫩的像个十三岁的正太,十五岁的正太老成得像二十五岁的青年,怎么可以这么迷惑人的眼睛!!
“对呀,嘻嘻。”小痦子笑笑,捏了捏我的脸,啧啧几声:“少奶奶,你也才十八岁吧,可怜皮肤已经这么松了!我说,女人就是不能太过操劳,要不然老得快,等你人老珠黄了,谁还想看你一眼?你虽然守寡,没有丈夫,但女人的脸皮就是女人的心情,你每天好好保养,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心情就好,只要是开开心心,再丑的女人都好看,你说是吧?”
“是你个大头鬼!!”我一把拍掉他的爪子,冷眼睥睨这他,“没大没小的小屁孩,你再摸我一下试试!”
他不为所动,又把手伸到我的脖颈上,专家似的点评道:“哎呀,脖子上有纹,不是完美玉颈。女人要对自己要求严格一些,任何地方都不可以放松!譬如,我见过很多贵妇人,脸上保养的很好,脖子上却层层叠叠都是纹,身子也胖得像个浴桶,手上也满是冻疮之后留下的疤痕。哎,这样只做表面功夫的女人,还有什么美感可言呢?”
说着大摇其头。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你还不到十八岁,天然的就够美了,你保养个头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他的脑袋,我往他的下身瞟去。
他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阉人,你,要不要检查?”
我气得鼻子冒烟,抬脚又去踢他,他却一翻身,跳开去了。
“好了,我不跟你闹了!你在为太子妃的人选儿发愁是不是?”他站在廊上,扶着雕成花卉状的廊顶,右脚撑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左脚。
“你怎么知道?”我闷闷地坐下来。
“哎呀,我偷听了嘛!”他咧嘴一笑,“你们家的家丁可不敢管我!”
那是懒得管你!小太监!
“其实,除了那个小姑娘,还有一个完美的人选,不论是年龄还是身份,包你满意,只是不知道那个人,同意与否。”
“谁?”我将信将疑。不可能有这样合适的人选,他能想到,而安达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