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词》荡秋千的小菇凉

11、印记

　　别家的饭菜香味已经飘了过来，令姜懒得再听下去，背着背篓径直往厨房去。去了山上一趟，自然不能走空，除了野菜蘑菇之类的，还在地下河的浅洼处抓了两条鱼。前世他们风餐露宿，虽然有专人负责餐食，但是到了晚上也没事，她就跟着侍卫们一起做饭，倒训练出了饿不死的手艺。

　　地下河常年见不到阳光，里面的鱼视力退化，是一种盲鱼，个头不大，但是鱼肉格外的嫩，用来煮汤最好不过，点燃小炉子，锅里倒入少许的油，放入野姜，再把鱼放进去煎得两面金黄，然后倒入冷水，小火慢煮。坐在炉子边看着锅底跳跃的火焰，她思考的却是怎么找到那个天之骄子，她并没有相面的本事，令家寻找龙脉也是四百年传下来的手艺，并没有外界传得那么玄乎，全因令家人对地质地貌的了解。

　　这时突然有个身影在门外探头探脑，令姜抬眼看过去，是坤哥，便招了招手：“坤哥儿有事吗？”

　　“娘让我拿点柴过去。”林芽儿知道林家人不待见她，所以惯常都是呆在屋子里不出门的，除了要洗晒晾衣，这种跑腿的事情都是交给坤哥儿的。

　　坤哥儿穿得单薄，挂着两条鼻涕，小脸冻得通红，令姜把他拉到炉子边烤火：“娘亲给坤哥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芋头。”坤哥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芋头软软的，可好吃了。”

　　令姜一阵恍惚，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心中一软，便摸着坤哥儿的脑袋：“姐姐煮了鱼汤，端过去和你们一起吃可好？”

　　“真的吗？”坤哥儿鼻头耸动：“娘说吃鱼的孩子可聪明了，但是她不会捕鱼，所以我从来没有吃过鱼。”

　　令姜心酸极了，明明生长在水边却没有吃过鱼，可见林家是有多不待见她们母子。鱼汤已经煮得差不多了，令姜用布包好锅沿，端着就往林芽儿的屋子走去，坤哥拿着两根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脚步欢快。

　　林芽儿本来坐在小凳子上搅拌着锅里的食物，听到动静笑着抬头，待看到令姜时，吓得直接起了身，今日她可亲眼看到老三扇了吴氏一巴掌，然后亲手把木簪刺入老四的脚里，她赶紧要去拉坤哥。

　　坤哥儿小脸洋溢着笑容：“娘亲，姐姐煮了鱼汤，说是要和我们一起吃，我还没吃过鱼呢。”

　　听到坤哥的话，林芽儿心疼得几乎要落泪，就算害怕老三，但是想到她之前给坤哥儿吃白面馒头和窝窝头，从来没有凶过打过坤哥儿，又看着坤哥儿那一脸期待的表情，她拒绝不了老三的鱼汤。

　　令姜倒没空揣摩她的心思：“把炉子空出来。”

　　林芽儿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上面煮着的锅拿下来，看着老三把那一锅鱼汤平稳地放到炉子上，然后顺手接过坤哥儿手上的柴塞到了炉子里。

　　小火慢煮，鱼汤咕咕，热气在屋子里蔓延，林芽儿让出自己的凳子：“我，我去厨房在拿一副碗筷。”

　　“我自己去吧。”林芽儿这里拢共就只有一副碗筷，令姜起身去厨房拿了碗筷，回身就看到林芽儿从床底拉出一个小箱子，她把小箱子拉到炉子边当凳子，可见，她这里也只有一个凳子。

　　令姜看了一眼就在炉子边坐下，鱼汤煮得奶白，这时，林芽儿也坐定了，两人沉默地喝着鱼汤，林芽儿一边喝，一边喂坤哥儿，坤儿哥第一次喝鱼汤，每喝一口就咂巴一下嘴，然后说一句真好喝。

　　令姜面带微笑地看着坤哥儿，视线不自觉地落到林芽儿坐着的那个木箱子上，这一看不要紧，她突然把碗啪地一下放在地上，跪在地上看那个箱子，箱子的一角有一个印记，赫然是一个令字。

　　京城大户人家，但凡有些家底的，吃的用的都要标上家族的印记，而家族的印记是找专人做的，很少会和别家一样。现在，那个如龙似凤的令字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果不是特别了解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令字，她浑身颤抖，今天她发现了龙脉，又找到了令家印记的箱子，那么大哥肯定来过这里，不仅来过，还在林家落了脚。

　　“这个箱子你从哪里得来的？”令姜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两簇火焰一般。

　　林芽儿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她紧紧地把坤哥儿抱进怀里，双眼通红：“是，是坤哥儿的爹爹留下来的。”

　　就像烟花在脑袋中突然炸裂了一般，令姜已经无法思考了，她仔细看了看林芽儿，又看了看坤哥儿，心中竟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能够把这个箱子留下的，肯定不是令家的仆从和死侍，那么，就只能是主家，而当时带队的人是大哥令公卿。

　　令姜因为这个发现而浑身颤抖，如果，坤哥儿真的是大哥的血脉，那么是不是令家就后继有人了，因为激动，她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了，声音也有些发颤：“还有什么吗？坤哥儿的爹爹还留下了什么吗？”

　　林芽儿抱着坤哥儿不说话了，一脸戒备地看着令姜。

　　令姜不解：“怎么了？”

　　“他爹留的银子真的用完了，我真的没有银子了。”林芽儿泫然欲泣。

　　令姜这才明白林芽儿这是误会了，只是这话透露的内情有点多啊，只怕林家人这些年没少收刮她，只怕如今觉得无利可图了才要赶她们母子离开：“不是，不是，坤哥儿也大了，过段时间我要去镇上找活计，如果有坤哥儿爹爹的线索，我也能留意留意。”

　　林芽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很谨慎：“确实没有留下什么，银子都花光了。”

　　林芽儿这口风还真是紧啊，不过想着应该是大哥特意叮嘱过的，心中也有些欣慰，大哥果真没有看错人，她只能小心试探：“坤哥儿的爹爹是不是姓令？”

　　林芽儿惊得捂住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令姜拉着她的手摸到那个印记：“这就是一个令字。”

　　“你认字啊。”

　　“是啊，三个以前写废的纸都是我收拾的，我跟着描，也会一些。”令姜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林芽儿倒没注意老三会不会认字，只是见她经常一个人忙活，说不定真的抽空在认字，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她心中的戒备稍微放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