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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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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青陆,鉴湖。
纸醉金迷的天堂,穷困潦倒的地狱。
在那个荆襄还没有成为青陆最繁荣的城市,碧湖也没有成为青陆最大的醉梦乡的时代里,鉴湖因着地靠迦内森林的优势而成为青陆最为重要的水上交通枢纽。
是夜,华灯初上,流转星光成碎梦,昭华夜醮连清曙。鉴湖中心,那条最大最奢华的画舫之上,有着让人醉生梦死的歌姬美酒,婉转秋波。
画舫内,旖旎绝伦,美姬摇摆的腰肢如柳枝飞舞,身轻如燕,灵动的身姿甚至可在盘中舞蹈。堂上一张柔软舒适的金木榻,斜斜倚靠着这画舫主人,一双丹凤眼慵懒地微眯着,比红颜更为醉人的美丽容色流露出缱绻的风情。
榻前四平八稳安置着一具鹿角琴具,其上镶嵌着十二颗大小不一的臻月珠,以软玉制成的玉条顺着薄厚程度一字排开,紧紧压在鹿角之上,堪可成为青陆最为名贵的鹿角琴。
他手持一根描金小勺,漫不经心地敲击着玉板,发出格外清脆悦耳的乐声,这乐曲,叫人一听便深深地陷入了那柔和缱绻的音符中,心便也随着那素手轻敲珠玉而轻颤。
一声一声,便是这鉴湖繁华,醉入一厢星河,人便随着那化羽的谪仙飘摇入天地最为销魂的去处。
遥遥处,忽而响起一道管萧怆鸣,其声入夜,便叫人心智一分分地陷入刻骨的清醒中。恍然划破那丝缕般柔情蜜意,铿然决绝地探入人心最最脆弱的深处,将它挖出,血淋淋地摆在这一轮清透冷彻的孤月之下。
惠风穿堂,随意带起柔柔的丝帘飘摇,榻上那人凤眼微抬,璀璨的眸光流转,透过迷离的夜和星子,便滞留在那月下踏歌而来的青衣男子。
那人眉目疏朗,神情丰朗如谪仙,双手抵住那一管青透的管箫,夜幕中那一袭修长的身影教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将目光移开,仿佛只要一闭眼,那人随时就会羽化登仙,随风而去一样。
皖清微微一笑,手中小勺节奏转而一变,顿时应和着那冷然的箫声响在这鉴湖之上。霎时间,整个鉴湖之上,那水那色,突然间就从纸醉金迷变得浩浩汤汤,皎然坦荡。
一声清朗的吟哦传入画舫之中:“舟中记梦欹枕舻声边。鉴湖果然好风光!”
皖清一挥手,便有一杯酒隔空送出画舫之外:“阁下好兴致。”
拾寂稳稳接住那一杯醇酒,仰头一口饮尽,哈哈大笑:“皖清公子兴致更好!”他眸色一深,嘴上嚼笑,一声凉凉薄薄的笑声传入画舫内:“还是说,我应该叫你一声水之使白绾?”
说着,一股狂风骤然间涌入画舫,瞬时间有舞女尖叫声传入湖上,随着船身剧烈摇摆,那湖水突然间就开始形成细小的漩涡,仿佛长了手似的往画舫船身上不断翻涌,一来二往,画舫微微振动着,却丝毫没有被风刮得沉入水中。
拾寂低笑一声,怀中抱着少年,化作一道青光蓦地射入画舫内,瞬时间男子手中凝出一道风刃直直砍向榻上皖清。
“拾寂,我还以为你今天终于开窍了来找我,没想到竟是来取我的命的。”
“白绾,若不是你那只欲盖弥彰的兽王,打死我都不知道是你一直伪装在秋皑身边。”拾寂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平白让你揩去了那么多油水,今天我必然要一点一滴向你讨回来。”
“怎么讨?大不了你也来揩我的油水。”白绾嘻嘻笑道,嘴上虽不正经,然而与拾寂的缠斗却丝毫不敢马虎半分。
湖中霍然跃出一只水龙,钻入画舫内纠缠着拾寂的风刃不肯放手。白绾得了地利的便宜,便随意地斜靠在卧榻之上,手里拿着小勺不断击打鹿角琴,阵阵悦耳的乐声推动着空气不断朝拾寂涌去。琴音近身,便似那锋利的刀子,割破肌肤衣裳。
一招一式,俱是绝路之势!
正战酣,只见白绾蹙眉,眸色一深,发出低低的一声“咦”?骤然间他眼中杀意骤起,飞身化为一道碧蓝色的光欺近拾寂身子,拾寂正与水龙缠斗,却不料白绾会突然袭击,他一不留神,只觉得怀里一空,原本偎依在自己胸前的少年转眼间便被白绾揪了去。
水龙一声悲鸣,瞬间被风刃刺破心脏,化为一腔湖水打湿了画舫满舱。一时间,满座俱静,拾寂抬头冷眼看着榻上姿态缠绵的两人。
白绾笑吟吟地看着拾寂,左手抚上秋皑苍白柔软的脸,右手早已扼住少年的脖子:“原来,这几日不见,你是同这个小东西好上了。”
“皖清……”秋皑呆呆地望着白绾,那一声,又似绝望又似愤怒,仿佛无法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不久之前与他耳鬓厮磨的情人。他盯着那双眸光璀璨的丹凤眼,只觉得心里某一处轰然塌陷,变得又空又涩,一时间,竟连心痛的滋味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看清楚,你这个傻子,我不是你的皖清。”白绾眸色凌厉,那张妖娆俊美的脸逐渐变幻,最后,完全变成一张秋皑陌生无比的脸,那张脸,比皖清的还要明艳,竟然是凌驾于性别之上的,让所有人倾慕的绝色姿容。
“我只不过是得知拾寂奉命追踪尘缘石才会接近你而已。”白绾轻咬着秋皑柔软的耳垂,气息暧昧,然而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十二分的讥讽和冷淡,“哪里知道你这小傻子什么都给了我,不但给了我尘缘石,还给了我你的身子,你的心。”
他轻笑数声:“天下哪里有你这样傻的傻子?”
秋皑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白绾,紧紧地咬着下唇,嫣红的血液从那幼白的齿间渗出,竟有股莫可名状的凄厉之美。
“不过,比起拾寂那混蛋来说,你还是有一点好的,你在榻上磨人的叫声真是让我夜夜牵挂呀,我的小妖精。”
秋皑的脸色骤然间惨白。
“拾寂,莫不是你也被这小妖精磨人的叫声给迷住了?”白绾手上加大劲力,少年脆弱的脖子仿佛就要折断了一样,“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那天你都被我吻吐了,怎么还能接受秋皑?你说,我们俩相处几千年,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美貌智慧情调,我有哪一点比不上秋皑?”
“你放了他。”拾寂看着白绾,面无表情地说,“我只不过带他来看看你的真面目而已。别有的没的把他牵涉到我们之间的事情里去。”
“你要我放了他?有什么好处?”白绾挑眉。
拾寂咧开嘴,朝白绾奇异地笑了笑,缓缓从怀里掏出一颗莹白的玉珠,那玉珠色泽温润,光华流转,极为美丽夺目,他拿着那珠子在白绾眼前晃了晃,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的内丹吧?”
白绾目光凝在那玉珠之上,脸色一僵,低声迅速问道:“怎么在你这里?”
“这个你倒不必知道。我说白绾,你换还是不换?横竖你怀里那孩子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若是舍不得他,那这枚内丹,就送给我当大补丹服用算了。”
白绾脸色煞白,他幽怨的目光落在拾寂身上,沉默了片刻,松开扼住秋皑的脖子,双手不知使了什么手法轻轻一推,便将少年稳稳地推入了拾寂的怀中。白绾盯着拾寂低声道:“拾寂,内丹。”
拾寂微微一笑,将手心里的玉珠一弹,那玉珠便似雨点一般落入了湖水中,白绾低声咒骂一声,什么也不管不顾便跟着那枚内丹跳入了鉴湖。
趁着这个空档,拾寂紧搂住怀里神情呆滞的少年飞身隐没入夜。